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闭双眼全身心地探寻地壳内的脉动,地底世界一片死寂,我知道这是暴风雨的前奏,忽然听见谒鹰低声叫我:“老大,宇文领着大伙要去盆地,现在正往下去呢,我们怎么办?”我依然闭眼留意着地底与巨塔之间的连系,随口问他:“你不是说过无条件服从队长的指令吗?问我干吗?”只听他奸诈地“呵呵”干笑:“扯蛋,你才是我心中的队长。”这马屁拍得我想吐,随后听他担心地说:“要不要把他们拦住,毕竟宇文那家伙人还不错。”我睁开眼睛笑骂道:“你他娘地跟他才处多久,就敢说他人不错。”谒鹰的双眉尘土飞扬,得瑟的双唇一张一噏:“不是还有老大你把关吗!我只是觉得他们就这样去送死有些可惜了。”我平静地看着远处火光说:“用不着你来杞人忧天,他们没机会去送死,好戏开演了。”
轰轰隆隆的雷声似乎从天际传来,越来越响铺天盖地一般,震得大地抖动,巨塔颤栗。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天空,找寻声音的源头。我看着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看的谒鹰,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冲动,一把按牢他的脑壳笑骂道:“瞎晃什么,声响是从地底传出的。”宇文他们惊恐地退了回来,看到谒鹰扯开嗓子就问:“知道怎么回事吗?怎么一下子就地动山摇起来?”谒鹰不满地瞟了一眼众人,然后气定神闲地说:“叫你们等会儿,偏不听,如今搞不清咋回事了吧。告诉你,巨响是从地底传出,现在都别再废话,赶紧躲在这里看好戏。”
轰鸣的爆裂声接二连三地从盆地巨塔尖响起,冲霄的烟尘席卷直上,犹如大漠上燃起的道道狼烟。一股股浊流从每个塔尖涌出,那是一只只身长近两米的蓝翼巨蚁汇聚而成,它们拍打在双翼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几乎足不沾地向盆地俯冲漫延开。盆地的人群已乱作一团,惊惶的叫声响彻云霄,有人已冷静地开火,也有人四下打量准备跑路,更有人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
蓝翼巨蚁根本不给人类有逃跑的机会,在人群还处在突发事件的惊慌中,就已完成了包围,等人群冷静下组织起来,它们已把仅有的几条通道堵得死死的。人类与蓝翼巨蚁根本无话可讲,接下来就是开打。瞬息,蓝翼巨蚁潮水般地四下围攻过来,人群分成四个队各负责一面,燕云道的五魁居中机动支援,满天的子弹飞舞,震耳的雷爆声此起彼伏,电浆形成一张张巨网横扫而出,打得蓝翼巨蚁成批成批地倒下,接着就被它后继的同类踩成泥浆。
觉罗一直紧张地通过望远镜看着,嘴里念道着:“是谁在指挥?怎么不立既突围?弹药打光了怎么办?”宇文看着热火朝天的盆地战场,缓缓道:“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现在不能。”觉罗把望远镜递给谒鹰,疑惑地看宇文。宇文苦笑道:“这就是人心不齐的恶果,把最好的机会浪费掉了。像刚才蓝翼巨蚁从塔尖下冲时,所有人就应迅捷靠拢转移。可你看到了什么,四个队长各行其事乱作一团,对五魁声嘶力竭的集合令充耳不闻。等蓝翼巨蚁包围圈形成,所有人都老实了,突然明白了单靠自己是断无生路,想到了集体力量的强大。但他们也仅仅只是表面暂时的老实,如果现在叫他们当中某些人领头强攻突围,那么这些人会想,凭什么要我冒险冲锋,其他人坐享其成,只会出工不出力敷衍了事。如我所估计不错的话,那个指挥者在等,等蓝翼巨蚁把他们的血性逼出来,逼得他们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搏的时候,就是他们突围之时。”
