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地球上有个作家,得知了叶子的奇特经历,专门为叶子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一枚遨游太空的树叶},选进了地球小学的教科书,无数的孩子都在学习叶子的精神,和当年叶子一样做起了遨游太空的梦……
地界
靠山村的菜地每隔5年一大调换。用村民的话说,这样做至少有“三好”:一来人口有增的可以较为及时地分到一份菜地,减的也可及时拿下;二来可避免原先分了地力差的就永远差下去;三是平时不愿做菜地邻居的,通过调地不做了,但也有不遂人愿的。
这不,这次调地,根生家的偏偏又和自己的老对头雨生嫂家的分上块了,只是你的变成了我的,我的变成了你的,还有,各拿了去一口人的地。
真是冤家路窄,这回有好戏看了。村里有几个好事的婆姨背后说。
根生、雨生两家的积怨由来已久,根子就在这菜地上。那时根生嫂还在,雨生哥也在。两家是菜地邻居。根生家的在南边,雨生家的在北边。乡下人做事细详,家家户户都好在相邻地块中间用小石块或破瓦片垒起一道窄窄的矮矮的小隔墙当边界。这样,葱白葱叶,你的我的,一清二楚,免的以后拎不清,费唇舌。根生、雨生两家的菜地上也有一道碎石块垒的边界。矛盾就从这道边界发生。因为这道边界是根生家垒的,老婆觉得根生费了力,就让根生把边界垒过了雨生家两挓宽。雨生嫂不乐意,把边界挪过去。为这事根生嫂和雨生嫂吵起来,最后两人在菜地里动了手。后经村里调解,边界放在了两家地块的中间,且一家垒一半,这才暂时平息下来。可从此,两家的梁子就结下了。平时无论在村里还是在菜地里碰见,两家女人谁也不搭谁的腔,两家男人怕老婆,自然也不敢相互搭腔。
世事沧桑。三年前,根生嫂害了一场大病撇下根生走了,两年前雨生哥外出打工出事故也匆匆忙忙走了。天塌了地陷了,两家的日子顿时天昏地暗。根生要供备儿子上中专,雨生嫂要供养女儿念大学。这几年都过得冷冷清清,凄凄残残凄凄。这几年,虽然根生和雨生嫂的关系有所缓和,在菜地里碰见也开始搭话,但两人都还没有从丧亲之痛缓过劲来。就连那道地界早已破败不堪,可谁也懒的修理它。
这次调地后,两家的要对换,这可让雨生嫂叫哭不迭。本来,自家那边地力肥,菜一直长的胖嘟嘟、油亮亮的,吃不了还挑到集市上换倆钱。根生家的地力差,尽管出力不少,可菜一直长得不怎么济。你想,谁分到这样的地谁不发愁?雨生嫂一连几天愁眉不展,眼泪扑噜的。有心想开口说不换了,可这话怎么说的出口?
根生也不是傻蛋,早看出了雨生嫂的那点心思,想想雨生嫂一个女人家过日子真不容易。有心开口说各种各的,却总抹不下那个面子先说。
两人就这么憋着。这几天根生一直没见雨生嫂上菜地,无意中听说雨生嫂病了。眼看着各家各户都开始忙活整地种土豆,可雨生嫂那边的地还迟迟没刨,自己这边也不好下把。再等下去就要误了农时!根生瞅着雨生嫂的地心里急得冒火。瞅了个下午,一顿镢头把两家的地都给刨好整平了。
第二天,雨生嫂到菜园一看,愣了,一打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一红,露出了久违的笑模样。
这天,根生和雨生嫂到菜地种土豆。
你也……
你也……
两人站在地头先是愣了愣,脸都红了。根生到自己原来的地块蹲下来。
雨生嫂赶紧过去:这地分给我了,你种那边吧。
根生:你那边地好,还是别换了,各种各的吧。
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别争了,就这么着吧。
这……
两人各自忙着种土豆。种着种着,根生的土豆种不够了,雨生嫂赶紧起身匀给根生。
这怎么好意思……
你把好地给我,这几个土豆种我还能不舍得?
