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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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爱做戏爱美人更爱金钱1

“唉,彤儿,你随了浩哥哥十数年,从未过过一天安定的日子,倒累彤儿吃了不少的苦头与惊吓,浩哥哥着实对彤儿不起!彤儿怨恨浩哥哥么?”黄浩语声中透出内疚与不安。

“浩哥哥素来慷慨豪爽,怎的今日如此不痛快,竟然没来由地说起这种没有志气的话来了?”于彤娇嗔一声,又语声凝重地道:“浩哥哥不必说愧对彤儿,夫妻之间,本来便应该是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浩哥哥若有不测,彤儿又岂愿独活?彤儿自是要随了浩哥哥一同去的了!能为国尽忠,倒也死得其所,死得壮烈!彤儿能与浩哥哥共赴黄泉,彤儿甚感荣幸!”

“哈哈,彤儿巾帼英豪,不让须眉,真乃女中大丈夫也!”黄浩大声笑道。他收住笑声,又自豪地道:“黄某得妻如此,实乃三生有幸!”

便在此时,却见周德威手掌一挥,便有数百“鸦儿军”催动铁骑,向了黄浩夫妇围了上来。

黄浩一扯于彤的衣角,大呼道:“彤儿,出手!”倏忽一掌,将一名“鸦儿军”拍下马来。与此同时,于彤娇喝一声,手中宝剑挥舞,亦斫下一名晋将的头颅来。

黄浩奋力出手,凝聚于手少阴经的真气一泄,再也护心脉不住,毒随血行,径入心脏。黄浩陡感心胸奇闷,却又疼痛难当,身子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委顿于地。

于彤正与数名晋军高手狠斗不休,忽见黄浩身子跌坐于地,芳心大惊,疾呼一声:“浩哥哥!”舍命出手,将身旁之敌击退,身子跃起,直飞过来。于彤抱黄浩身子于怀,疾声呼唤道:“浩哥哥怎么样了?浩哥哥还能再支持么?”

“彤儿,看来浩哥哥是不行的了!彤儿,扶浩哥哥站起来!”黄浩口中说话,身子靠住于彤身体,在于彤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黄浩身子才站起,忽听一阵冷笑之声传将过来:“弟兄们,活捉黄浩夫妇者,赏千金,封万户侯!”黄浩抬头望将过去,却见周德威双手狂舞,正向晋军发号施令。

晋国兵马听得统军下令,各个奋勇向前,争向黄浩夫妻涌了过来。

黄浩见得晋军如蚁,识得断难突出重围。黄浩拉了拉妻子的玉手,柔声道:“彤儿,麟儿还需彤儿照料,彤儿便突围去了吧。”

于彤身体靠紧黄浩的身子,断然道:“浩哥哥,麟儿已然不小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浩哥哥便不必为麟儿操心了!浩哥哥,彤儿与浩哥哥分离十数年,今日,彤儿怎能再让浩哥哥独自一人上路?”

“彤儿陪浩哥哥同去,如此,代价不是忒也大了么?”黄浩嘶声道。

“浩哥哥,夫妻之间若是讲条件、论代价,岂不玷污了一个‘情’字了么?”于彤花容一肃,娇嗔道。

“好,彤儿,咱们走!”黄浩“走”字才出口,便见得他身子一挺,再也出声不得。

于彤觉得丈夫身子发直,识得黄浩已然去了,当下仰天长笑道:“浩哥哥慢走,彤儿随浩哥哥去了!”挽紧黄浩的手臂,自绝经脉而亡。

周德威正手舞足蹈地指挥晋军向了黄浩夫妇围攻过来,忽听得黄浩夫妇口中发出大笑之声。周德威听得笑声,直觉如闻晴天霹雳,竟惊得身子颤颤地抖个不住,黑面变成死灰;又见得黄浩夫妇死后尸身不倒,犹自昂首挺胸,怒目圆睁,发髻直竖,有如天神,直唬得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听得周德威口中发出一声哀嗥之声,又听得“扑通”一声声响发出,见得周德威的身子跌倒于地,口、鼻、眼、耳之中,流出一些血来,又听周德威口中发出数声痛叫之声,身子一挺,双手一阵乱抓,两腿一阵紧蹬,便一动不动了。

周德威乃著名虎将,才出道,便为大唐宫廷护卫总管,统摄一宫大内高手;后返沙陀,助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南征北战,东挡西杀,夺镇州,袭柏乡,下幽州,平沧州,抢青州,占魏州,计取濮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周德威因身子细长如竿,面黑似铁,笑不改容,交锋之时,隐隐有肃杀之气,是以被世人呼为“七杀子”。周德威又因善于夜间用兵,是以又有“虎将夜点兵”之美誉。周德威因功高盖世,被先晋王李克用与当今晋王李存勖一封再封,此时,他已然是检校太保、同平章事兼统军之职了。

周德威纵横天下数十年,杀人如麻,坑人如草,从不识得何为恐惧,且是身子从未发过抖、打过颤。料不得如此虎将,今日,却被黄浩夫妇英豪之气所慑,竟然被惊得魂飞魄散,七窍流血而亡。

李存勖见得自己的同父异母兄弟倒地身亡,心中着实痛煞,却又恼怒至极。听得他口中发出三声大笑之声,厉声呼叫道:“‘鸦儿军’全体出动,将梁朝兵马尽数消除掉,一个不留,为周统军复仇!”“鸦儿军”乃是李存勖的血本,又是晋国的顶梁柱,前时,虽是战况惨烈异常,李存勖却也未舍得将它全部拿出来,用到战场上去;眼下,李存勖见得周德威毙命,恼羞成怒,才气急败坏地传令“鸦儿军”全体出动,作孤注一掷了。

