“奴家在黄家,白日与英俊小伙儿以兄妹相称,夜间便做夫妻。一日夜间,白衣小伙儿与奴家办完那事儿,口中却叹个不止。奴家吓了一跳,急问道:‘郎君怎么了,好事才做完,怎的便唉声叹气的了?难道还不满足么?’奴家觉得白衣小伙儿摇了摇头,心中更觉纳闷,又问道:“郎君可是身子不适么?’奴家便觉白衣小伙儿的身子一颤,识得他心中甚是激动。奴家心中一惊,焦急地道:‘郎君到底怎么了?’听得白衣小伙儿又叹了口气,悲声道:“欢儿,你、我只能恩爱这一夜了!’奴家心头一震,以手摸了摸白衣小伙儿的额头,惊疑道:‘郎君亦未发热,怎的便说起胡话来了?’白衣小伙儿搂紧奴家的身体,脸儿贴在奴家的两座美峰间,哀哀切切地道:“欢儿,明日,欢儿便是黄巢的人了!’奴家闻得此言,如遭五雷击顶,身子嗦嗦地抖个不停,脑子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识得了,嘴唇抖抖的,却是半个字也迸不出来。白衣小伙儿吃了一惊,拼命地摇晃着奴家的身子,口中急促地唤着‘欢儿,欢儿’。半天,奴家才清醒过来,眼中流泪,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只是低声啜泣,如此,心中愈觉凄苦。白衣小伙儿识得奴家芳心悲痛至极,却也眼中流下泪来。白衣小伙儿以手轻抚着奴家的身子,柔声道:‘欢儿,苦命的欢儿,哭吧,哭出来也许好受些。’奴家听了白衣小伙儿的话,反而停止了哭泣,切齿道:“人言黄巢一代大侠,仁义过人,料不得却是个丧尽天良的伪君子!’白衣小伙儿愕然道:‘欢儿怎的如此说话,黄巢欺负欢儿了么?’奴家恨声道:“黄巢这个伪君子怀中已然有了千娇百媚的一妻、一妾,还不够享用的么,怎的还要夺奴家的身子,活活地拆散人家的一对恩爱鸳鸯?’白衣小伙儿口中发出‘唉’的一声,愁苦道:‘欢儿错怪黄巢了,这事并非是黄巢的主意,原是哥哥自愿将欢儿送与他的。’‘什么?是你自愿送与他的?’奴家大惊失色,以手连擂白衣小伙儿的胸膛,大声道:“你、你、你这个挨千刀的狠心贼,算奴家瞎了眼,白疼你、爱你一场!你玩够了奴家的身子,便要将奴家作礼物送与黄巢么?’白衣小伙儿口中‘嘘’了声,示意奴家小声些。尔后,白衣小伙儿又苦苦一笑,涩声道:‘欢儿识得么,因亳州之案,朝廷的缉捕文书已然下到冤句了,咱们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要遭人猜疑了,是以哥哥才想将欢儿送与黄巢,以释他人之嫌。’白衣小伙儿所以如此说话,原是朝廷大司徒崔烈闻得胞弟崔池遇刺身亡,便上书皇上,肯求朝廷恩准追捕奴家二人;朝廷见得崔烈的奏章,便下旨追捕凶犯,是以冤句亦收到了缉捕文书了。奴家听了白衣小伙儿的话,冷笑道:“你为了能逃一命不死,竟然将昔日的恩爱之情抛于九霄云外,出卖了奴家,你还有人性么?你、你、你何异于畜生!’白衣小伙儿苦笑道:‘欢儿,哥哥可是那等人么?当日,哥哥为了欢儿,甘受奇耻大辱,难道今日便变了心肠,变成胆小鬼了么?哥哥只是为了欢儿好!’奴家闻得此言,想想确是如此,却也不再怨他,只是断然道:“既然哥哥不怕死,奴家还畏惧什么?奴家生是哥哥的人,死是哥哥的鬼,今生今世,奴家是不愿与哥哥分离的,大不了奴家与哥哥同死便是了!’听得白衣小伙儿凄声道:‘欢儿,难得你对哥哥如此忠贞不贰,对爱情如此执着,但哥哥又何尝不想与欢儿白首偕老?只是……’奴家听白衣小伙儿说话啰里啰嗦的,不待他说完,便截口道:“哥哥昔日豪爽过人,怎的今日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了?只怕是找借口吧!’听得白衣小伙儿抖声道:‘欢儿,哥哥能与欢儿同死,不也是件快事么?只是欢儿便不管肚子里的小东西了么?’奴家心头一颤,却再也说话不出,只是抽泣不止,双手将白衣小伙儿的身子抱得更紧,生怕他会飞了似的。奴家哭了一回,又与白衣小伙儿做了一回事,便胸膛紧贴胸膛地倚偎着说起话来。奴家二人均识得今夜短暂,自是异常珍惜,谁又舍得合一合眼儿?如此说一回话,做一回事,直至天亮。天明,奴家起床,无精打采的,也懒得梳洗打扮,便披头散发地嫁给了黄巢。
“后来,奴家才知道,黄巢虽是有姿色俱佳的一妻一妾,但数年前,其妻生下一子,因其妻兄无后,便将此子过继与妻之兄为子,岂料数年间,其妻便再未怀过身子;妾与黄巢成亲数年,亦无所出;前此日子,黄巢兄、弟便张罗着要再给黄巢娶一妾,以盼生子延嗣;黄巢乃是一代英豪,与儿女私情上、子嗣后代上,倒也瞧得不是甚重,终未答应再娶之事,此事便也停了下来;奴家二人来投,其兄、弟见了奴家,以为是天缘巧合,便有了撮合奴家与黄巢成亲之意,却又不好开口,白衣小伙儿一主动提亲,黄氏弟兄自然是喜出望外了,一口便应承了下来;黄巢见得众意如此,形势如此,亦不好过于拂了众人之意,又见得奴家貌若天仙,便也点头答应了此事。黄巢一代枭雄,抱负远大,于儿女之情上,却也不甚紧要,其始,倒也与奴家亲热了一阵,后来,便也渐渐地冷了下来。奴家倒也落得逍遥自在,抽空便与白衣小伙亲热一番。
“奴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一对孪生子来,大的唤作‘遥乐’,小的呼为‘遥喜’。喏,黄大侠,这‘遥喜’便是地上的朱友珪。奴家生下二子,瞒着黄巢,买通接生婆,让接生婆将‘遥喜’暗中送于白衣小伙儿,白衣小伙又将‘遥喜’送回老家去了。却也怪得紧,数年不孕的黄巢之妻,竟于奴家生产的次年,生下一双龙凤胎来。”
尤欢欢娓娓道着二、三十年前之事,风韵犹存的桃腮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显是心中兴奋、喜悦至极。她眯了一双凤目,似是在回味昔日的妙趣。尤欢欢长吐了一口气,又续道:“黄大侠,说实在的,白衣小伙儿当年确是英俊无比,便似黄大侠此时之模样,实实是标致迷人!”尤欢欢略一停顿,又笑问道:“黄大侠可识得奴家的‘遥乐’是谁么?”
