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蕙
莫名的,一种突如其来的黑暗袭击了我,虽然是初秋,阳光依旧很灿烂,楼下的邻人们还是短袖短裤,但我却觉得冷,冷,冷。
这样的感觉由来已久,忧伤如小蛇,缓缓地从我紧绷的皮肤上游走。那些过往的名字、笑容、旅途、地名、文字,我离他们是那么的远啊,我如何才能抵达他们?没有人给我答案。我也不需要。是的,我不需要。
曾经以为,生命的虚无,是那样的不可知,喜欢闭着眼做白日梦,却总是有沮丧的心情闯入梦境。它们是那样的深不可测,让我窒息,不能自已。有段时间,我竟依赖上了它。那是怎样的愉悦啊!我甚至愿意双目就这样闭合,如一朵永不开放的花苞。
喜欢黑夜,喜欢在很深的夜晚,静静地坐在电脑前,任一朵又一朵花瓣穿透指尖,诡异且凄凉。这个时候,总能看到一些背影、听到一些温暖的话,但那是大屏幕上别人的爱。
忽然间变得软弱,需要他们给我安慰,可是他们离开了。我只有再次坠入黑暗,如水边的那喀索斯,来自水回到水,走进死亡回到生命。
她仰卧望不过的
水
平
线
二月的梨花浪除了银色的喧哗在涨
岸和眼睛都已沉没
美的死亡线
——《简狄》
我渴望自己能达到这样的心境,但是也清楚地明白,不可能抵达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给自己筑了一道心墙,吝啬得不让点滴风闯进。那时总以为,一切都淡而又远,犹如墓地上的石碑。遥远而亲切,也许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象征。所以喜欢寺院,喜欢低眉捻珠的师傅,喜欢听悠悠的梵音。我的灵魂需要跟着一种声音走,而宗教是最后的老师,直抵内心。
有时候,我认为一切都是虚幻,每天行走在这座临海的小城中,与许多相识的不相识的人点头致意,脸上挂着笑容,内心却一片孤寂。我如城市上空的麻雀,不仅要为温饱而东奔西走历经磨难,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某些人对我的伤害。
哪里才是麻雀的天堂呢?
“我希望能够远走,逃离我的所知,逃离我的所有,逃离我的所爱。”但是我做不到,亦如我的诗,让我梦幻无比。它们轻摇于风中,以它的血肉将我缚住,诗,来自于我的血液,已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它们幸福着我的幸福,忧伤着我的忧伤。
“天上的流云,是梦中的投影,正在逐渐散去,风在追悼它。新年已临,愿你思想中永不有梦来,因为梦是魔,是幻,它会引诱你而扼杀你的快乐。”
在家整理书橱,从一本书里翻出这张泛黄的明信片,那时正是诗歌风靡全国的时候。想来距今已有十七年了。而当初给我寄明信片的女友,也早已随老公去了深圳。久失音信的她,在他乡还好吗?是否还像从前一样写诗?
内心忽然有雨声滴答,眼眶就热了起来。
世上有三种东西,是上苍派来帮现世的人们的,那就是:自然、艺术、朋友。
一道闪亮过后,我看见我一直视为生命的某些东西,事实上是一片荒原。
在我的内心深处,始终认为人都是自私的,没有谁愿意无条件地陪伴在你身边。直到今年春节。
春节跟随旅游团去浙江、福建旅游。共有三家,以及我和一个刚读大一的女生。一路上,那三家人总是各自为政,于是我只好和女孩组成一个临时家庭互相照应。白天还好,晚上女孩独自戴着耳机听MP3,远离家人的我,只好独自对着天花板发呆。却不曾料到,有电话响起。原来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友人。
他说他常出去写生,知道一个人被黑夜包围的时候,最想找人说话。我有些不忍,说挂了吧。他说电话费算什么,没有比友谊更值钱的东西了。他要我每到一个地方,将房间的电话用短信发给他,然后由他打过来,因为在外旅游,手机是属漫游的。那一刻,我感动于他的爱心和细心,两眼竟莫名地潮湿起来。
因为懂得,所以,才会慈悲啊!
而当我回来后,他却从我的生活中低姿态地隐遁了。
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是一场梦。但我坚硬的心,从此变得柔软,相信世上有不求回报的真情存在。
诗人写散文似乎还留有诗的韵律,诗的余香。不说她随意穿插的诗句,单是起首一句“冷,冷,冷”,就让人忆起宋代女词人那《声声慢》里的句子。孤独有瘾,作者沉溺于生命的虚空里,独对虚无的花朵,独对黑夜,独对挚爱的诗歌。
我就这样跟着我的心走,直到在某网站遇见一个人。
岂知女友却说女人什么都可以染指,就是不能染指爱情。那是一种看不见的伤害,会在暗夜里,刀子一般,一寸一寸割开你的肌肤。什么都可以相信,就是不要相信已婚男人的爱情。那是风中的承诺,风一吹就散了。
明知她说得对,却仍一意孤行。
日子深处,有些誓言已被我们打破,有些歌谣仍执著地来临。
坚硬的心,在他漂亮的文字面前,成了一汪水,柔软、无形、无骨。
隔水相望的两座城市
有多少雨水
就有多少嫁妆
我感受到这一点时,灿烂的秋阳正透过蓝玻璃一点一点地倾泻在木地板上,多像我柔软的心音啊!
于是,我站在五楼的阳台上,眺望着遥远的北方,等待星星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