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儿却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嫣然笑道:“莲姐姐,竹儿听说你们白日随郑綮前辈而去,心中可真急坏了!姐姐如今又回来了,竹儿也便放心了。姐姐可别再走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老虎挂佛珠,净充善人!”郑雪不待武莲出声,便连珠炮似的叫起来。
“竹儿妹妹既然来了,那便请坐一会吧!”武莲面含微笑,热情让座,待竹儿娇躯在床沿上坐了,又拉了她的纤纤秀手,柔声道:“竹儿妹妹,谢谢你对姐姐的关心。姐姐回来,是有一事要办的,办完事,姐姐还是要走的。”说到“走”时,语声已变得甚是凄凉。
“怎么,姐姐还要走么?”竹儿惊叫一声,又道:“姐姐要办何事,竹儿能否代劳?”“吴姑娘,我们姐妹之事,自是不敢劳动吴姑娘大驾的,还是我们自己办的为是!”郑雪粉面之上,恰似挂了一层厚霜。
“哟,雪姐姐,怎的将竹儿当外人了?你与莲姐之事,还不便是竹儿的事么?难道姐姐之事不可对人说么?”竹儿语气说不出是冷是热。
郑雪才要发作,却被武莲以眼色止住。她微启樱口,郑重道:“雪妹,义父还等在城外,咱们还是办完事,赶紧回去的为是。”转过娇躯,又笑对竹儿道:“竹儿妹妹,姐姐回来,只是要将这个物事还给黄少侠的,哪有甚不可告人之事?”她说“这个物事”时,玉手指了指桌上。
竹儿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物事来,只一瞧,便又放回原处。又坐了片刻,便告辞道:“二位姐姐,竹儿先回了。竹儿没耽误了姐姐们办正事吧?”樱口才闭,娇躯已然飘出门去。
“雪妹,怎的如此对待竹儿姑娘?”武莲送走竹儿,关上门,话语略带责备地道。“莲姐姐,雪儿亦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只是雪儿见了她就觉心烦!”郑雪叹声道。
“雪妹,竹儿亦是个好姑娘,只是……唉,让姐姐如何说呢?但愿雪妹日后莫要再如此对待她。”
“日后?莲姐姐,咱们日后还能再见到她么?”郑雪摇摇头,口中发出一声苦笑声。
武莲粉颈低垂,半日无语。她见天色不早,便对郑雪低声道:“雪妹,走吧。”当下二人出得房来。
轻车熟路,不大功夫,二人便来到黄浩房前。她们左右前后瞧了瞧,见四处无人,武莲便由窗棂间,将一个物事投进房去。二人亦不停留,狠了狠心,一顿金莲,猛然转过娇躯,如飞而去。
却说竹儿回到自己房中,关好门,掌上灯。由怀中掏出一个物事来,瞧了瞧,便托它于掌心,让它不停地滚来滚去,半日不休。如此的过有半个时辰,终听她自语道:“这是给他送去的为是。”话音才落,忽听门外有人高声唤道:“竹儿,竹儿,过来一趟。”她听得呼喊声,口中答应道:“爹爹唤竹儿何事?”疾忙放手中的物事于桌,飘出门来。
她由爹爹房中回来,于柜子里取出一套夜行衣靠,于身上穿了,将桌子上的物事纳入怀中,出门而去。她出得门来,施展轻功,躲躲闪闪的,来到一个房前。她立身于窗下!向了四周瞧将过去,却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又凝神细听,房中亦无半点声息,当下慌怀摸出怀中的物事,玉手一扬,由窗棂间投进房去。她不敢逗留片刻,便一溜烟离去。
她在房中,一忽儿坐下,一忽儿又站起,一忽儿娇躯又疾速地转来转来。如是数次,终见她身子一挺,冲出门去。才过片刻,却又见她返回,上床睡下。
不识过得几时,她醒转过来,却听隔壁似有人声。她识得隔壁中便只住了大师兄一人,今听得有人说话,芳心之中不禁有些疑惑,暗自寻思道:“如此深更半夜的,何来人声?别是我听差了吧?”便又凝神聆听下去。她如此一用心,便听出隔壁有二个人说话。说些什么,因墙壁甚厚却是听不清。她好奇心起,急忙穿衣下床,悄然来到大师兄门外,侧耳细听起来。
却听一苍老而雄浑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此物由何而来?”显见发话者是个年老僧人了。
“回老前辈的话,原是晚辈由师妹吴竹儿处得来的。”微弱之声虽是毕恭毕敬,却明显地显出中气不足之像。
竹儿听到提起了自己的名字,芳心一动,便更加用心地听下去。
“吴竹儿?小施主,可是青竹帮帮主吴北斗施主之女么?”
“正是。”
“如此说来,小施主便是青竹帮的掌门大弟子严宽了。”
“老前辈如何便晓得师妹与晚辈?”严宽又施一礼,恭声道。
“老衲与令师吴帮主过往甚密,曾听令师提起过小施主与令师妹。今听小施主说起‘吴竹儿’三字,便识得是吴帮主的令千金了。老衲又见小施主面如敷粉,唇若丹朱,且是眉清目秀,说话又温文尔雅、稳重有礼,是以便识得小施主定是‘赛潘安’严宽了。”说至此,老僧语气明显变得温和了些:“小施主如何由令师妹处得到此物的?”
