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祖撰在他的《李贽下狱事探微》一文中对此说提出了异议,他认为,李贽的下狱和自杀,是沈一贯一手造成的。而沈一贯之所以加害于他,是为了阻止受诏而即将入京任次辅的沈鲤上任。沈一贯虽然想阻止沈鲤,但找不出沈鲤的不是之处,只好指使其近人张问达拿李贽开刀,次及当时名僧释可真(即达观),进而引出黄晖、陶石篑等亲近沈鲤的朝士,最后牵连到沈鲤而达到其目的。周祖撰的证据是:在张问达弹劾李贽的疏中,于列数李贽之罪后,却忽然笔锋一转,来了个“迩来缙绅大夫亦有捧咒念佛”者一段,周认为这是另有所指的,是想借李贽发端,以攻击朝廷中的一部分信佛念咒的缙绅大夫,因此,才建议对李贽“解发原籍治罪”,没有置之于死地。李贽事发后没几天,沈一贯的近人康丕扬就弹劾了达观这位和李贽一同被时人称为“二大教主”和“二导师”,并颇受慈圣皇太后和神宗器重的名僧,可见,张、康的埙麓相和,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周又引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黄慎轩之逐》证实治李贽、达观罪在于引出黄、陶二人的意图,他在文中说:“壬寅(1602年)之春,礼部都给事中张诚宇问达耑疏劾李卓吾,其末段……盖在暗攻黄慎轩及陶石篑诸公也。”
何以知道沈一贯最终的目的在于除去沈鲤呢?周引《明史·沈鲤传》为证:“(沈)一贯以士心夙附鲤,深忌之。贻书李三才曰:‘归德公(沈鲤邑名)来,必夺吾位,将何以备之?’”但是李三才回信说沈鲤是很好共事的人,所以沈一贯也并恨沈鲤和李三才了。他在毫无办法之时,就找李贽开刀,企望成事,但无奈李贽、达观均相继自杀,未能成遂所愿。沈鲤进京后,沈一贯还是不放过他,一手操纵了楚宗、妖书二案,矛头就直对着沈鲤。在妖书一案中,只因皇太子的请求和部分廷臣谏诤,才使得沈一贯的阴谋最终失败。很明显,周祖撰的意思是说统治集团为了争权夺利强加罪名于李贽,使李贽成了牺牲品,李贽的罪并非他自己以身试法招致的。
沈德符也认为李贽的下狱确出于沈一贯一人的歹毒之心,但是,他说沈一贯加害李贽,并不是因为沈一贯要排挤、打击沈鲤,而是因为沈一贯听说李贽著书诋毁他,因而恨之入骨,所以,就有恃无恐地指使张问达弹劾李贽。
由于各个论点均有证据,因之各不相让,所以李贽的下狱缘由至今仍难定论。
拉索是一个保守的作曲家吗?
提及意大利作曲家拉索,一般的音乐爱好者非常熟悉他的无伴奏合唱曲《回声》,可是拉索在音乐史上的地位并非是以此曲奠定的。拉索是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音乐家之一,佛莱芒乐派的传统在这位高大人物身上达到了顶峰,意大利人称他为世界性的人物,他的艺术成就是一个半世纪佛莱芒复调音乐的顶点。它们集中体现了文艺复兴时期音乐成就的神韵和光辉。他的墓碑铭文上写的是:“这里安卧着拉索,他使困乏的世界清醒,世界的不谐和在他的和声中运动着。”
奥兰多·迪·拉索(1532—1594年)出生在比利时的蒙斯(当时是法属尼德兰地区),他的名字以多种形式出现,其音乐生涯从孩提时代便开始了。作为当地尼古拉教堂合唱团的男孩,他的嗓音非常优美。正是由于他的音乐天赋,以致后来被一个到处搜寻年轻音乐家的意大利贵族拐走了。他被弄到西西里总督府,服务于贡扎加的费迪南公爵,在最初的音乐经历中,他漫游意大利艺术胜地,从曼杜瓦到米兰,从那不勒斯到帕勒莫;21岁时便成了享有“罗马和世上所有教堂之母”之称的圣约翰·拉特兰教堂的合唱团领班。1554年他从意大利来到安特卫普,在那里出版了他的第一本重要著作《安特卫普圣歌篇》,这是一本著名的17首无伴奏圣歌集。不久拉索又有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位保护人,即巴伐利亚的阿尔伯特公爵,从此拉索到了慕尼黑的宫廷,这位公爵大人使他的名声雀起,拉索的声誉从此传遍欧洲。拉索的黄金时代自此开始了。他从一个乡下人成为一个有地位的上等人乃至贵族。他在巴伐利亚宫廷娶了一位贵族小姐,他们的4个儿子后来都成了音乐家。他死后,儿子们出版了他的歌集《音乐大全》,因而在音乐史上,拉索较之后来的李斯特,在事业和生活上要春风得意得多。
