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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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耍诡计施奸谋终成泡影3

看钱元瓘时,身子呆坐于座,却是一动不动,竟似泥塑石雕一般。半天,才听他长出一口气,声音抖抖的道:“尤师兄,小弟是在做梦吧?”

黑衣车夫扶住他的身子,悲声道:“师弟,青天白日的,何来做梦之说?咱们实实在在便身在高帅府中!”

忽见钱元瓘“腾”的站起身子,双足顿得地面“啪啪”作响,口中发出怒吼声:“杨渥贼子,老子不生食尔肉、活寝尔皮,誓不为人!”发了一阵狠,身子一软,又瘫卧于座。他见紫衣老者哭成了个泪人儿,心中更觉难受。他将心头的悲愤之情使劲压了压,柔声劝慰道:“岳丈大人,事已至此,伤心徒劳,还须节哀顺便、保重身子为是!”

紫衣老者听他如此说话,更觉伤心,却是惭愧。他抹了把面上的泪水,哽咽道:“贤婿,你与戎儿之事,也怪岳丈不果断!若昔日便与你们完了婚,还会出现今日之事么?”他如此说话,原是数月前,钱元瓘亲去高府求亲,高季兴见他相貌平平,才智亦不出众,以为实是配女儿不上,当时,虽未断言拒绝了他,却也婉言将他打发走了。

钱元瓘听得紫衣老者自责之言,心中亦觉感动,且是不安,他扯住他的手,欷歔道:“岳丈大人,数月前之事,焉能怨得岳丈大人半点?天下哪个做父母的,不是将自己儿女的婚姻大事在心里慎重地考虑个千遍万遍的?当时,岳丈未立马答应小婿的求婚,原是情理之中之事的。今日,有岳丈大人这一句话,小婿便是在数月前便大去了,也是死而无憾了!”

数月前,钱元瓘江陵求亲不成,返回杭州后,便因思高从戎成疾,一病不起了。至金锦去杭州许婚之时,钱元瓘已然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是以他今日才道:“数月前便大去了”之言。

钱元瓘转过身子,对二车夫装扮者嘶声道:“尤师兄、魏兄,咱们回去吧。”

“贤婿便不用了饭再走么?”紫衣老者含泪挽留。

“多谢岳丈大人美意,只是小婿如此模样,还有心情用饭么?”钱元瓘面上挤出一丝苦笑,又哽咽起来。

“尤兄、魏兄,路上好好看视贤婿,高季兴拜托了!”紫衣老者对二车夫拱了拱手。

“高帅言重了!我等当尽力侍奉令婿!”二车夫拱了拱手,道:“高帅,尤阳、魏虎便告辞了!”搀了钱元瓘,举步便走。

钱元瓘唤了声“岳丈”,身子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了。

此时,高府家人已于院中套好了马车,尤、魏二人搀钱元瓘上车,将牲口拉出院门,对高季兴又拱了拱手,飞身跃上马车,如飞去了。

钱元瓘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其沮丧之情,自是非言语所能形容。三人一路之上,死气沉沉的,谁也不吭一声,一任四匹良骏狂奔。如此疾行,到得杭州之时,乃是八月十八日酉时。

钱鏐听得亲兵禀报,亲迎出门。满院的宾客亦争先恐后地涌出门来,大家均以先睹才貌冠绝江淮的一代奇女之芳容、风采为快、为荣。钱鏐亦喜得老嘴合不拢来。

马车进院。赶车的魏虎先跳下车来,疾行几步,奔至钱鏐面前,对他耳语一阵。便见得钱鏐面色陡变,张大的嘴巴半天才合拢了来。他身子后退一步,对了众人环揖了揖,满面堆笑的道:“诸位先生、女士,请暂且离去吧。”

众人听他如此说话,心中尽吃一惊,却又有些不悦,当下纷纷叫嚷起来。一人笑道:“钱帅,怎的如此说话?今日我们来此,便是想一观令媳芳容的,怎让我们此时便离去?”一人大叫道:“钱帅,令媳貌若天仙,名动南疆,便让我们一瞻风采吧!”一人高声道:“钱帅,令媳才如子建,不让须眉,便让我等一领风骚吧!”……

“尊客请回吧,改日再让小媳与诸位见礼!”钱鏐高声打断了宾客叫喊声,满面赔笑,又作一捐。

众人哪里肯依?便听一宾客大笑道:“钱帅,哪有这个规矩?我等此时便想一睹令媳花容月貌,一领气度风情!”

“这个么……”钱鏐心中苦杀,面上还须强显微笑之容。

“钱帅,新人还怕瞧化了么?是怕瞧化了,还是怕瞧到别人眼里挖不出来?”一人大声调侃道。

“尊客,并非此等说话,实是鄙府另有要事!”钱鏐干咳一声,苦苦一笑。

“另有要事?哈哈,钱帅真会装神弄鬼,有什事比为令公子办喜事要紧?火上房了么,贼上墙了么?小孩子爬到井沿上了么?今日,若不让我们在此处瞻仰芳姿,我们便同新郎一道到洞房里去一亲芳泽!”一宾客口中发出一阵狂笑声。

钱鏐又揖得揖,赔笑道:“诸位,实在对不起得紧,鄙府确有要事要办,请诸位他日再大驾光临吧!”他所请宾客,均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士绅豪富,是以他也不宜得罪。

一宾客取笑道:“钱帅,您老也忒自私了吧,新人嫁入钱家,亦非是藏在屋子里只让您老一人欣赏的吧?”