严宽叹了口气,道:“老前辈,此事说来话长,却又令晚辈不便启齿。”顿了顿,似是在整理思路,又续道:“老前辈是识得的,晚辈乃是家师收养的一个孤儿。家师与晚辈,名为师徒,实胜父子。晚辈待人随和些,从未与师弟、师妹发生过争执。晚辈对竹儿师妹更是疼爱有加,生怕她受到一丁点儿委屈。日月穿梭,光阴似箭,转眼间,晚辈与师妹竹儿均致少年之时。此时,竹儿师妹已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一蹙一笑,均是那么惹人喜爱,尤她那豪爽无羁、天真纯洁的性情儿,更具诱惑力。前时,晚辈对师妹虽是关怀备至,却也不过是师兄对师妹应有的关心和爱护,是绝未想到其他的;眼下,随着年纪的长大,晚辈感到对师妹的感情发生了些变化,虽说不出是何种变化,但觉得一天不见竹儿师妹,心中便似少了点什么似的,一点也不踏实,做甚事也静不下心来。后来,晚辈苦苦思索了好长一段日子,才解开了心底的困惑,识得自己心中已然深深爱上了竹儿妹妹了,只是晚辈自己从前未想到这一层而已。晚辈乃是一个极爱虚荣之人,虽对师妹竹儿产生了爱恋之情,却不愿表露心迹,只每天里,将个‘爱’字,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赞颂个千遍万遍。老前辈,晚辈对竹儿师妹爱慕得茶不思、钣不想、坐卧不安,可不知她对晚辈是何感怀?唉,老前辈,晚辈由她那纯真无邪的眼神中发觉她只是将晚辈视作一个兄长,却不作他想。每想至此,晚辈便彻夜难眠。
“后来,黄少侠出现在竹儿妹妹与晚辈身边。晚辈明显感觉到竹儿妹妹对黄少侠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正是此种感情,将她折磨得寝食难安,以致花容日见憔悴。晚辈见师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心中却似刀割一般疼痛。晚辈虽欲劝她保重身子,却又不便说起,无从说起,只是暗地里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今日晚,晚辈见竹儿师妹天黑才回,以为她定是去了黄少侠房中,顿时,心中便有说不出的难受。晚辈思索片刻,便蹑手蹑足地来到竹儿师妹窗前,向了房中望将过去。借了灯光,晚辈瞧见她手中托了一个物事,在不停地滚来滚去。晚辈瞧了半天,却不识其中奥妙。正疑惑间,忽听竹儿师妹自语道:‘还是给他送去的为是。’晚辈听至此,心中陡然醒悟,寻思道:“啊,是了,原是她将求受书信封于此物事中,要送与黄少侠的。’想至此,心中顿觉酸溜溜的且又有些愤愤然,眼睛亦似乎有些湿润。当时,晚辈自语道:‘既然主动示爱,为何还要装出害羞之态,将情书封于这个物事之中?明目张胆地送去不便是了?’晚辈心中转念一想,又寻思:“只要师妹高兴,只要她日后幸福,她做什么事,我都是不会管的。’晚辈心中正自爱、怨、惜、愿,忽听师父呼唤竹儿师妹进去,便慌忙躲进自己房中。
“晚辈在屋中不停地踱来踱去,口中发出长吁短叹之声。晚辈虽是说不干涉竹儿师妹之事,却又管不住自己,在屋里转了几圈,便取过一个箱子来,拿出一些物事,造成一个鹅卵大的丸儿,以袖袖了,冲出门来,奔进师妹房中。此时,竹儿师妹尚未返回。晚辈取出袖中之物,置于桌上,又一把抓过桌上的物事,袖了,飞身而出,几步便冲进自己房中。晚辈取袖中的物事在手,反反复复地瞧了几遍,便双掌一合,将它捏碎。物事才破,便露出一个纸团儿。晚辈见了纸团儿,心中便有说不出的滋味,寻思道:‘果不出我所料,真有情书在里面!哼哼,我倒要瞧上一瞧,看情书上到底写些什么?’心中寻思,却已展了开来。晚辈展开‘情书’,不禁大吃一惊:但见手中之物却是一张图画儿,画有数十个不同姿态的小人儿。晚辈见了小人儿,顿觉有趣。好奇心一起,便照着小人儿的姿势比划起来。晚辈才比划完第一个姿势,便觉腹中陡然升腾起一股热流,遍传全身,顿感舒畅无比。此时,晚辈才识得晚辈所比划的乃是一种奥妙无穷的神功,心中倒也欣喜,寻思道:“此乃苍天佑我,令我得此神物!’又寻思:‘如此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心中又有些懊悔。如此一喜一恼,便又加紧运功。才练完第二个招式,内息便觉奔腾不休,直似大海波涛,汹涌澎湃,由足底涌泉穴直贯头顶正中百汇穴,由胸前璇玑穴直通背后期门穴。晚辈心中正暗自欢喜,却觉体胀如裂,七窍之中,不觉便流出一些血来。晚辈心中大惊,便想收功不练,谁知内息不听使唤,竟是止它不住,七窍之中,便又冲出一些血来。晚辈顿觉体内如万条毒蛇狂噬,吃痛不过,口中发出一声大叫之声,身子摔倒于地,便什么也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