关于拉索的创作原则和创作风格,音乐界有着不同的观点。权威的《新格罗夫音乐及音乐家辞典》认为拉索同帕勒斯特里纳一样,是一位保守的音乐家。研究文艺复兴音乐史的专家霍尔德·布朗的观点正相反。还有些人认为他两种风格兼而有之,或者说他完全超越了纯宗教音乐的创作原则。
持第一种观点的学者认为,如果把拉索同帕勒斯特里纳作一个比较的话,两人有许多共同之处:他们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在音乐创作上都有着无穷的天赋和天衣无缝的技巧,并且都醉心于使用这种技巧和创作原则;也许是他们的地位决定了其创作上的保守,他们的许多风格相同,如频繁地使用三度跳和以一度来解决的装饰音等。另外,二人的作品主要是圣乐,帕勒斯特里纳的作品是清一色的圣乐,拉索尽管周游列国,但一生留下的作品如52首弥撒曲、100首圣母颂以及1200首经文歌等等,大都也是圣乐作品,仅从这方面而言,他是保守的作曲家就能令一般的音乐爱好者信服。然而专门研究文艺复兴音乐史的人则更多地从其创作风格方面理解这一观点。
许多持相反观点的人,认为拉索不是一个保守的音乐家。在许多方面,拉索与帕勒斯特里纳是不同的,二人同样可做一个比较:在当时法属比利时出生、在意大利受音乐教育而在德意志创作的拉索简直是一个世界性的人物。而帕勒斯特里纳“足不出户”,一生几乎未曾离开过罗马甚至罗马的教堂;后者的音乐集中体现了天主教音乐的风格,他本人是反宗教改革派音乐家的典范,然而拉索的艺术包罗了文艺复兴时期音乐的各种风格特点,如法国的香颂歌曲的优雅和技巧,意大利牧歌的美感及德国音乐的深刻和细腻。在对生活的感受方面,拉索甚至超过同代的佛莱芒大画家皮埃特·勃鲁盖尔,其音乐色彩辉煌,充满激情,某些动人的世俗歌曲中的歌词即便“对今日音乐厅而言,色情味也太重”,这反映了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倾向和浪漫主义的潮流。在创作法则上,帕勒斯特里纳严格遵循传统的天主教会倡导的法则,拉索则更多地采取“新艺术”创作原则,如导音的使用等。从许多方面看,拉索并非是保守的作曲家,他的创作反映了一个新时代,充溢着浪漫主义的气息,《不列颠百科全书》亦持这一观点。
还有的认为,从时代而言,纵观整个音乐史,拉索是一个超越时代的作曲家,他不反对传统的音乐却创作了违背传统的世俗音乐;他并不醉心于“新艺术”理论、不与新音乐流派合流却制作了超越时代的作品。有关资料证实:拉索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但他并没有反宗教改革的热情。仅凭这一点,就反映了他对于圣乐创作立场的不坚定性。生活在反宗教改革时代的拉索正处于他才华横溢、事业蒸蒸日上的时期,他不仅没有反宗教改革的热情,相反还受到宗教改革和人文主义新思想的影响,如他的作品有的表达了对德意志宗教改革的赞赏。在新教中心罗切尔(胡格诺教中心)、伦敦和海德堡,出版的拉索的音乐作品很合新教派的口味,它们在英格兰倍受欢迎;他的香颂歌曲为莎士比亚的《亨利四世》引用(在第二幕)。由于阿尔伯特公爵过分宠爱他,所以这些有违天主教圣乐原则的作品才得以出版流行;当老公爵死后,新的保护人尽管也很欣赏拉索的才华,但却反对他超越的立场,所以拉索渐渐失宠。拉索是一位天主教作曲家,创作的圣乐是其作品中数量最多的,但他的音乐风格特别是俗乐却受到新时代的影响,反过来,它们也影响着整个时代。他进入宫廷和教堂后创作了不少不朽杰作,这些作品冲出了封闭的教堂;可以说这位“音乐王子”是那个时代作曲家的典范,但他又超越了那个时代。
在拉索身上有还有很多很多的谜,这些谜同对拉索是否是保守作曲家争论一样让世人迷惑不解。
格列柯是艺术天才还是狂暴画家?
