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前辈方才道空明大师临羽化之时,给黄山派定下一条规矩,便是天罡掌只传掌门人一人,前辈将《天罡掌掌谱》传与他人,岂不有违祖训?”吴竹儿芳心大感诧异,惊疑道。
“吴施主好慎密的心思。”老僧笑道:“吴姑娘,此事是老衲忘记说了:空明祖师圆寂前,定下天罡掌只传掌门人一人的规矩来,但他老人家又说非常之时可多传一人。他老人家解释说‘非常之时’乃是指武林中出现浩劫,或是本门户之中出现了叛徒,非天罡掌不能平息,抑或不能制服的时期。吴施主请想,眼下可是空明祖师爷所说的‘非常之时’么?”
“那老前辈怎的不在贵派弟子中寻一人,将天罡掌传授于他,而为何偏偏要选中浩哥哥呢?如此,岂非舍近求远了么?”
“唉,吴姑娘,黄山派择徒,虽是非资质超群者不得入选,但老衲遍观此时的黄山派弟子,虽是个个品行端庄、老成持重,但若在近年内练成天罡掌神功,所需资质,不是超群,而必须是天赋异禀,如此天赋异禀者,却是一个也无。”老僧叹了口气,施又见他喜上眉梢,听得他欢声道:“好在后来老衲遇上了黄浩施主,见他正是老衲所要寻找的天赋异禀之人,是以才把《掌谱》赠了与他。”
“噢,原是如此。”吴竹儿睫毛忽闪,又道:“老前辈,那恶贼离黄山已一年有余,怎的老前辈此时才想起将《天罡掌掌谱》赠人?”
“唉,吴姑娘错怪老衲了,老衲离云谷寺已是半年有余的光景了。”老僧见吴竹儿粉面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又道:“半年前,老衲离了云谷寺,便四处寻起可传之人来。当时,老衲扮作一个游方僧人,带了度牒,以化缘为名,物色天罡掌的最佳传人。老衲一路的行来,渡长江、过黄河、跨越长城,直游至蒙古大漠,虽是审察过无数习武之人,却是均不入老衲之眼:或品德恶劣资质甚好,或资质甚差品行端正,或资质、品行俱佳却娇生惯养吃不得苦,更不用提那品行、资质均劣之人了。因此,老衲徒然浪费了半年时光,却未寻到满意之人。当时,老衲意兴索然,便拟打道南下,返回黄山。老衲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虽是修行数十年,无意荣辱得失,但此时,心中亦觉恹恹的无有半点趣味。当时,老衲乘了故友所托之马代步,虽能速行,但老衲却打不起一点精神来,只是信马由缰,缓缓而行。如此行来,数日才入冀境。正觉百无聊赖,却巧遇黄浩少侠于雾灵山。老衲乍见黄少侠之面,便觉眼前陡然一亮,心中不由一阵欣喜。当时,老衲见他虽是逢头污面,衣衫褴褛,浑身‘血人’相似,却是骨骼清奇,目蕴神光,精气内敛,识得他正是老衲所要寻的天赋异禀之人;又听他说乃是齐帝黄巢大侠之子,是以便毫不犹豫地将《掌谱》赠了与他。”
“前辈怎的不收浩哥哥为弟子,亲授他天罡掌绝技,而要制成掌谱封于蜡丸之中赠与他,如此大费周折,岂非本末倒置了么?”
“吴姑娘,老衲亦识得亲授他天罡掌功夫乃最为快捷之路,但老衲已收一人为徒,若再收黄少侠为弟子或明赠掌谱,岂不违背了师门掌门人只收一徒的规矩了么?”
“看来前辈将《天罡掌掌谱》赠于浩哥哥,此时却是又反悔的了?”吴竹儿娇笑一声。
“吴姑娘,此话何意?”
“老前辈若不后悔将《掌谱》赠人,怎的今日便来到此处?难道短短数日之时,浩哥哥便能练成天罡掌神功么?”吴竹儿冷笑道。
“哈哈,吴姑娘以为老衲是为收回《掌谱》而来么?”老僧笑了一阵,又道:“吴姑娘,前时,老衲虽是将《天罡掌掌谱》赠与黄少侠,却又放心不下,生怕自己一时看错人,《掌谱》误落恶人之手,或黄少侠一时不慎将《掌谱》丢失了,如此,必将给整个武林带来血雨腥风,是以老衲回到云谷寺后,医好林施主的疯疾,嘱了他几句,又托门下弟子好生照料他,便火速离了黄山,寻找黄少侠。老衲才出黄山之地,便听人说,黄少侠此时在池州重竖义旗,便直奔池州而来。
“老衲入池州,悄悄潜入‘浪荡军’统领府,四处寻找起来。正行间,忽听身旁的一间小房内传出一声哀嚎之声。老衲心中一惊,暗自寻思:‘如此深更半夜的,何来如此叫声?’老衲身子一挺,跃至小房窗下,以手指醮了些唾沫,戳破窗户纸,向了房内望将过去。借了明亮的烛光,老衲瞧见一人七窍流血,身子跌倒于地。当时,老衲顾不得多想,身子一纵,掠入房中。老衲扶他起来,点了他身子上的数处大穴,为他止了血,又将一粒丹丸纳入他的口中——忙活了半天,总算将他救醒过来。“
此时,看严宽时,身子又战战兢兢地抖了起来。他抖了一时,嗫嚅道:“老前辈,既然天罡掌关系到武林兴哀,而武姑娘与郑姑娘又不识身在何处,那、那、那该如何是好?”