“鸦儿军”见得自己的统军身亡,早已急红了眼,今听得李存勖下令,各个口中发出呐喊之声,催动铁骑,向了梁军奋力撞将过来。

吴越、楚、闽三王之军哪里见过如此阵势,早被铁盔、铁甲的“鸦儿军”将士及身披铁皮、头顶尖刀的铁骑吓破了苦胆,又见得皇上已走,荆南、南汉兵马援晋,黄浩夫妇壮烈殉国,早已慌了手脚,不待“鸦儿军”铁骑冲击过来,便发一声喊,撒足便逃。梁朝兵马见得三王兵马先逃,却也失了勇气,灭了斗志,哪里还敢再战,亦随了竞相而逃。

梁军逃命,自是不遗余力的,但此时,濮州左近,虽是黄河之水已退,但低洼之处,尚蓄有一些洪水,便是地势较高之处,虽是无水,但地面亦被冲得支离破碎,道路之上更是千沟万壑,且是遍地泥泞,梁朝兵马又哪里能逃得快?落水溺死者,跌落沟壑之中摔伤者,失足滑倒于地被战马践踏身亡者,倒比被晋国兵马击杀者尚要多出数倍来。

晋、梁二军一逃一追,不觉便已奔出了数十里远近。此时,看梁朝兵马时,或死、或伤、或自寻了断、或降了晋人,再无一人敢于反抗。此一役,除了吴越三王兵马走了一些外,便只有青龙帮帮主“鳔锅”护了朱友贞及麟儿、亢儿二个小孩儿走了,余者,再无一人逃出战场去。

李存勖见得梁军尸身遮地、互相枕藉,心中但觉痛快无比。李存勖身子在逍遥马上一挺,仰天大笑道:“哈哈,周统军,本王为你复仇了,周统军尽可瞑目于地下了!”“了”字才出口,便听他又“呜呜”的哭将起来。

李存勖正哭得起劲儿,忽听一声高声歌唱声传将过来:“砍球哩!戏子生的李存勖,不爱他娘的江山爱作戏!”

“戏”声未落,又听一声细了一些的歌唱声传了过来:“乌龟王八李嗣源,又爱他娘的美人又爱钱!”

歌唱声才落,便听得“呼呼呼”数声声响发出,见得晋人队中,已然凌空纵下六人来,齐向黄罗伞下的李存勖扑将过来。

李存勖听得这“爱”字歌,却似被剜却了心头肉、揭掉了疮上痂一般,疼痛难忍,直气得身子颤抖,二目赤红,口中“哇哇”地暴叫不休。李存勖心中一怒,却也止住了悲声。李存勖如此一悲、一喜、一怒,却早已冲动肺腑,便听“哇”的一声声响发出,见得他口中喷出数口血来。李存勖身子一晃,由逍遥马上一头栽下地来。

李存勖听得“爱”字歌,之所以这般震怒,原是如此的。李存勖天生做戏的坯子。他初生之时,对诸般物事、诸般声音均不感兴趣,惟有对唱戏之声情有独钟,每逢听到梨园之声,必会头摇之、面笑之、身晃之、手舞之、足蹈之。及哑哑学语、战战学步之时,便亲自登台,咿咿呀呀地哼上一曲,虽是南腔北调的,且是不大入谱儿,模样儿却也煞是喜人,且又装扮得惟妙惟肖。及长,更是爱戏如命,竟然至废寝忘食之境:有时连续数日不下戏台,吃饭、睡觉均在戏台之上。便是李克用临终之时,找李存勖授命,李存勖亦是在戏台上作戏,还是薛老烺将他生拉硬拽地扯下戏台的,又拖他至李克用床前的。便是李存勖受李克用遗命及三支令箭,即晋王位之时,李存勖亦是穿了戏装的。

李存勖即位做了晋王,无人限制于他,爱做戏之癖更远胜于前。李存勖身边的侍从卫士,无论男女,均是清一色的伶人。便是李存勖选王妃,若非伶人出身,便是生得国色天香、貌若天仙,亦是不得入选的。李存勖手下的官员,亦大半出身于伶人,即使非是伶人出身,却也必是能吹、会拉、精弹、善哼之辈,且是做戏的技艺愈高,所封官职便愈大。军队之中,更是不乏梨园之辈。作战之时,虽是不能做戏,但战前,战后必是要大吼特吼一曲的:战前做戏,乃是为了鼓舞士气,增强斗志;战后,得胜自然要欢天喜地地庆贺一番,吃了败仗,更要实实在在地演奏一通,以激励将士了。

一次,晋王宫中演戏,一时之间,铿铿锵锵的锣鼓声惊天动地,吱吱呀呀的丝竹管弦声响彻整个宫廷,倒也煞是热闹。随了清越悠扬的乐声,便见得戏台之上,现出一个摇摇摆摆的伶人来。这伶人扭扭捏捏地在戏台上走了几圈,口中发出“锵锵锵锵”之声,又咿咿呀呀地唱了一阵,便拿腔捏调地高声叫道:“咿咿咿,呀呀呀,那个李天下啊李天下!”

这伶人“下”字才出口,便见得又一个身材高大的伶人如飞冲上戏台来,手掌高举,对了高叫“李天下”的伶人的胖脸上,“啪啪”,便是两个清脆的耳括子!高叫“李天下”的伶人被打得晕头转向,一时之间,身子站立于戏台上,竟然忘了挪动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