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密听得高季兴之言,想想确如此理,心中不由地先自怯了。如此,出招又哪里及得昔日精妙,威力又怎能不大逊前时?是以虽是拼命狠斗,却终因失了章法,又哪里能奈何得高季兴半点?
高季兴见得杨行密如此模样,口中发出一声长笑之声,策马如风,手中双环一振,向了他招呼过来。他出招不唯稳、准、狠,且又奇滑无比,灵便异常,借助钢环撞击之声,更显威力大极,一时之间,便将杨行密迫得身处下风。
再斗一时,杨行密终因内伤非轻,又拼命出手,却早已牵动受伤的肺腑,顿感一阵剧痛袭来,手中招式不觉慢了下来,且是轻飘飘的毫无力道,显是已至只有招架之功、未有还手之力之境了。看高季兴时,却如猛虎下山、愈斗愈勇。听得他口中发出一阵怪笑声,调侃道:“杨行密,昔日的威风何处去了?怎的老虎变成病猫了?”
“高季兴,休得得意忘形!老夫今日落此地步,真应了‘龙卧沙滩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之言了!老夫但有三寸气在,不将你锉成末、烧成灰,老夫便枉为一方藩主!”他真气一动,气冲肺腑,口一张,又有一股血箭喷出唇外。便见他身子一晃,差点摔落马下。
此等良机,高季兴焉肯错过?听得他大笑一声,尖声道:“哈哈,杨行密,偌大年纪,怎的如此易动无名?怒气伤肝,还是与老夫好好歇上一歇吧!”手下一紧,登时便将他笼于兵下,又一环,当头击下。
眼见得杨行密的脑袋将要变成个烂葫芦,忽听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传将过来,见得一队人马奔驰过来,直向淮南、荆南二镇兵马席卷而来。杨、高二人心中大吃一惊,却也各自收兵住手。注目看时,却见队前大旗上绣了二个金色大字,却是“浪荡”二字,识得乃是池州的义军到了。
杨行密、高季兴二人均是凶如虎豹、滑如狡狐的枭雄,眼见得各自的人马一个个地倒了下去,余者不足十之三、四,便是幸存者亦是身子战战栗栗的抖个不住;又见得义军将士汹涌冲杀而来,识得此时若不逃,只怕要全军覆没于此了。此等亏本不划算之事,二人自然不愿去干,于是各自丢下几句狠话,大喝一声,招呼自己的人马,拼命向外逃窜。
黄浩见得杨行密、高季兴率败军溃逃,哪肯容得?腹中丹田气一提,振臂大呼:“吴五叔、袁统领去追荆南兵马,俊哥随我去杀杨行密!”一马当先,向淮南兵马冲杀过去。王俊呐喊一声,拍马追了上来。此时,吴北斗、袁延翰二人亦率众向荆南兵马追击过来。
便在此时,却听“哐当”一声巨响传出,见得庐州城门大开,城内的以军将士摇旗呐喊,冲杀出来。
三路义军奋勇追杀,却如砍瓜切菜,直杀得敌人哭爹叫娘,哀嚎连天。淮南、荆南二镇兵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怕爹娘少生了一条腿,不能逃得更快些!如此只顾抱头鼠窜,又哪管什么自相撞击、自相践踏?因逃命而自伤者倒比被追杀者要多得数倍。
杨行密兵败如山,丢下大片尸身,狼狈逃去。高季兴溃不成军,损了无数人马,夹尾而蹿。
义军将士直将淮南、荆南二镇兵马赶出老远,才鸣金收兵,回到庐州城下。
黄浩见得吴北斗、袁延翰二人兴冲冲而归,笑问道:“吴五叔、袁统领,二位一脸喜气,定然收获不小吧?”
“哈哈,贤侄,倒也杀得过瘾,只可惜让高季兴这个老狐狸跑掉了!”吴北斗呷了一口茶水,大笑一声,又略带惋惜的道。
“五叔,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么?咱们早晚要将杨行密、高季兴这二个奸贼生擒活捉!”黄浩话说得斩钉截铁。他笑了笑,又问道:“五叔、袁统领、俊哥,你们看眼前的形势如何?”
“贤侄怎的问起此事来了?”吴北斗愕然道。他拱了拱手,笑道:“我等江湖中人,只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哪识得甚甚军旅之事?袁统领戎马多年,见解必有独到之处,还请袁统领指教。”
“吴帮主折杀袁某了!袁某愚鲁,哪有甚独到的见解?”袁延翰轻轻一笑,又道:“诸位,请恕袁某放肆一言了!袁某以为,就当前的形势而论,淮南兵马已成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便是杨行密只怕亦是斗志尽失,惶惶不可终日了。此时,咱们若乘胜追击,直捣和州,定可一鼓作气将它拿下。诸位以为袁某之意如何?”
