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晨光熹微。
东京宫城的大殿里和庑廊下灯火通明,这灯火已亮了整整一夜。
大业皇帝冕旒衮服,威严地端坐在御座上。殿下,满朝文武分列两边,一个个神色庄严。往日早朝,文臣武将有事即出班启奏,无事时就听候皇上一声“退朝”。今天,文武百官却都垂手肃立,皇上也正襟危坐默不作声。大隋王朝的君臣在静静地等待着。
殿外,宫门上报晨的洪钟唣唣响起。
随着钟声,一匹快马向着皇宫飞驰而来。马到宫门,骑马的人飞身跃下,一溜小跑奔向大殿。稍顷,殿内响起一个急促而又激动的声音:
“启奏陛下,正寅时,洛水引入通济渠,大运河全线开通!”
大殿里扬起一阵沸腾的欢呼声。
杨广神采飞扬地宣谕:“文武百官大乐大酺一日,庆贺运河凿成通水!”
皇城的积翠池边,摆设下盛大的庆贺酒宴,在这个大喜大庆的时刻,皇上与群臣欢聚一起,共举金杯,共品佳肴,共同观赏着已经准备了多日的散乐百戏。
一个头戴面具,身披彩绘兽衣的人跳出场来,他扮的是佛教中的一种神兽——舍利兽。只见这头舍利兽在鼓乐的伴奏下摇首摆尾,手舞足蹈。
忽然,积翠池里涌上水来,顷刻间,汩汩清泉溢出池边,平地上水深盈尺。杨广和群臣们从坐台上望去,只见随着涌流的泉水,从池中浮上一群龟鳖虾蚌之类的水族来。这些水族也都是由人装扮的,龟鳖虾蚌的外壳用竹木扎成,外面罩上彩绘的绸衣,人身藏在这些外壳之中,操纵着龟鳖虾蚌翩翩起舞。
接着,一只神鳌背负一座仙山,蹒跚而上。神鳌后边是一条金翅锦鳞的大鲤鱼,鼓乐骤急,金鲤鱼平地打了个挺,跃上神鳌背上的仙山,化成一条黄龙盘在山头。
随后,喷涌四溢的池水开始消退,那些水族和黄龙随着消退的池水又往池中聚集,没入水中就不见了。大臣们的目光都投向水池,四下搜寻着刚才还在欢蹦乱跳的水族怪兽,惊异光天化日之下它们能隐匿到哪里去。
忽然,就听“呼”地一声,场中央凭空射出一条火龙,烈焰升腾,冲天而去。这条火龙刚刚熄灭,接着又射出一条。文武百官的目光又被这无根无源的火龙吸引过来。火龙又熄了,场中一阵窸率声响,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壮士像是从天而降,站在场中。这个壮士虽然虎背熊腰,却身轻如燕,赤手空拳做了一串闪转腾挪动作,再站稳时,手里又多出了几把明晃晃的尖刀。随即,双目圆睁,大嘴一张,一条火龙从他嘴里奔射而出,同时,双手交叉丢刀,先是三把,接着是五把、七把……火光刀影,令人眼花缭乱。
看台上一阵惊异赞叹的欢呼。原来,这个壮士用了隐身术,先前的两条火龙同样出自他的口中,只是他隐去了身形,让人觉得是凭空而出。群臣赞叹之余,又有点惊惧。夜行衣、隐身术原本是盗贼侠客用的手段,民间艺人借用到杂耍百戏中来,皇上还允准他们到皇城里表演,这多多少少是有些冒险。如果艺人中有包藏祸心的,趁乱隐没宫中潜伏,待月黑风高时出来作乱,那麻烦可就大了。有几个大臣低声私语着,将目光转向皇上。
皇上看上去丝毫没有这种担心。他红光满面,全神贯注地在看着表演,不时地拍手叫好。一杯酒摆在面前,已有好长时间没去动动了。
这些精彩的散乐百戏,都是皇上的得意之作。海外诸国朝贺新都时,为了显示大国威仪,皇上传诏大征天下散乐艺人,编制为乐户。六品官以下至百姓庶民,有擅长音乐歌舞、杂耍百戏的,都要轮流到太常寺当差。一时间,国内歌艺高手云集东京,竟达三四万人,其中还有许多前朝周、齐、梁、陈宫廷乐舞子弟或嫡系传人。为了给这些乐舞百戏艺人做舞衣道具,东京府库中的各色彩绸几乎告罄。
凡是皇上重视喜爱的,必然是一国之中繁荣发展最快的。积翠池旁的这场散乐百戏表演,比起各国使者朝贺时,天津街上的歌乐杂耍来,又有了许多令人叫绝的花样。
皇上高兴了,喜上眉梢。皇上高兴,文武百官们当然也得开心。喜怒哀乐,君臣不能有异,否则,必然有人要有麻烦。忽然,有位大臣两眼向皇上身边搜寻了一圈,小声地问身旁的同僚:
“尚书左仆射杨素怎么没来?”
