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出奇制胜
午夜时分，凌云山庄。
这里很安静，但若一不留神弄出点声响，则会召来数百人的围攻。
凌云破晓归寂寥，绝顶天际浑不知。
这里是中原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枯藤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绝对是第一次站在这样高的屋檐上。
瘦马坐在他旁边，沉默无言。
“为何救我？”枯藤道。
“这算是救你吗？”瘦马反问道。
枯藤就这样忽然明白了一个女人的心。
她并没有想救任何人。
她只是想告诉古道，这次她很伤心而已。
而表面上救了枯藤，这样做会让古道担心，也就足够了。
“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做？”枯藤又问。
“我一个女子，还能奢求什么呢？世界这样大，却容不下我半点的存在。”瘦马眼神中尽是落寞。
“远走高飞？还是趟这浑水？”枯藤道。
“我有选择吗？”瘦马道。“我已经逃不出去了。顺其自然也好，随遇而安也好，我不想再去幻想什么所谓的将来。”
人无心则死，灯无芯则灭。
枯藤看着眼前的瘦马，又一次想起很多年前二人比试的年少时光。
那时候的他还横冲直撞，傲气寻常。
那时候的她的头发还很短，像个男孩子，衣衫褴褛，没精打采。
一晃这些年过去，枯藤变得很少说话，无论内心多么痛苦都将笑容挂在面容上。瘦马留着长发，光着脚，带着那个发簪，倔强的像个孩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宿命。
“你这样做，无非还是惦记着他，不是吗？”枯藤道。
“惦记怎样，不惦记又怎样？”瘦马道。
“为了他，弄成现在这样，自己身中剧毒，值得吗？”枯藤道。
“值不值得我从不想，那是后来才需要去想的事情。我没有选择的，你有没有爱一个人爱到骨髓的感觉？有的话，你这个问题就不用再问下去了。”
瘦马好像又沉浸在了对过去的怀念当中。
她整个人就像是忽然沉入了一个又软又甜蜜的无底深洞里，世界上每件事都仿佛变
得遥远了，变得美丽了，最重要的事也变得无足轻重，所有的痛苦都已得到解脱。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为古道，她这样做，没有半点后悔。
枯藤笑笑，没有再问下去。男欢＊女爱他不懂，但是他懂得是瘦马这份心这份情谊，就已经足够。
人，有时候还真可笑。枯藤这样安慰自己。
三年前的瀞海山庄，枯藤众叛亲离，跳下悬崖。谁都知道，他杀了昏棫，终身难逃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的追杀。
有的事情，越描越黑。有的事情，不可能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枯藤想了想，坐在了瘦马旁边，和她一起沉浸在这孤独的夜中。
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瘦马。
他只觉得瘦马像茶，需要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才能够品的出来。任何男人想走进她的心，都要甘愿做烧开的泉水，不断地渗透进入茶叶，覆盖，相溶，最后合二为一。
能这样走进她的心，恐怕只有古道了吧。
“你有没有想过，昏棫并不是我杀的？”枯藤忽然开口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古道从没想过杀你？”瘦马又一次反问道。
二人相视无言，任凭这夜晚的冷风穿梭在身旁细小的间隙中。
“我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这样难道有错吗？”瘦马道。
“你想要生活，可是有时候，这个世界都不打算让你活下去。”枯藤道。
“那我就苟且的活着，总之，一定要活下去。”瘦马道。
“这算你临终前的愿望？”枯藤道。
“谁说我一定会死？”瘦马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表情。
“呵呵，瘦马，你是不是毒气攻心走火入魔了？”枯藤笑道。他的手已经握紧。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梅花香味？”瘦马道。
“有。”枯藤道。
二人缓缓起身，迎面走来一个人。
“看不出你们还真有闲情雅兴！”这人戴着斗笠，看不到面容。
“呵呵，你要是想动手的话还是算了吧，现在谁碰我谁倒霉。”瘦马道。“若是不想动手，那就一起坐坐，临死前能这样安静地看看夜景也算幸事。”
“临死？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死不了吗？”那人问道。
“当然，死不死的事情不是我说的算，那还得看你了。”瘦马话中有话，枯藤听后略懂一二。
他们之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做个交易吧。”那人说道。
“呵呵，我一个快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瘦马道。“你不会想拿我的身体去做你的药引子吧？”