那就不客气了……
两人都很开心。毕竟好几年了,两人第一次一块说这么多话。
晚上,根生失眠了。雨生家的灯也亮到很晚。
从此,根生家的菜地长草了,雨生嫂悄悄给拔了,雨生嫂的菜地第二天要浇水了,根生头一天夜里悄悄给浇好了……
这天,根生蹲在菜地头抽烟,目光落在了那到地界上,停了很久很久。雨生嫂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道地界上,也停了很久很久。
晚上,雨生嫂失眠了,根生家的灯也亮到很晚。
第二天,有人看见,根生和雨生嫂一大早就去了菜地。
村里很快传出:根生、雨生两家菜地那道立了5年的边界不见了!原先想看热闹的几个婆姨跑去一看瞎眼了。也不知谁先说的,拔了好!大家都附和着,拔了好,拔了好,早就该拔了……
瘊爷
瘊爷姓侯,瘊爷是他的外号。在我们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大人小孩背地里都管侯爷叫瘊爷(土话,瘊咸爷的简称)。
瘊爷弓腰驼背,乍一看活像一个渤海大对虾。瘊爷脸色铁青,喘气“吱吱”地响。瘊爷走路一步三歇。见天腰里别根笛子和一只长烟袋管。这显得他很是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这四个字用在瘊爷身上非常恰当。瘊爷本来就不是我们村的。瘊爷是插队知青。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瘊爷随着那场大运动来到我们村。瘊爷的老家在青岛,那是个靠海的地方。瘊爷刚来的时候一米八的身量,脸面白白净净,随手带一只长笛,那笛子拴着一根红穗头,一看就是个文化人。瘊爷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怪好听的。和我们山里人两个世界。那笛子常常吹得呜呜的。我们小孩子有事没事就好跑去听。
七十年代的农村生活条件艰苦。何况我们那个村子孤零零坐落在一个大山坳里,几乎与外界隔绝。当年来我们村插队的除了瘊爷还有一个男知青大刘。大刘整天不大言语,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们小孩子不太喜欢,更不愿接近。对大刘基本上一无所知。
瘊爷和大刘都住在村里临时盖起的知青屋。一人一间。外加一间厨房。我母亲受村委委托负责给他们做饭。
瘊爷刚来那阵子,村里最漂亮的山菊和翠花很是心动了一阵子。可瘊爷就是不答应。有一次,瘊爷居然将送上门的翠花菊之门外。
瘊爷白天和大伙一起下地劳作,晚上没事,就整夜整夜地吹笛子。低声时而雄壮高亢,时而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我们小孩子隔墙听得如痴如醉,兀自纳闷;天下居然有此等美妙的音乐。
热情好客是山里人的本色。虽然山里的生活清苦,但村里对城里来的知青很客气,很照顾。一般农户地瓜干都吃不饱,可瘊爷他们每日可以吃上一两块小就菜(土话,咸菜)。我母亲是村里首屈一指的腌制咸菜的高手——我的外公就是开咸菜店的。村里准备了两口大缸,一口缸用来腌腊菜,一口缸腌辣椒。秋天下来,收了腊菜辣椒,母亲在上面覆上一层两指厚的拇指肚大的白花花的盐蛋子。
山里的生活单调乏味,这不说谁都知道。因为那是既没有电视,也没有什么文化下乡之类的活动。乏味的生活让人生出无聊。那时打发日子最好的方式是打赌——这种娱乐方式现在在乡村已经基本上销声匿迹了。
那年冬天,格外冷,雪格外大。好像预示着要发生什么。一连几天,瘊爷一刻不停的吹笛子,吹得满村的人都失了眠。也许是吹累了,烦了。那一夜,不知谁起的头,瘊爷和大刘忽然打起了赌。赌吃鲜辣椒,规则是看谁在规定时间内吃得多。输方买一瓶衡水老白干。外面寒风呼啸,大雪飘飘。就着火炉,瘊爷和大刘开赌。当两人同时吃到30个鲜辣椒的时候,大刘讨饶,放弃比赛,甘愿买一瓶衡水老白干。可瘊爷不干:不行,再比。大刘隐约觉得,瘊爷不是在跟自己比,跟谁比又说不清。比赛继续进行。当瘊爷一口气吃下50个咸辣椒的时候,大刘哭着哀求别赌了。大刘知道,这样赌下去的后果有两个,一个是咸四,一个是落下一辈子都治不好的瘊病。
结果可想而知,瘊爷赢了,那瓶衡水老白干归了他,同时归他的还有那纠缠不清的瘊病。也就是从那天起,瘊爷的身体迅速垮下来。气喘如牛。几天工夫,腰弓背驼。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笛子是吹不得了。更要命的是,瘊爷学上了吸烟,那一毛八分钱的丰收烟一天一盒。实在抽不起了,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根烟管,瘊爷日夜不停地抽起了土烟。
我们小孩子常常在背地里叫瘊咸爷,时间久了干脆去掉一个咸字——叫瘊爷。瘊爷老了,变了。每逢听到有人叫他瘊爷,他总气得脸色煞白。有一次,我跟小伙伴们说起瘊爷的坏话,没想到让他无意中听到了,他连喘带瘊,一直将我撵到家里。眼瞅着我挨了父母一顿狠揍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渐渐的,瘊爷和村里的老头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瘊爷常常将那根笛子别在腰间。时不时地抽出来摩挲一阵子,那样子像抚摸一个婴儿。摸着摸着,瘊爷的眼睛便湿漉漉的了。