杨素病了,这时候正躺在床上。
自从被皇上封为楚国公之后,杨素的身体就一天比一天不行了。皇上赐封,杨素设盛宴庆贺,却被薛道衡前来一句道破了天机。杨素内心受到了重重的刺伤。他感激老友薛道衡的真诚,对自己毫无隐瞒地说出了心里话。听到真心话是痛苦的,尽管即便薛道衡不说,杨素心里也明白。痛苦之后还有恐惧:前来赴宴的王公大臣绝非每个都是酒囊饭袋,他们当中知晓皇上意图的应不乏其人,却都一脸真挚地前来祝贺,没有人说出来。知道的说出来令人痛苦,知道了不说让人害怕。
杨素压抑着忧愤,强颜欢笑,只觉得手脚不那么灵便了,时常头晕目眩。但是,没过多久,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使他的身体一下子垮下来。
薛道衡被皇上赐死了!
致薛道衡一死的直接原因,还是他自己那张把门不严的嘴。
杨广亲拟的选贤举能的诏书颁布以后,又觉得现行的开科举仕的制度有些地方与诏令不符,就命一班大臣重新修订。不知是皇上没有交代清楚,还是这些朝臣确实无能,议来议去好长时间,也没将这项法令修订成功,反而使大臣们愁眉不展。
薛道衡身为司隶大夫,经常到尚书省及下辖的六部和国子监等府衙去走走,就听说了这件事,顺口说了一句:“如果高颎在,这事早就办完了!”
说者或许无意,听者的确有心。不知哪位忠臣把薛道衡的话禀奏给了皇上,就这一句话足以要了这位老臣的性命。因为,如果说薛道衡的那篇《高祖文皇帝颂》,仅仅是有点“鱼藻”之意的话,那么他现在对高颎的怀念便是直接地发泄对皇上的怨恨与不满。
高颎是什么人?高颎页是因“谤讪朝政”而被皇上诛杀的罪臣!
当年,高颎页因为对文帝有意废黜杨勇心怀异义,直言上谏,被文帝免职回了老家。大业年初,杨广又将他召回长安,拜为太常卿,专司皇家礼仪祭祀事务。高颓感激不尽,决心以有生之年竭力辅佐新帝,以使天下承平。
可是过了不久,他与皇上之间就出现了隔膜。迁都东京,诸国朝贺,皇上诏令广征天下散乐百戏,高颎认为此举劳民伤财,实在大可不必。他向皇上禀奏:“民间散乐百戏大都废弃已久,若陛下诏令广为征集,将极费工时。另外,六品官员以下直至百姓,凡有乐舞之长者都去太常寺当差也属不妥。如果这样,百姓见朝廷如此重视歌舞之事,放弃农商去学习此道的人定趋之若鹜。弃本逐末,国将不国!”
大业皇帝正沉浸在新都落成、运河开工的兴奋之中,根本没把高颎的话当回事。后来,东京城丝竹歌舞通宵达旦,街道两旁的树木全用绢帛缠裹,城中百姓上街必须锦衣盛饰,否则即为抗旨。把个洛阳城闹得鸡飞狗跳。就连兰陵公主素衣旧车出行也被禁人冷宫。高颎实在看不下去,便联合光禄大夫贺若弼、礼部尚书宇文弼一起商议,说:“皇上越来越不像话了!”就上书力谏,请求皇上即刻停止所有铺张奢侈,浮夸虚荣的做法,放出兰陵公主,以免后患无穷。
杨广看了奏书,龙颜大怒:“这几个老臣自恃功高,竟敢用谗言秽语谤讪朝政,此例一开,那才是国将不国呢!”遂下令将高颞、贺若弼、宇文弼三人即刻斩首。据说皇上杀高颞还有一层不便明说的原因,就是当年渡江平陈时,先入建康的高颎没有听从晋王杨广的命令,把陈叔宝的爱妃张丽华杀了。
不论什么原因,皇上对高颎恨得咬牙切齿已是事实,而薛道衡却说:“如果高颎在……”是何居心?
杨广将薛道衡召到殿内,问:“听说你非常怀念高颎,是不是?”
薛道衡觉得皇上有些小题大作,不以为然地说:“陛下,老臣不过就事论事,并无他意。”
“哦?”杨广冷冷一笑,随即沉下脸,“无他意便是有本意了?你先去将心里的本意反省一下,再说给朕听听。”
接着,皇上下令将薛道衡交御史台禁闭反省。
薛道衡坐了两天禁闭,觉得自己确实无错可认,就对御史台说:“你快去禀奏陛下,老臣不过随便说了句话,怎么就当起真来了。让陛下开恩,放老臣回家。”还写了封便信让人送回家里,说自己这两天坐禁闭没捞得好酒好菜吃,让家人准备下丰盛的酒菜,回到家后犒劳他一顿。
没想到,他等来的是皇上“赐薛道衡自缢而死”的圣旨。
高颎被杀,薛道衡赐死,下一个该轮到杨素了。杨素想,皇上杀我,封一个楚国公足矣。也许楚国公还真能祓除慧星扫天轸之灾,为皇上清解凶祸。不然,自己怎么会在封楚国公之后不久,便病倒在床了呢?