“尊客见笑了,新人有疾在身,是见风不得的。”钱鏐老脸一红,尴尬地道。

“嘻嘻,见风不得?钱帅,大概是新人怀了身子,见人不得吧?”一宾客放声大笑。

“是啊,是啊!若非如此,怎的不敢让人瞧,还怕别人抢去了不成?”一宾客接口道。

魏虎听得个“抢”字,再也捺不住心头之火,大手一伸,猛然向马车车杆拍去,口中吼叫道:“再他娘的在这儿瞎嚷嚷,老子将他的球摘了喂狗!”

他手掌才触车杆,便听“喀嚓”一声脆响发出,见得车杆断为两截,车身一倾,便由马车之中,骨碌碌地滚出一个物事来,旋又有一人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众宾客瞧时,却见由车内滚出来的物事却是钱元瓘,又见他身子摔倒于地,一动不动,却似个死人一般,各个心中大吃一惊。又向了马车内望将过去,却见里面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新娘的影儿?此时,众人才识得钱鏐百般劝阻之因。

众人见钱元瓘千里娶亲,却未迎回新娘来,心中大感疑惑,且又好奇心起,均想探个究竟,身子争先恐后地拥挤着,口中嚷嚷个不休。

魏虎怒发冲冠,大吼道:“再他娘的不与老子滚开,老子摘下他的瓢儿当球踢!”“踢”字才出唇,右腿猝出,猛然向马车踹去。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传出,见得马车成了个底朝天。拉车的四匹良骏吃此一吓,各个口中发出一阵咆哮之声,头一昂,四蹄蹬开,向前便蹿。

众宾客正直伸脖子,圆瞪二目,向前猛挤,哪料得四匹大马会拉了个翻车直撞过来,虽然惊叫着四处躲避,但一群“无头苍蝇”乱撞乱碰,又哪里能尽数避得开来?便见车、马驰过,早已撞翻了数人。众人又见得魏虎这个昔日的独脚大盗双手叉腰,满面杀气腾腾之像,直似个凶神恶煞一般,满足好奇心的愿望早被活命的欲望所代替,各个口中乱嚷乱叫了一通,作鸟兽散。

由马车之中冲出者,自是尤阳了。他扶起钱元瓘的身子,负他入洞房,放他于床躺好,又取过被子与他盖了,才将迎娶之事向钱鏐细细地道了一遍。

钱鏐听得尤阳之言,沉思片刻,皱眉道:“尤贤侄,高季兴滑似狡狐,此事不怕是他搞的鬼么?”

尤阳由怀中掏出一个物事来,递于钱瓘,苦笑道:“伯父大人看了这个物事,只怕便识得此事非虚了。”

钱鏐接物事在手,只一瞧,便见他面色陡然一变,声音抖抖的道:“贤侄,如此看来,此事确如贤侄所言了!”他猛然站起身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愤然道:“杨渥小畜生,狗仗人势,竟敢骑在老夫头上拉屎,老夫岂能容你?”

钱元瓘醒转过来,见父亲坐于床头,便“哇”的声哭将开来,诉道:“爹爹,孩儿活不成了!爹爹须为孩儿作主!”

“瓘儿,七尺男儿,昂藏之躯,何患无妻,值得为一小女子伤心丧志么?瓘儿,爹爹老矣,爹爹未竞事业还须瓘儿完成,瓘儿须振作精神,放开胸怀!”钱鏐见得儿子如此模样,心中又疼又气,且又有些感伤,暗叹一声,口中发出低沉之声。

“爹爹,孩儿不孝,且是无能,只怕无法继承爹爹的大业,但夺妻之仇,孩儿却是不敢忘记的!”钱元瓘拭了拭面上的泪水,又悲声道:“爹爹,今生今世,孩儿非从戎小姐不娶,爹爹若不为孩儿夺回爱妻,孩儿便遁入空门,落发为僧了!”

“没出息的东西!”钱鏐面色一沉,骂了一声,但见儿子不死不活之态,却又不忍心再责备于他,只得住口不语。他沉默片刻,又心疼地道:“瓘儿,并非爹爹不愿为你出气、夺回高小姐,只是杨行密势大遮天,咱们怎敢轻易招惹于他?唉,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为是!”

“招惹于他?爹爹,前时,爹爹发兵围攻扬州,虽是做个样儿给杨渥看,但杨行密又作如何之想?杨行密乃是一睚眦必报之人,爹爹既已招惹了他,只怕便是爹爹不去找他,他亦会寻上门来的!请爹爹三思啊!”钱元瓘口中说话,眼中泪如雨下。

“伯父,师弟所言极是。难道咱们便任由杨家父子欺诲不成?”尤阳口中发出愤愤之声。

“钱帅,杨行密往咱们头上扣屎盆子,此等奇耻大辱不雪,岂不枉自在人世间走一遭了么?钱帅畏杨行密势焰熏天,魏虎偏不信这个邪!钱帅不愿去报仇,待魏虎招集旧时弟兄去寻杨氏父子算账便了!”魏虎双手叉腰,口中发出大呼大叫之声。

钱鏐见得儿子凄凄惨惨之态,心中再也不忍,又听得尤、魏二人之言,却也下了决心。见得他在房中来回踱了几趟,将手中的物事猛然向桌上摔去,奋然道:“瓘儿,杨家父子既然往绝路上逼咱们,杨行密便是是块石头,咱爷们是个鸡蛋,咱们也要跟他碰上一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