埃尔·格列柯是16—17世纪的著名画家,其神秘的生平、古怪的性格及颇难揣测的艺术作品,一直引起西方绘画界的议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我们只知道,他真名叫多迈尼柯·西奥多柯波利,约于1541—1548年间生于克里特岛迦基城的一个村子里,此地隶属威尼斯共和国,但文化艺术受拜占廷风格影响。格列柯在此地的生活没有任何线索,后来,他出现于意大利,投师提香门下,并吸收了米开朗基罗等大师的艺术风格,再后来,他离开意大利前往西班牙,原因不明,一种说法认为,他在意大利生活并不如意,想到西班牙去碰碰运气;另一种说法认为,他曾吹嘘自己可以铲掉米开朗琪罗的祭坛画(最后的审判》而重新创作,结果触犯众怒,被迫离开意大利。1577年,他来到西班牙,先到马德里,后来定居于小城托莱多,他选择这样一个小城定居,其意图为无人可知。一到西班牙,他便成为一个有争议的人物。托莱多教堂委托他画一幅圣画,他创作了《艾斯波利斯》,对该作品人们评价不一。有人认为此画一文不值,是信手涂抹的;也有人认为,此画价值连城,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为此还专门成立了评审委员会。
格列柯是否结过婚,说法不一。有些人认为他确曾结过婚,并有儿子名乔治·曼努尔;有人认为他终身未娶,教堂里没有其结婚记录,所谓儿子是他和情妇的私生子。格列柯本人形象如何,亦无从得知,他确曾画过自画像,但都没有保留下来,人们只能在其油画中寻找踪迹,但仍未肯定其形象如何。格列柯逝世的情形还算比较清晰,但仍充满神密色彩。据载,1614年4月7日,多迈尼柯·格列柯去世,受过圣礼,葬于桑托·多明哥·艾尔·安蒂古。但其遗骨不久使被人遣走,尸骨神秘消失,至今仍不知他安息何方。
摆在我们面前的便是这样一个神秘人物,他留给我们的只有绘画作品,但正是他独特超群的绘画风格引起后世无尽的争论,使本来已经模糊的格列柯形象更加神秘莫测。一生中,他给后世留下诸如《圣母升天》、《基督被捕》、《艾斯波利斯》、《圣毛里斯的殉道》、《奥尔加斯伯爵的埋葬》等画,他的绘画风格与当时崇尚的现实主义风格大相径庭,他以光线和色彩作为主要表现手段,人物充满着一种敏感、激动的气质,甚至神秘不安的情绪、颤动、激荡而摇曳的光与色呈现于整个画面,并笼罩着一层难解的神秘气息。同时,他画的作品内容亦是一难解之谜,人们搞不懂其确切含义。在《使徒彼得和保罗》中,彼得和保罗都有一双忧郁的大眼睛,他们伸着手,作询问的姿态,像在探索什么,但其含义似乎永远是一个谜。就其《托莱多风景》而言,说是风景,其实他并非对托莱多风景进行客观描述,而是带有强烈的主观成分。在他眼中,托莱多是悲剧性的,大自然完全改观。天空电闪雷鸣,乌云滚动,同时暗绿色的调子给人以沉重郁闷的感觉,天地混合,给人以眩晕之感。更使人难以理解的是他对人体解剖的理解。他绘画中的人物,从解剖学上看,手指无疑是最正确的了,然而,两腿和躯干却严重比例失调,细长的身材,头部细小,两腿却很长,甚至有一种踩高跷的不稳定感。这种画风引起诸多争论,基本上可分为三派。
一派高度评价格列柯。西班牙历史学家赛古埃斯说:“在他的画中,不仅有艺术,而且有智慧。”前苏联伊戈尔·多尔格波诺夫评价说:“埃尔·格列柯的手法总是清新得不可思议,而且永不过时,它摒弃了平庸的细节,摆脱了哗众取宠,充满着崇高、纯洁的气息和诗意,饱蘸着艺术家精湛的技艺。”中国的青年艺术史家吕澎亦对格列柯予以高度评价:“格列柯的艺术在今天之所以能赢得广泛的赞叹,受到现代画家的青睐,就在于他的艺术是展示艺术家心灵的痉挛、忧愁、痛苦、迷惘的艺术,与其说他经常画基督,不如说他一身都在展示灵魂的悲剧。他的拉长的人体丧失了客体的意义而成了表现内心神秘的符号,狂放导致夸张,怪僻产生变形,所画人物的特征是次要的,怵目惊心的是艺术家完全在表现自己的内心。格列柯的艺术之可贵,正在于它是一种用绘画的语言表达心灵的表现性艺术。”现代很多人倾向于称格列柯为近代印象派等现代画派的始祖先驱,这是对其艺术的肯定。
一派则截然相反,极力贬低格列柯,称其作品为精神病的产物。17世纪一位著名批评家胡塞·马尔金尼认为他是一个狂暴的画家,认为他的性格“超出事物的常规”。法国的戈蒂埃则说“他是一个天才的疯子”。很多人说他晚年得了神经病和乱视症,他眼中所见之物已经走形,表现在绘画上则是神经质的乱涂。还有人认为,早年模仿提香时,也获得很大成功,但后来离开意大利后,想故意来一番变化,结果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