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整整一周,忙碌的工作使木青没空去治疗心中那份伤痛。但自那天起,木青就没再和戴祖涵单独接触。而且,似乎有刻意的安排,一些原本不可避免的接触,比如文件的签发、资料的审核等等,也借他人之手代劳了。即便偶尔碰面,也没有任何交流,虽然如此,木青的脑海里却全是戴祖涵的影子,越是想把他锁在脑子的最底层,越是难办到。而且,眼看着已经到了她和戴祖涵所约定的七天期限,还是理不出什么头绪。真烦!木青原本打算回H市的家里躲避戴祖涵一阵子。后来想想,如果戴祖涵找到她家去,她非但躲不成,说不定还会惊动父母,这种结果可不是她所乐见的。现在看来,想让自己静下心来,真正理清自己的心绪,还是得先回H市的家中。
在售票窗口买好火车票,木青垂头丧气地踏进火车站的候车室,她的身影显得单薄可怜。突然,一个人影挡住了木青的去路,她因而脚步一停。愣愣地抬起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周不见的戴祖涵毫无准备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木青的心瞬间猛烈地摇撼起来,她恍然发现,自己这一周来刻意回避戴祖涵的努力完全白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七天都干什么去了。因为太过意外,她的舌头不由自主地打着结:“怎么会是你……戴祖涵,你怎么会来这里?!”
虽然,由于几天没睡好,戴祖涵一向精神奕奕的脸庞,写满了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憔悴,但他面对木青的笑容依旧温暖。而相较于戴祖涵一脸期待的愉悦,木青那沉思晦暗的表情,倒是显得极端突兀。
戴祖涵不理会木青的问话,一把握住木青的手拉着她疾步走到一个墙角,让她的背靠在墙上面对着自己,他的一只手撑着墙壁,直视着木青的眼睛,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砸向墙面。
“你……”因戴祖涵用力一击木青脸颊旁的墙壁,木青的说话声被隐去,她终于发现戴祖涵那忽然满布阴霾的神色,迟疑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怎么,想逃跑吗?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木青。逃跑之前,你该给我一个说法了吧?”戴祖涵冷峻的脸庞重又换上了慵懒的笑意,但在他寂然幽深的眼底,却仍是不可及底的深沉,让木青捉不住他的思绪。只有戴祖涵自己清楚,这一切只因为他无法坦白地告诉木青:他是因为害怕失去她,只能找借口掩饰心中的强烈不安。见木青不语,戴祖涵优雅地伸出手,攫住她的下巴,含情默默地望着她。“是没想好,还是……要说实话。如果,你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我还可以等。若是你想说谎的话,请先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最知你、懂你的人。”说着,戴祖涵倾身向前,以自己的额头顶住木青的额头,压低声音,“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木青,我真的喜欢你,而且已经为你疯狂,别这样疏远我。”
“你骗人!”木青任性地偏过头。
“我从没骗过你!”戴祖涵咬紧牙根,俯身在木青耳边低声细语,“木青,我心里想的只有你。这一周,我吃不下,睡不着,整个脑子里都是你。你还要我怎么证明我对你的心?”