大约四年后,大刘托关系走了。可瘊爷不走。当时村里有个老闺女叫山杏,长得还过得去,曾毛遂自荐找到瘊爷,提出一个条件:只要瘊爷找人回去,就跟了他。可瘊爷当即拒绝了。气得山杏第二天就寻了人家,永远地离开了大山。
瘊爷成了方圆几百里地唯一一个没有返城的知青。
瘊爷在我们村一直住了几十年。直到三年前去世。瘊爷死后,村里将他葬在村东岭的七烈士坟(抗战时期,这里曾牺牲了七个烈士,其中一个是副营长)。
瘊爷为什么不随大流走一直是个谜。
前些日子回家,跟母亲说起瘊爷的轶事。母亲拿出一封泛黄了的信。母亲说,那是村里人收拾瘊爷的遗物时发现的。这是一封密密麻麻的娟秀字体写的信。写信这显然是位女性。新上写道:亲爱的侯,我父母对我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想我们俩的事成,条件只有一个——你必须返城。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比登天还难。再见了,亲爱的侯,让我们来世再相见。永远爱你的蝶。年月日。
母亲说,这封信来的第二天就是你瘊爷跟大刘打赌的那天。
智擒小贼
年关临近,一向平安无事的平安村最近接连发生了几起失盗事件,虽然丢失的财物不多价值不高,但也打破了这个小村的安宁,搅得人心惶惶,不得安生。可小村人实诚,小打小闹的偷盗事件很少有人去报案。
村里有个小青年叫大刚,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父母原本要他在家开小卖部,可他偏想去城里长长见识,去年进城在一家汽车铸件加工厂打工。他家是这几起事件损失最大的一家。他家的小卖部靠近村子的主街道,一个月来先后被偷了三次,损失两千多元,几乎是小卖部两三个月的收入。赵刚父母虽然很生气,却坚持不报案。一来怕报复,小偷惹不得,二来损失也不是特别多,还没到无法开下去的地步,只好打掉门牙往肚子里落,自认倒霉。小卖部就在自己门口,以前大刚父母晚上从不用住在小卖部,这回只好加紧看护,父亲万般无奈只好搬进小卖部睡。
这天大刚歇班回家,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很是恼火。发誓要抓住小毛贼,挽回损失。他猜想小偷屡屡得手,肯定会得寸进尺,再来行窃。于是大刚打电话向厂里请了五天假,晚上他和父亲睡在小卖部捉贼。第一天过去,平安无事,第二天过去仍然平安无事,第三天还是不见小贼的影子。这可急坏了大刚。眼看假期就要到了,不按时回去上班工资奖金都要受损失。可这样回去实在不甘心,况且小偷还有可能再来折腾。
大刚心里很烦躁,围着小卖部转悠,思考着擒贼的良策。转着转着,大刚突然发现小卖部铁屋右侧那面铁板上边画着“+-”和“☆”号,笔迹很新。大刚以前从没见过这些符号,禁不住停下脚步端详。大刚目测了一下符号的高度,发现绝对不是小孩子够得着的,笔画也不像小孩子画的。他突然想起在厂子上班时听工友们说起,近来在城里有居民发现自家门口墙壁上突现奇怪符号,怀疑是窃贼注明的“暗号”。比如:“+-”表示表示家里白天有人,晚上没人;符号倒过来,就是晚上有人,白天没人;“⊙”号表示单身或租户;“...”号表示家庭成员三个人;“√”号表示已进入过;“☆”号表示目标;“×”号表示非目标。莫非他们把这种鬼把戏也用在了乡下人头上?
大刚把这一发现告诉父母,跟父母耳语了一番,第二天上午大刚回去上班,父母亲自把他送到村口。晚上10点,大刚父母按以往时间,把小卖部门锁了回家睡觉。
晚上11点多,大刚家的小卖部旁悄然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黑影在小卖部门口站了片刻开了门进去。黑暗中,黑影正瞎子摸象似的四下摸索,突然被一只手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随即灯开了。小贼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在里面。抓他的手不是别人是大刚。大刚父母抄着棍子从院子里跑出来。一家人把小贼扭送到派出所。
大刚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小卖部?原来,这是大刚和父母设下的一计。大刚白天走了以后,乔装打扮一番,天黑又悄悄回了小卖部守株待兔。
村民对大刚捉贼的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刚笑着说不是我的本领大,是小贼太愚蠢。并把他发现铁屋上暗号的事说了一遍。原来,大刚发现铁屋上画着“-、+”号,猜想八成是小偷做的暗号,料定还会作案。
公安干警审问后得知,村里有那个小贼的同伙,同伙负责摸底做标记,小贼行窃。万万没想到,大刚悄悄把小贼同伙做的-+号改成了+-号。
大刚把小偷惯用的标记印成宣传材料,散发到各家各户,提醒大家看到家门口出现这种类似奇异符号,及早提防。小偷们知道了这事都害了怕,没人敢去平安村作案。平安村从此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