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破国第一百一二章:天下兵机 燕执牛耳
现场中确是另有活人!这个活人不是别人,正是左都督府中的年青高手:徐延年!
崔永永和王建鑫二人都没有发现徐延年!因为顾星恒背树而立,他背后是那株王建鑫动武时,曾踩上一脚借力,惊起满树栖鸟的大树!爆炸发生时,大树枝杈多已被摧折,只是巨大的树干仍傲然挺立着,像一尊铁血将军的塑像!徐延年就藏身在树后!
谁都没想到,大爆炸竟炸出了这样一个历害的高手!顾星恒从爆炸的余威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被对方的气场锁定!他背树而立,但心,却能清楚的体验到那树后面,敌人的杀气!他一时不察,将背部卖给了敌人,此时自不敢轻举妄动!
顾星恒虽然一时间还不知道敌人是谁?但他从对方强大的气场中已明白到一点:来敌武功高强,只怕功力犹在程济之上!若换作平时,顾星恒自然不怕!只是现在,一来自己先前与蒋渺渺动武,虽然胜出,可也在一定程度上为蒋渺渺“百忍神功”的内劲所侵,负伤不轻!二来自己一时不察,将背部卖给敌人,先机尽失,实是大大的失策!好在自己警醒得快,在敌人还没发动攻击前,便气布空门、凝止行动,不予敌人半点可击之懈!
顾星恒自料后面的人,非是易与,若然真动起手来,只怕自己绝难讨得半点便宜!他一眼看到破水冲出的崔永永与王建鑫,心知王建鑫在受伤程度上远比崔永永重得多!他不想看到自己人多有损伤!便借崔永永尚未发现自己已然受制于人之机,出言将之唬走!他见背后之人居然没有点破他的计算,心知对方网开一面!他平生极有傲骨,从不愿欠别人半点人情!所以便也将本可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王建鑫遣走了!
徐延年人在树后,道:“顾先生好托大,竟未将王神捕留下来助战!难道你自信一个人就可以摆平我吗?”
顾星恒笑道:“顾某虽不才,但还有自知之明!只是在下欠你一个恩情,如若不还,如梗在喉,如何能放手一战!”
徐延年:“素闻顾先生侠义高隆,生平不愿欠别人半点恩情!如今观之,当真果然!”
顾星恒:“徐公子谬奖!”
徐延年一愕,旋而灵机一动,道:“好,你就猜我是徐公子吧!”
顾星恒心头微吃一惊,他素闻同辈中人讲,徐延年是武林后起之秀中的翘楚人物!今日观之,非但武功高绝,心思也敏捷得紧——若换了他人,被一语道破身份,不惊得反问对方何以知之才怪!可是现在徐延年这样回答,却让人无法试探出他的身份!好在顾星恒综合诸般事实,已断定他就是左都督府的公子:徐延年!
——早在此之前,顾星恒已从暴昭那儿得知,左都督府谋逆,徐延年亲领一支伏兵,掌有十三樽红夷大炮,行踪神秘,朝庭一时之间还无法查到这支伏兵的下落(这个消息是由冉青寒探得,报知方孝孺,方孝孺转告暴昭,然后暴昭才得于告诉顾星恒的)!
而现在,爆炸发生、炮弹飞出,明显是巨箭误撞军火库引发的!纵观当今城内,祸国作乱者三:
首先是燕军,燕军力量虽雄厚,但据线报,其在城内并未安插伏兵!纵有伏兵,在燕军入城时便该蜂起回应!绝不会隐忍到如今;
其次是蒙古,蒙古人勾结朝庭败类蒋渺渺,意图劫帝北归,南面制衡中原,其借蒋渺渺之力,在城内私藏军火以备不时之须是有可能的,但蒋渺渺若真在此处私藏军火,又岂会让唐光光乘着巨箭冲毁自己的经营呢;
前二者都可排除,那么,剩下的便是以徐增寿、正红夫人为领导的左都督府了!——徐增寿身处朝阳门,暴昭已前去应付;正红夫人去向不明,但来的若是正红夫人,则绝不会放王建鑫生离;当然也绝不可能是“士农工商四司命”,因为这四人在武功上虽都各有造诣,但还不足于独力钳制自己!所以,思来想去,背后这人,必是徐延年无疑!只有徐延年这个年轻高手,气势才这么犀利、气度才这么恢弘、气机才这么隐秘!——
顾星恒笑道:“徐公子,好隐秘的心机!只是……可惜啊可惜!”
徐延年:“可惜什么?”
顾星恒:“可惜你年纪轻轻,便要亡命天涯,从此难有安身之所矣!”
徐延年沉默半晌,道:“此话怎讲?”
顾星恒:“天下纷乱,川原割据!得志者,必将威行天下,扫除异己!徐公子身败名裂,安能不逃?”
徐延年再次沉默半晌,道:“顾先生凭何断定我必身败名裂,不能成事?”
顾星恒:“左都督府不该谋反,反,则必败,此乃势也!”
徐延年:“愿闻其详!”
顾星恒:“当今天下,觑觎大明王权宝座者,有三:一为叛军燕王、一为北蒙外邦、一为阁下家父!公子以为如何?”
徐延年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往下讲!”
顾星恒:“在我看来,诸雄中,仅燕王势力可与朝庭一争长短,其余皆小蛇吞象,不自量力也!”
