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得青衣老者大声呼叫道:“武大人,武大人!”
“武大人”被呼声惊醒,回过神来,以衣袖擦了擦唇下一尺多长的口水,口中“哦”了声,惊问道:“步太守是对本官说话么?”
“武大人以为如何?”青衣老者笑得笑,低声道。
“武大人”羊嘴一撇,又发出一阵狂笑声,口中却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只是一个劲儿地大声道:“嗯,很好,很好!”
白衣少女见得他如此一副丑恶嘴脸,芳心之中顿感恹恹的想吐,正欲转身离去,却听青衣老者口中干咳一声,涩声道:“武大人,此事恐怕是有些棘手的!”
白衣少女由窗棂之间望将过去,却见爹爹面现忧愁之色,当下芳心寻思道:“不识这贼子逼迫爹爹做甚事情,竟让爹爹为难至斯?倒要听上一听了。”却又止步不行,倾听下去。
便听“武大人”高声大气地道:“步太守怎的如此说话,天下还有武某办不到之事么?”
“武大人,非是这等说话,只是小女性情刚烈,只怕是不肯轻易就范的!”青衣老者唉声叹气地道。
白衣少女听爹爹说到了自己,芳心一颤,寻思道:“爹爹此时提到烟儿,只恐不是好事儿!”便更用心地听了下去。
却听“武大人”奸笑道:“步太守,玫瑰不带刺儿,还有味道么?”
“武大人,小女立志苦守,只怕是不肯改变主意的。”青衣老者愁容满面,叹声道。
“哼哼,步太守,难道便无法可想了么?”“武大人”笨重的身子一挺,“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口中发出大叫声。
“武大人,待下官慢慢劝解也便是了。”
“慢慢劝解?步太守,你要让本官等到猴年马月么?”“武大人”口鼻之中直喘粗气。
“武大人,欲速则不达。此事却是万万急不得的,还请武大人耐心等上一时。”青衣老者满面堆笑,说话低声下气。
“步太守,你除了等、等、等,便无法可施了么?”“武大人”口中发出低沉之声,粗笨的身子重重地坐了下去,直压得座椅“咯吱”作响。
“武大人,别的方法,只怕是行不通的了!”青衣老者愁眉苦脸。
“哼哼,馒头再大,还能出了笼么?牛头再大,也有煮牛头的锅!”“武大人”冷笑一声,又高声道:“步太守,便不能向她施加点压力了么?”说话时,粗笨的身子又“呼”的站起,尖而薄的大手猛然往下一砸,面上现出气势汹汹之态。
“武大人,小女性烈如火,逼得急了,只怕是要逼出事来的!”青衣老者双手直摇,口中却是低声小气的。
“哼哼,步太步,逼出事来?本官岂是怕事之人!”“武大人”鼻子哼了声:“步太守,这也不行,那也不中,你是在推搪本官吧!”
“武大人,便是再借给下官几个苦胆,下官亦是不敢的!”青衣老者面色苍白,已然渗出汗珠来。
“步太守,别的事,本官一概不管,但本官五日后要来领人!”“武大人”尖细的手指指了青衣老者,以不容置辩的口吻喝叫道。
“武大人,五日之期,只怕短了些吧?请武大人开恩,再宽限些日子,下官也好慢慢开导于她。”青衣老者由座上站起,身躬似虾。
“步太守,本官一日也不愿多等!”“武大人”二目赤红,似要吃人的恶狼,口中发出“嗷嗷”的嗥叫声,衣袖一拂,转身便要离去。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娇叱之声传了过来:“贼子慢走!”见得一道白影闪过,一人已然闯进厅来,倏忽一掌,向了“武大人”招呼过来。
青衣老者身子一长,一把扣住来人的手腕,低喝道:“烟儿,休得无礼!”他回过头来,对了“武大人”大呼道:“武大人,快走!”
“哼哼,步青云,此时,本官倒不想走了,本官偏要留在此处,瞧瞧你到底如何处置此事!”“武大人”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回座上。
“武大人再不走,只怕要闹出事来了!”步青云直急得捶胸顿足不止。
“闹出事来?步青云,本官原本便是惹事的魔王、肇事的祖宗,还会怕什么鸟事不成?”“武大人”阴笑一声,身子猛然站起,向步氏父女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步青云直急得眼中冒火,大叫道:“武大人再不速速离去,只怕下官管不了此事了!”
“哈哈,步太守,你管不了此事,便让本官管上一管吧!”“武大人”口中说话,粗笨的身躯又往前靠了靠,倏的出手,摸了白衣少女的香腮一把,奸笑道:“哈哈,这小妞儿发脾气的模样儿,也是叫人喜爱不尽、怜惜不尽的了!”他回过头来,又对步青云大叫道:“步太守,本官等不得了,本官今日便想将她带走!”