“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废话。我只是想说，我们都是女人，心里都藏着一个臭男人，何苦难为自己逞强呢？”
“老树，像你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瘦马道。
“那我应该怎样说话？”老树道。
“你应该说实话。”枯藤道。
迟疑片刻，老树摘下了斗笠和黑纱，露出了一张冷艳的脸。她并没有像江湖传闻所说的那样，面容尽毁，恐怖狰狞。
“岚风重伤，而我的掌中有毒，不能替他疗伤。”她说道。
“我没听明白。”瘦马道。
“我完全可以给他疗伤后再将解药给他，只是他现在气息太弱，一旦过量，他必死无疑。”老树道。
“我还是没有听懂。”瘦马道。
枯藤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女人之间的名流暗涌实在可怕。
“求求你们。”老树蠕动着嘴角，像是费尽全身力气挤出的话。
“做个交易应该有条件才对。”瘦马道。
“我给你解药，只要你们能救岚风，怎样都行。”老树的眼泪已经在眼中打转，她这辈子没有像今天这样落魄求人。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瘦马道，她狠狠地删了老树一巴掌，“告诉你，有的男人你救了他，也是那德行！”
“你……”老树欲还手，又忍了回去。
“反正我已经中了你的毒，不差这一下了。”说罢，瘦马又打了一巴掌。
老树彻底没了话，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魂儿都被吸干了一样。
枯藤忽然觉得今晚是个很不错的夜晚，不管是夜景还是这出戏，还是眼前这两个美得没话说的女人。
“带我们去看看岚风。”瘦马道。
老树点点头，眼角的眼泪悄然落下。
三人消失在凌云山庄的屋檐上。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潼川不曾想到，这三人会选择在自己的山庄暂时达成一致。
他现在很想一不做二不休干掉贾王爷。
但是，贾王爷的十万禁军长年在京城待命，一有风吹草动便大张旗鼓地招摇过市，嚣张至极。若是摊上一个卖主求荣谋朝篡位的名声，潼川更不如回凌云山庄。
小鬼，却不这样认为。
他清楚潼川想什么，天下的好事不可能被同一个人都占了去。无头巷替贾王爷背黑锅这么多年，不明不白地遭受正义之士打击无数，这口气，杀了贾玉多少次都出不来。
但是，两个瞎子，他们都很清楚，若是现在轻举妄动，那便没有任何赢的机会了。
上上策，赶在贾王爷下手之前就离开，这样可以用“山庄有变”之借口推脱，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下下策，现在就去做掉贾王爷，神不知鬼不觉。毕竟他们是从暗道来看望贾王爷的，来的时候没人看见。
“有没有更折中的选择？”潼川道。
“当然有。”小鬼道。
说罢，他掏出了自己的玄铁剑，抵住了潼川的喉咙。
暗黑三天王眼疾手快，同时也用兵器抵住了小鬼的喉咙。
“你这是做什么？”潼川很镇定，他饮了一口茶，摇了摇头。
“潼川，你应该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你我相识多年，虽没有利益纷争，但现在不一样了。”小鬼道。
“哦？哪里不一样了？你倒是说说看？”潼川道。
“你为你的凌云山转，我为我的无头巷。可是，王爷现在对我们都不信任。”小鬼道。
“所以，你打算杀了我，以表你的衷心？”潼川道。
“正是。”小鬼道。
“可以你现在的功力，能敌得过我的三个天王吗？苗疆栗人功力再高，也只能暂时帮你抵住毒气，过个百八十天，你还是一样死。更可况，你也不看看现在几把剑对着你？”潼川笑道。
“呵呵，你要是长了眼睛，真应该看看有几把剑对着你。”说罢，暗黑三天王的剑同时转向了潼川。
“哈哈哈……．”潼川忽然狂笑起来。“很好！小鬼！你很好！庄主果然说的没错，你就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你是何人？”小鬼道。
“我是李琳。你们想找潼川吗？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大漠中心了。”李琳道。
“你们何时换的脸？”小鬼道。“竟然连暗黑四天王都分不出？”
“我们每天都定时以各自的身体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只是英雄会前夕，潼川便不再走动，他一直吩咐我假扮他。”李琳道。“暗黑四天王从未出过山庄大门，所以他们此行必定惊喜大于对我的保护。”
“你这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权利？”小鬼道。
“哈哈哈……．我什么都不在乎……现在你们都发现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李琳忽然想疯狗般狂叫不止，说着他将喉咙向剑锋的方向一挪，整个人便不再动弹。
整个屋子，回归了刚刚的平静。
“潼川，你还真是技胜一筹呢！”小鬼笑了。
笑声回荡在屋子里，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