木青突然注意到戴祖涵的呼吸中带有淡淡的酒味儿。“你……喝酒了?”她呼吸不稳地说。戴祖涵来见自己之前居然得喝酒壮胆。这种想法令木青不觉一阵心痛,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平稳的表情。
得不到木青相同的反应,戴祖涵不免深深地失望。“自己为她无怨无悔到这种程度,她居然狠得下心漠视,要不是铁石心肠还真办不到呢!”他心中暗想。
慢慢地咀嚼着心中的苦涩,戴祖涵回忆着这些天来自我折磨的情景。
为了履行约定、避开木青,给她时间思考,戴祖涵刻意调整了上班时间,以减少跟她碰面的几率。但是,每天下班时间,他都会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俯瞰木青那纤细的身影踏着曼妙的步调,走出管理局大门,一直目送她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后,才依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有时,戴祖涵偶尔会在某个场合看到木青,他很快就发觉木青变了,看见他时的眼神不再明亮,而且没有了光芒,清丽的脸更是不可思议的平静而淡漠,好像从不曾与他有过任何感情、任何争执。戴祖涵的心好痛——不过是短短的几天,他们之间仿佛已经形同陌路,木青居然可以很轻易地完全把他当做“平常人”。相反地,戴祖涵却开始焦躁起来,木青的容颜更是时时钻进他脑子里,无论怎么压抑,记忆却时刻提醒他,叫他根本没有办法忘记!即使他故意不去理会。这七天,戴祖涵的头无时无刻不在痛,而且是那种连阿司匹林也止不住的头痛,已经痛得他感觉不出是因为思念还是因为病本身。
“哎,木青,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已经承认错了,我以前的事情不该瞒你,我很遗憾没有体验到你心中所谓‘爱情’的真谛,那是因为我心中想的跟你的标准不同。”戴祖涵的嘴角挂着一抹自嘲,“其实,从认识你开始,我就从没打算要骗你。木青,我是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不为别的,只是我不想让你烦恼。谁知道你却硬是要把所有的事——与你有关的、与你无关的全都往你自己的身上揽,让自己活得很辛苦。难道这样你就开心了吗?”
木青说不出话,只是摇着头。
“你别胡思乱想,木青。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你分手的。”戴祖涵有些克制不住地抬高了音量。“你为什么会有‘分手’这种荒谬的想法?如果你是想借此来伤害我,以报复我隐瞒你的事情,那你已经成功了。”
“我,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伤害你。”木青用衣袖随意将涌出眼眶的泪水一抹,她还从来没看过戴祖涵这么气愤地对待她。
戴祖涵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对待木青,他用力地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张火车票亮在她的眼前:“对不起!你坐的那趟火车的车票我没买到,所以我得乘下一班。”
“你——”木青的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话可说了,是吗?”戴祖涵讽刺地一笑,“而且,我没有请过假。乘下班火车过去,也只能陪你在H市待半天,还得乘夜车赶回来。木青,这样你是不是更无话可说?”
木青虚弱地靠在墙上,听着戴祖涵的话在他的胸腔中滚动,也震撼着她的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别人都说我是个聪明的女孩,却不知道我有多么愚蠢而懦弱。其实,我并不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只是因为不愿承认而无法坚持。”
“你不愚蠢,我的小姑娘,你只是对爱情要求太高,而且非常执着。戴祖涵稳稳地伫立在木青跟前。可是,我知道,我要的——就是你。”抬起木青的下巴,戴祖涵热烈地看着她的眼睛。“木青,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想耗几辈子我都奉陪。”说完,他突然转身离去。
“戴……”木青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看着戴祖涵离去的背影,木青无力地低下头看着地面,泪水噼里啪啦地不停地往下掉,心里瞬间塞满了莫名的委屈,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单纯地想回H市的家去好好地静一静。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几分钟,也好像几小时……突然,一瓶汽水出现在木青的眼前,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
“你……”
“喝水!”戴祖涵把一瓶汽水塞到木青的手上,右手食指滑过她湿湿的脸颊,“流失了那么多水分,需要补充补充。”
看到戴祖涵去而复返,又听到他的话,木青忍不住破涕为笑。顾不得候车室里众人的目光,她直直地冲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不放。戴祖涵也很有心理准备地把她抱个满怀。
“木青,你——不怀疑我了?”戴祖涵仍不放心地追问。
木青表情痛苦地看着戴祖涵。“我必须相信你,即使你欺骗了我……我也无法让你离开。”此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这么脆弱,少了戴祖涵,她也什么都不是。“对不起!”木青的头埋在戴祖涵的怀里,哽咽着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会伤害你,我也很抱歉丁媛媛的事,我真的是……”
“嘘——”戴祖涵微微推开木青,食指停在她的嘴巴中间,“木青,我们不要再为了丁媛媛这个人而烦恼,也别再让她困扰你,好吗?”
“嗯。”木青在戴祖涵诚恳又带着哀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戴祖涵放心地露出一个笑容,低下头重重地吻了一下木青的额头,“这才是我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