“请武大人今日暂且离去,此事容日后再议如何?”步青云直急得眼泪快要流了下来,口中却又哀求不止。
“日后再议?哼哼,步青云,你说得倒挺轻巧!这小娘们儿要是跑了,本官到哪里去寻?且是又找谁要人去?今日,你便是说得天花乱坠、宝雨缤纷,本官也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了!”“武大人”冷笑一声,伸出手来,又向了白衣少女脸蛋摸了过来。
便在此时,却听“啪”的一声脆响传出,见得“武大人”颧尖骨起的猴腮之上,登时现出了一个五指分明的掌印来。“武大人”吃痛不过,不禁“哎哟”一声,大叫出声。他羊口一张,竟有二个物事随了“哎哟”之声冲出唇外。看时,却是二颗偌大的黄板牙齿。
原是白衣少女乘得父亲说话分神之机,挣脱右手,猛的一掌,向了“武大人”的脸上狠命扇了过去。此时,她虽是左手脉门被扣,内力施展不出,但她含恨带怒的一掌,却也打得“武大人”眼前直冒金花,身子踉跄地退后几步,险些跌倒于地。
“武大人”站稳身子,此时,蜡黄的面皮变成了猪肝,鹰眼之中露出凶光,口中厉喝道:“好你个步青云,竟敢纵女行凶,殴打朝廷命官,武某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武大人,此事却怪下官不得!”步青云面如土色,口中发出颤抖声。
“怪你不得?步青云,你是说此事要怪本官了!”“武大人”摸了摸滚烫、肿胀的面颊,怒吼道。他冷冷一笑,又阴阳怪气地道:“哼哼,步青云,扪心自问,你这个太守大人是如何当上的?”
步青云浑身一震,扯了女儿的身子,后退一步,向了“武大人”使了一个眼色,涩声道:“武大人……”
“步青云,怕本官说出来么?嘿嘿,只要你今日能让本官将这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儿带走,本官便绝口不提此事!”“武大人”阴笑一声,截口打断了步青云的话头。
步青云急得眼泪直流,他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口中央求道:“武大人嘴下积德,切切免开尊口!”
“哈哈,积德?步青云,积德有什么用?有升官发财受用么?”
白衣少女芳心一动,向了“武大人”厉声喝道:“贼子,你说什么?”
“哼哼,小妞儿,爷们儿说话,关你小娘们儿甚事?也有你问的么?”“武大人”识得自己方才实在是有些冲动,说走了嘴,眼下,听得白衣少女之言,心中陡然醒悟,慌忙吆喝一声,加以掩饰。他恶狼般的目光直射步青云,切齿:“步青云,看来你这个濮州太守是不想当的了!”
“这……”步青云被这“武大人”盯得心中发毛,嘴唇抖抖的,只说出个“这”字来,却又说不下去了。他识得今日之事自是不会轻易了结的,却也将心一横,见得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足在地面上猛然顿得几顿,恨声道:“罢了,罢了!”手出如电,猛然向了女儿两肢上的臂中穴点来,又用力一推她的身子,向了“武大人”送了过去,大声道:“武大人今日要带小女走,便悉听尊便吧!”
白衣少女原以为父亲咬牙切齿、顿足捶胸的,是决心为自己作主了,却是做梦亦想不到他会为“武大人”作帮凶,芳心之中,不觉寒透,身体之上,直由头顶凉至足心。见得她二目冒火,双颊铁青,樱唇抖动,颤声道:“爹爹,你……”却见得步青云已然转过身子去了。她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之声,身子差点跌倒于地。
却听一声狞笑,见得“武大人”衣袖高挽,二只魔爪大张,粗笨的身子向了白衣少女一步步扑将过来。
白衣少女臂中穴被封,双臂已然软软地垂了,再难出手。她识得自己今日实是难逃魔掌,杏目之中,不觉流出泪来。此时,她心痛如割、肝肠寸断,却已然完全绝望了。她虽是二臂动弹不得,但身子却能转动自如,见得“武大人”张牙舞爪扑将过来,倒也豁了出去,见得她秀目一闭,一头向了客厅正中的铜炉撞了过来。
其时,正值腊月天气,户外朔气怒号,鹅毛大雪漫天狂舞,寒气浸人骨髓,厅中炉火正熊。便听“嗞”的一声声响发出,见得一股青烟冒出,随之便有一股毛发、肌肤、骨肉烧焦的恶臭之气传了过来。看时,却见白衣少女的身子摔倒于地。
步青云哪料得女儿会施出如此一招来,一下子便慌了手脚,身子疾忙向前一跃,纵至女儿面前,抱她起来。看时,却见她头皮尽焦,伤深之处,森森地露出头骨来;粉面上的伤势虽是轻了一些,却也是肌肤大部烧焦。他悲声唤了半天,方将女儿唤醒。
白衣少女睁开二目,却也不哭不闹,只是怔怔地瞧着眼前的二人,胸膊急促地起伏个不停。
“武大人”被白衣少女瞧得心中发毛,又见得她魔鬼般的森森模样儿,直唬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身子一个劲儿地后退不迭。他一连退了几步,却也停住身子,口中发出冷笑声,怪叫道:“步青云,此时,你便是将这小娘们儿送于本官,本官也是不要的了!”转过身子,便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