“尤欢欢,你干的好事,黄某耻于晓得,快与黄某闭嘴!”黄浩怒斥道。
“哈哈,此事与黄大侠大有干系,只怕黄大侠不想知道也是不成的了!”尤欢欢大声娇笑道。
“尤欢欢,黄某正事在身,未有功夫与你啰嗦,快与黄某滚开!”黄浩大喝道。
便听尤欢欢口中发出一阵冷笑之声,森森地道:“黄大侠莫要吃惊,不容气地说,那‘遥乐’便是你黄浩黄大侠!”
“你、你、你胡说!”黄浩身子一抖,以手指了尤欢欢,怒喝道。
“哈哈,黄大侠,信与不信,便在你黄大侠了,奴家不值得与你黄大侠分说!”尤欢欢身子上前一步,口中娇笑一声,又自豪地道:“黄大侠又识得使奴家刻骨铭心的白衣英俊小伙儿是谁么?”
黄浩血贯瞳人,抖声喝道:“尤欢欢,此等下流无耻、难见天日之事,黄某管它作甚?”
“嘻嘻,黄大侠,猜不到吧?那英俊小伙儿便是梁太祖朱温!”尤欢欢说到“朱温”二字时,媚眼之中现出含情脉脉的神采来。
黄浩身子由地上直跳而起,戟指骂道:“尤欢欢,老子管它猪瘟、狗瘟!原来这老贼年轻之时,便是个卑鄙无耻、下流至极的货色,怪不得到死亦是个扒灰头了!”
尤欢欢听得黄浩口中道出“年轻之时”四字来,甜甜一笑,轻声道:“黄大侠,他年轻之时,确也将奴家爱了个够、宠了个够,只是后来,奴家人老珠黄,无滋无味了,他才移情别爱,只宠那些柔嫩得一掐一股水的骚蹄子们了!唉,这也怨他不得,男人谁个不是如此,喜新厌旧,吃着碗里的,想着碗外的?”尤欢欢道“骚蹄子们”时,樱口叹了口气,星目瞧了瞧地上的张絜.张絜见尤欢欢目光中饱含幽怨之情,于是娇声笑道:“婆母太后,料不得您老人家竟然有如此精彩的艳史,絜儿今日当真大饱耳福了!婆母太后所言极是,哪个男人不愿采鲜艳的花儿?唉,也怨您老人家功夫欠佳,满足那老不正经的不得,笼络不住老不正经的之心!”
“絜儿,人老不能言当年之勇,到你人老珠黄之时,自然便识得不中用了、不值钱了!”尤欢欢大笑一声,又对了黄浩高声道:“黄大侠方才骂的好,骂得好极了!但黄大侠千万莫要忘记了,你所骂之人却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黄浩二目之中,早已冒出火来,口中发出厉喝声:“你、你、你放屁!黄某之父怎会是这般不要脸之徒?黄某生身之父乃是大齐国皇帝黄巢!”
“咯咯……”尤欢欢笑道:“黄大侠,莫要自欺欺人了,休得往自已脸上贴金了!你爹是谁,你心中自然是雪亮的了!黄大侠,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奴家乃是一个将死之人,骗你黄大侠作甚?奴家之所以独自苟且存活于世至今,便是想将此事告于你黄大侠知道。奴家别无他求,只求黄大侠高抬贵手,放你同胞兄弟一马!如此,奴家于九泉之下,亦会大感欣慰的!”说至此,便听尤欢欢仰天大笑一阵,便又戛然无声,见得她身子跌倒于地。看时,却见一柄利剑插于她的胸口之上,剑柄犹自颤个不住。
黄浩见尤欢欢倒地身亡,狂笑道:“哈哈,看你还能胡说八道么,看你还能胡说八道么?哼哼,你想当黄某的娘亲,想让那朱温老贼当黄某的父亲,真真是痴心妄想!”他口中狂笑着,身子猛然跳起,双掌连环拍出,将跌倒于地的朱友珪身子击成肉饼,大叫道:“同胞兄弟,扯淡!黄某焉有如此卑鄙无耻的同胞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