徐延年:“何解?”
顾星恒:“燕王得天时、朝庭占人和!天时、人和,此二者皆为兵机大要,各执一端,所以能一争长短?”
徐延年:“何为天时?何为人和?”
“太祖朱元璋扫平天下后,为巩固王权,巧借名目、罗织罪名、栽赃陷害,先后办理“空印”、“胡惟庸”、“郭桓”、“蓝玉”四大案,大肆诛戮元功宿将,致使庙堂之上,英才剧减,人人自危!世间纵有奇人高士,见此寒心,不敢求闻达于诸候,争相潜归山野以作远祸全身计!所以朝庭中,人才篑乏已是不争的事实!
建文帝朱允文看得明白,是于一登基便大倡文教、轻谣薄赋、平反冤狱、宽政恤民,为求朝纲整肃、吏治清明、生民安乐而殚思竭虑,刻苦不已!此实可说是社稷之幸、黎民之幸、天下之幸!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千里之行,非一蹴而蹴”,建文帝仁明孝友,要取信于民,亦非三两年可全就其功!奈何燕王却在此百废待兴、方兴未艾之际叛起,以致于朝庭乏才可用,兵溃千里,乃至于斯!此,是谓燕王得天时者!”顾星恒道,“建文帝虽登基不久,未能全就其功取信于民,但其仁明孝友、以天下苍生为念的高尚品德已然彰显于天下!百姓感其恩泽,纷起拥护!是于尽管朝庭乏才可用,败阵连连,但军队至处,百姓夹道欢迎、争献食饮,义送子弟参军者在所多有!此乃得民心,是谓建文帝得人和者也!”
徐延年:“吾闻古人兵法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既然不如人和,那何以建文帝竟被逼至斯,转眼便有覆亡之危呢?”
顾星恒:“问得好!盖因兵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大机要外,还要比拼双方的物力、人力!”
徐延年:“何为物力?何为人力?”
“物力,讲的其实就是战马、兵器与粮草!太祖凭借三尺青锋起家,将开国年号定为“洪武”,自谓非武功一如洪水滔滔,不足于扫荡六合、并吞八荒,取得天下!此其重武之所以也!太祖重武,用心边防,以北方边地委于封王,令之领军带兵,外抗强敌、内护朝庭!
所以自建国以来,但凡边地封王在军需上有所奏请,太祖必全力支持,粮草、利器、战马,运往北陲,源源不绝,无以胜计!燕五蓄谋叛逆,机心隐密,在发动战争前便已养精蓄锐——暗中屯积粮草、精选利器、养肥战马,作好了一切准备!战争报发后,每得一地,便就地征集,所以其粮其器其马,使之不尽,用之不竭,此乃其在物力上常盛不衰的原因!比之朝庭,当真一点都不逊色!”
顾星恒继续道:“燕军在物力上与朝庭旗鼓相当、难分高下,但在人力上却远远优胜于朝庭——人力,指的就是:体力与智力的总和!具体一点说,就是士兵、将军、主上三者的综合能力!论士兵,朝庭胜在一个‘多’字!朝庭拥有天下之民,士兵的数量自然要远胜于燕军!不过,燕军却胜在一个“精”字,燕军久居边陲,训练有素、饱练战阵,非内地之兵可比!
所以论兵力,二者还是难分高下;论将军,朝庭就惨了,长于军事的元功宿将,多已在洪武年间受‘空印’、‘胡惟庸’、‘郭桓’、‘蓝玉’四大案牵累,受迫害致死!纵有硕果仅存的,如耿炳文、盛庸等,却是廉颇老矣,勇谋有限!年轻新进中,纵有高才奇志如程济者,却因资历尚浅,不敢委之于斧钺重器!
而燕将呢,运筹帏幄有姚广姚、攻城掠池有朱能,此二者,怀经纬之谋,抱纵横之勇,逞天地之志,比之于汉朝张良、韩信,当朝刘伯温、徐达,毫不逊色!出将入相,游刃有余!二人之下,又颇多勇谋之士,此乃燕王效曹阿瞒,不论德行,唯才是举所致!实非我朝庭所能匹敌;论主上,我朝主上建文帝,虽仁明孝友,广开言路,从善入流,但年少文弱、不知兵事。比之于燕王的年富力强、赏罚严明、长于军事、雄才大略,实在是不能共日而语!综合观之,朝庭在人力上要远逊于燕军,这就是为什么燕军可以长驱而入,真捣京师了!”
徐延年:“朝庭,文有方孝孺,武有暴昭,在武林中又有阁下掠场压阵,何言乏才可用?”
顾星恒:“方博士品行刚正、博通经史、领导潮流,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的一代鸿孺,令其著书立说、开馆授徒或庙堂诤谏,绰绰然游刃有余,如疱丁解牛也;暴尚书明断讼狱、铁面无私,虽富贵、威武、贫贱,亦不能使之移之、屈之、淫之,一如国之法器,威乎其上,而众邪辟易!此二者,都无愧为社稷重臣,然而,却都不能带兵打仗,决胜于千里之外!此非能力低于他人,实乃品性各异,才用不同而已!至于我自己嘛,爱诗爱酒,琴棋书画以自娱娱人还可以,要带兵打仗,那则好比是鸭子上了高架,芨芨自危尚且不及,哪里还能指挥冲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