“哈哈,袁兄高见!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黄浩放声大笑。
“浩弟,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能攻下和州么?咱们便不等青龙帮弟子了么?”王俊心中甚感诧异。
“俊哥,此时的杨行密已成脱枪之兔,发抖尚且不及,又哪里能顾得和州之事?便是和州城里的兵马只怕亦是闻风丧胆了。以我们眼前的兵马,不用青龙帮弟子相助,取和州自是绰绰有余的!”黄浩豪气万丈。
“兵贵神速,正该如此!”吴北斗点了点头,大声道。
“俊哥,庐州才经战阵,诸事均须安排,俊哥此时便进城去,会同陈帮主、冯大侠,妥善处置战后事宜,也好顺便将咱们进攻和州的计划告知他们一声,以防不测。”
“浩弟,如此说来,便不让愚兄去打和州了?”王俊语气之中明显带有不悦之意。
“俊哥,庐州善后之事千头万绪,任务艰巨,非精细之人,是担不得如此重任的;且是俊哥乃庐州主将,怎可轻易离开?”
王俊听黄浩如此说话,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又向众人拱了拱手,单人匹马入庐城去了。
黄浩目送王俊入城,转过身子,大呼道:“弟兄们,咱们眼下便去取和州,弟兄们可有信心么?”他听得义军将士齐声高呼“有信心”,满意地点了点头,大笑道:“如此甚好,只是辛苦大家了!”拨转马头,率先驰去。义军将士紧随其后。
众人直扑和州而来,一路疾行,便已然到得和州城下。
确如黄浩所言,此时的和州城中早已乱成一锅粥了。便在杨行密兵败庐州城下,被义军追杀之际,和州的兵马便已闻风丧胆,随时准备溜之乎也了。今见得义军将士兵临城下,更是被唬得“魂飞三千里,魄散九云霄”了,怔怔地不识爹娘是谁了,不待义军攻城,便已遁去大半,余者,亦是战战栗栗地持不住手中之兵。如此之兵,如何再战?义军攻城的战鼓才擂响,便见城头之上,高高地挑出一面白旗来,听得一人大叫道:“义军老爷们慈悲,莫要攻城,我等投降!”
义军将士见得敌军如此,心中尽觉好笑。便听黄浩大呼道:“唐军弟兄们,将兵器扔下城来,大开城门,放义军进城!”
话音才落,便听“劈哩啪啦”之时不绝于耳,见得如雨之兵纷纷坠下城来;又听得“哐当”一声巨响发出,见得二扇城门大开,一队唐朝官兵,双手高举,走出城来。
黄浩、吴北斗、袁延翰三人虽是料到和州官兵已无斗志,义军力攻可下,却也未想到如此兵不血刃便取了城池,心中自是欣喜万分。三人率义军将士入城,接管了城中防务,又将降兵中愿意留下者编入义军中,才与众将士一道用了些饭。
众人进餐才毕,便见黄浩对了袁延翰拱手道:“袁统领,和州才复,百废待举。复兴和州之任,非高才不能担当。袁兄原便为一城主将,不惟才智过人,且是经验老到,这治理和州之重任,便要落在袁兄之肩了。袁兄,小弟如此安排,袁兄以为那便如何?”
“黄老弟如此看重袁某,袁某甚感荣幸!”袁延翰笑了笑,又肃然道:“黄老弟,袁某亦是义军一首领,义军之事,便是袁某之事。便是老弟不将防守和州之任委以袁某,袁某亦会主动请缨,担此重任的。老弟,袁某虽才疏学浅,却愿殚精竭虑将和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黄浩见他如此豪爽,心中顿感一热,拉了拉他的手,又交代了几句,留下十万义军将士,连同和州的七、八万降兵,共同镇守和州,便与吴北斗返回庐州去了。
黄浩率众入得庐州城,却见城内尸堆如山,断肢残骸、碎肝烂肠遍地,乱石破瓦、辎重之物塞途,虽是王俊率义军将士尽全力收拾,但一时之时,又哪里能清理得干净?又见陈夹、冯权不明下落,城中义军将士神情有些沮丧,不觉心中有些伤感。
他顾不得歇歇足、喘口气儿,便带领池州的义军将士协同王俊等打扫起战场来。他们收拾了人、马的残尸,拾到城外掩埋了,又修缮了倒塌的房屋,安顿了城中的百姓,修整了守城的器械。此时,已然是未时时分。众人自早至今,粒米未粘,此时,才觉肚子之中,“叽里咕噜”地唱起空城计来,便草草地寻了些东西充饥。
黄浩识得此时的庐州城损失虽大,但它眼下有和州与之相呼应,倒也不足为虑。他留下青竹帮帮主吴北斗协助王俊统领庐州事务,又由所带来的池州义军中拨出一些人马助王俊、吴北斗防守庐州,便自率余下人马返回池州去了。
匆匆便是月余时光已过,倒也未有他事可说。一日,黄浩正于义军统领府与义军众将领议事,忽见把守城门的士兵领了二人走了进来。
众人看时,却是二个陌生人,一男一女。男子身体高大,便似半截铁塔一般;黝黑的面容如墨似炭,浓眉,大眼,高鼻,阔口;着黑衣,顶黑巾。女子身段柳枝、藤条般,标致、柔美;容颜光润细腻,俨然莹莹珍珠,又似那晴朗的白昼、盛开的牧丹、闪烁的星辰;窈窕、苗条的身子衬托着艳丽的容貌,与那招展的蔷薇、娇羞的海棠媲美争妍;步态妖娆、匀称;着一身鲜红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