“严施主,事已至此,惊慌无益。请施主寻一些蜡与老衲。”老衲见严宽诚惶诚恐之态,心中不忍,于是轻声劝慰道。
唐时,饲蜂之风特盛,全国各地均有蜂场,因江南之地终年温暖湿润,花香鸟语,草木四季常绿,更是蜂巢处处,是以蜂蜡便成了寻常之物,随处可寻了。
才过片刻,便见严宽捧了一些蜂蜡走了回来。老僧接蜡在手,制成一个鹅卵大的蜡丸儿,封《天罡掌掌谱》于其中。他微开二目,瞧了严宽二人一眼,肃声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在此稍候片刻,千万莫要走动,老衲去去便回。”
吴竹儿与严宽见他目光如炬,神威凛凛有如天人,不怒自威,心中一抖,异口同声地道:“谨遵老前辈吩咐!”
老僧去不多久,便已返回。他见了吴、严二人,叹了口气,正容道:“阿弥陀佛,老衲已将《天罡掌掌谱》与黄少侠送了去。眼下,老衲要求二位施主一事了。”
“老前辈言重了!前辈若有事要晚辈代劳,尽请吩咐。”严宽语声毕恭毕敬。
“严施主,《天罡掌掌谱》事关重大,为防消息走露,说不得,今晚,二位施主须随老衲黄山一行了。”老僧语声庄重而严肃。他见严宽二人神情沮丧,又放松语气,微笑道:“二位施主请放心,待黄少侠练成天罡掌、老衲收回《掌谱》之时,自然会让二位施主回来的。二位施主随老衲去云谷寺,说不定还会有些好处呢。”
“老前辈,事由竹儿二人而起,正须竹儿二人承担责任、弥补过失,且长老如此安排,亦是为了保护晚辈二人的安全,晚辈求之不得,又何敢不遵?”吴竹儿施一礼,感激道:“前辈用心如此良苦,晚辈感激不尽!”
“砍球**哩!浩小子,今年几岁了?”
“回八叔的话,浩儿已虚度六个春秋了。”
“砍球**哩!好小子,还转文玩邪乎的呢!浩小子,听人说,你们家乡有七十二奇之数,么子‘桥上庙’、‘庙上桥’、‘松中亭’、‘亭中松’、‘柏抱槐’、‘槐抱柏’、‘龟驮碑’、‘碑驮龟’……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浩小子,七十二奇之名,你尽能说得上来么?”
“八叔,浩儿先问你一事,八叔若能答得出,浩儿便说与八叔知道。”
“砍球**哩!哈哈,浩小子,还想考八叔么?八叔可是天文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巫医星卜,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你小子还能难倒八叔么?”“八叔”大笑道。
“八叔的铁火镰用了多少时日了?”
“砍球**哩!怎的问起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来了?”“八叔”大笑一阵,道:“这个宝贝儿可跟了八叔大半辈子了!”
“八叔可识得拴火镰的金链儿是由几节扣成的么?”“浩儿”笑问道。
“砍球**哩!好小子,这……”
“八叔的金链儿,随了八叔四、五十年了,八叔尚是识不得它有几个结扣儿,浩儿一个胎毛未褪、乳臭未干的愚儿,又焉能尽知七十二奇之名?”
“砍球**哩!好小子,真他娘的有你的!”
“沙沙”,一丝细微的声响由窗口传将进去,将睡于床的人惊醒。窗外虽黑得似一口倒扣的铁锅,但他已臻夜能视物之境,是以便也很清楚地瞧见一个仙鹤嘴儿由窗外伸进房来。
他见了仙鹤嘴儿,心中暗道:“区区伎俩,也敢对本人施用!”却不动声色,喉咙之中依旧发出“呼噜”之声,只是暗中将一颗丹丸儿吞下肚去。
其实,他此时功力剧增,几近百毒不侵之境,一般毒物,自是毒他不倒的,只是他此时却识不到这一层儿,是以见到仙鹤嘴伸进房来,识得窗外要施放熏香之毒了,便将一粒解药吞下肚去。
一股幽香未散,一阵极轻微的拨门声又起,俄尔,听得“吱呀”一声,见得房门轻轻开启,一个黑影闪进门来。
床上之人仔细瞧时,却是一个身著黑衣的蒙面人,身材甚是小巧玲珑。
见得蒙面人身子一纵,跃至床前,猝然出手,一把揭开了床上人身子上的被子。他丢被子于地,伸手便向床上人的衣裳扯去。
“贼子大胆!”床上人大喝一声,身子一挺,双腿向蒙面人直蹬过来。
黑衣蒙面人做梦也料不到床上人会有如此一招,心中着实大吃一惊,但他虽惊不乱,身子轻轻闪动,便灵灵巧巧地避了开来。
床上人见自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招,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心中微吃一惊,口里发出“咦”的声,冷笑道:“哼哼,好俊的功夫,再试试!”身子一旋,顺势跃下地来,一招“披荆斩棘”施出,双手齐发,左掌击向蒙面人右肋,右手五指变爪,径向他面上的黑纱抓了过来。
“好小子,跟师娘学的几手功夫也敢抖搂抖搂!”蒙面人见他招式才出,掌风、爪风已击得衣衫和面纱猎猎作响,哪里还敢硬接?口中发出一阵怪笑之声,身子鬼魅般一旋,便已然逸了出去。他身子躲闪,口中却也未忘了出言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