谒鹰举着望远镜嘴里不停地直呼精彩,没心没肺地叫道:“靠,开始死人了,迦南,你来看看,那个人被蓝翼巨蚁一口咬成两段,掉地上还没死,正痛嚎着满地翻滚呢。”我一把挡掉他递过来的望远镜,却被焦虑的卫鸯抄了过去,谒鹰也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身背对满脸铁青的觉罗与有点焦躁的宇文,面向我冲他们挤眼,可他嘴上却担忧道:“不知道有几人活下来?”我懒得理他,举目望向盆地,此时四周的篝火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蓝翼巨蚁,它们被人类的骨肉血腥刺激得更加疯狂,拼命地四下压缩人类的空间。
盆地中间的篝火不再那么浓烈,将近一半的人已死去,还余二十几人龟缩在以篝火为中心的十几平方米的地方,四处抵挡蓝翼巨蚁的攻击。虽说人数锐减,但却个个凶悍无比,我居然看到一名壮汉左右手各抓一只蓝翼巨蚁上下飞舞,一砸就是一堆蓝翼巨蚁被撞飞,立马空出一大片空地,可瞬息又被后面的蓝翼巨蚁填满。谒鹰在耳边说:“现在是否是宇文所说的突围时刻?”我摇摇头冷冰冰地道:“晚了,他们要倒霉了。”
忽然,拼命围攻的蓝翼巨蚁毫无征兆地齐刷刷往后退,在惊愕的人群还没反应过来,一排排巨刺悄无声息从地底冒出,刹那间刺透人群,一下子哀鸿遍野,只有七八道身影堪堪跳了起来避开。那个威风凛凛的壮汉被几根交集的尖刺穿透,瞬间陨命。空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痛呼:“老四。”激荡的声波清晰地传到百米开外我的耳中,有一股穷途末路般的凄凉。卫鸯呆若木鸡地喃喃自语:“都死了。”觉罗一把抢过他手中望远镜,睁大眼睛拼命找寻,可最终也失魂落魄地垂下了手,宇文无力地拿了过来,看了半天只能无耐地长叹一声。
其实现在人还没死绝,还有八人如弹丸一般在蓝翼巨蚁身上跳跃,在蚁海中载浮载沉。他们分成三路逃命,其中四人直朝我们的方向而来。还有四人两两组队,其中一组配合默契,两人之间系着一根细链交替跃起,先着地的人刀光一闪,蓝翼巨蚁的断足残肢满天乱飞,立既清空一大片着陆点,腰间一扭,细链扯拉着另一人飞向下一个落脚点,只见一朵接一朵的蚁花在地面嘣然炸开,向着前方一条窄道接力而去。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两者之间掠过,维系着他俩的细链应声而断。突如其来变故使他们促不及防,在空中腾越的那位已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高高地被抛起在空中翻滚不止,另一道黑影从漆黑的夜空闪电般冒出,一口就把那人的脑袋咬掉,鲜血淋漓的尸体直直地砸向地面。另一人顾不上同伴的惨死,他已身陷囹圄,四周的蓝翼巨蚁蜂拥而来,那些在空中杀死同伴的巨大黑影,增加了七八道之多,无声无息地在他头顶盘旋,硕大的复眼凶残地紧盯他不放。
另一组逃遁的两人,其中一人被另一人背负在身后,重叠的身影飘忽不定,形同鬼魅般在蓝翼巨蚁的夹缝中狂飙突进。被负那人手中的高速爆弹枪从未停歇过,尽可能地为背他的人扫开缝隙,面前的那条窄道越来越近,但蓝翼巨蚁聚集的也越发稠密,不过只要越过面前的一堆蓝翼巨蚁就能逃出生天。此时,越往前两人的身影越凝滞,已不如先前那般灵动,一声绝望的惨叫声响彻夜空远远传来,他们的身形不由得顿了一下,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条蚁足从旁伸来,从背后那人的侧髋部穿过,带出了一大蓬碎骨烂肉,那人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叫,调转枪口就把那个罪魁祸首轰得稀巴烂。在失去高爆枪掩护的几息之间,身下那人身体上已伤痕累累,胸膛与双腿布满了与蓝翼巨蚁冲撞刺破的细小伤口。面对重重叠叠拦在窄道口的蓝翼巨蚁,他突兀地停下,把背负的那人狠狠地贯在地面,双腿毫不留情踩上那人的双肩,使劲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向夜空,高高地越过拦截的蓝翼巨蚁群,向窄道外飞去。
被踩的那位仰天跌到,只来得及怒吼一声,就被密密麻麻的蓝翼巨蚁覆盖。而他飞在空中的同伴,满心欣喜地轻蔑地瞟了他一下,扭头继续展翅高飞,他猛觉双脚一麻,胸膛一痛就沉入到无尽的黑暗中,接着他的尸体就被大卸几块从空中坠落下来,满腔的热血飘飘洒洒,飞溅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