杨素躺在床上,心烦意乱。他又拿起枕边的那首五言诗读起来。诗是皇上写的,他知道杨素好诗,颇有造诣,就差人将新作的这首五言诗给杨素送来,说是请老臣指教。杨素笑了,皇上写的诗还需别人指教吗?
天下承平久,士马称全盛。广征天下乐,礼教化万民。秦皇汉武事,慨然慕于心。流光过春夏,通济将开成。南北一水连,舟楫万代行。长城千古立,大河比肩并。欲借搏天翼,飞跃泰岱顶。一啸消百忧,欣慰平生情……
杨素将皇上的诗章放在枕边,自言自语说:“这哪里是让老臣指教,明明是在展示你皇上的雄才大略,让臣子知道,皇上的宏伟志向是任何人都不可阻挡的!”
“父亲!”
听到一声呼唤,杨素转过脸,见是儿子杨玄感走进寝室。他坐起身,倚在床头。
当年因杨素平陈有功,儿子杨玄感也受荫被文帝拜为仪同三司,后擢升礼部少卿。礼部尚书宇文弼与高炅页一起被处斩后,礼部尚书的职位至今空缺,据说杨玄感有望补缺。杨素明白,这还得看自己被封楚国公后的表现。
杨素见儿子穿着一身华丽的公服,就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穿着这身衣裳来了?”
杨玄感说:“父亲,今天大运河凿成通水,皇上诏令满朝文武大乐大酺一日,正在皇城里观赏歌舞百戏,晚上还有更大的酒宴热闹。我这是惦记着来看你,向皇上告了假才出来的。”
他见杨素满脸疑惑,又问:“怎么,宫里有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杨素摇摇头:“唉,这么大的事,宫里竟没有人来告诉我,皇上是不是以为我杨素已经死了!”
“父亲,你别说这些气话自寻烦恼。”杨玄感宽慰着说,“不告诉你,倒也落个清静。你身子不舒服,就是告诉你,你还能去参加吗?到了这个岁数,凡事还是想开点好。”
杨素苦笑说:“你以为我想不开?其实,像我这样不久于人世的老朽,想开想不开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担心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在朝中侍奉这样的君王,真应当时时小心、处处提防啊!”
杨玄感感激地点点头,说:“父亲不必多虑,我心中有数就是。”
他在父亲床前坐下,一眼看见枕边的诗章,拿起来看看是皇上的新作,便默读下去。
杨素说:“是皇上叫人送来请我指教的。”
杨玄感一愣,问:“父亲都指教了些什么?”
杨素凄然地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你以为你老爹还像从前那么傻么?”
杨玄感放心地舒了口气:“父亲,你终于明白不该比皇上钓鱼钓得多了!”
儿子说的钓鱼,是东京新皇城刚刚建成时候的事,杨素记忆犹新。
新皇城使皇上非常满意,一时高兴,便召杨素来一起在积翠池边垂钓。杨素监造新皇城有功,陪皇上钓鱼也是一种特殊的荣誉和奖赏。
时值正午,骄阳当空。积翠池边只撑了一把阳伞,皇上坐在伞荫下,杨素却坐在阳光的曝晒中。幸亏是春末夏初,阳光还不太毒辣,但坐得时间长了也觉得燥热难捱。君臣二人相距数尺,用的同样的钓竿,同样的鱼饵,杨素这里不停地有鱼咬钩,皇上的鱼漂立在水中半天不见动一动。
不到一个时辰,杨素面前的铁桶里装满了鲤鱼、鲫鱼,虽说没有超过一斤重的大鱼,但也算收获颇丰。因为鱼太多,桶里的水都被鱼搅得快要溢出来了。再看皇上那边,桶里依旧半尺清水,空空如也。
这时,杨素的鱼漂又被向下牵动,他轻轻拉起,钓上来一条鲤鱼,在阳光下金辉闪烁。只是太小了,顶多有三四两重。杨素把鱼摘下钩,一扬手扔回了池水里,说:“太小了,不值得要它!”
皇上将鱼竿支在岸边,站了起来,淡淡地说:“天气太热,朕去殿里休息一会儿。”
杨素也没在意,见皇上走了,他就坐到了阳伞下边。过了一会儿,没见皇上返回,却来了一个御前内侍,收起阳伞就走了。杨素又暴露在阳光下。他知道皇上不再回来,便吩咐侍从提着桶,收了竿回家。刚进家门,杨玄感就赶来了,问他:
“父亲,你以为自己钓鱼的技巧比皇上高明吗?”
杨素哈哈大笑,说:“我哪里懂什么钓鱼的技巧,是碰巧,那些鱼都来咬我的钓钩罢了。”
“那你尽管让它咬就是了,不该把鱼钓上来,还钓了这么多!”
“为什么?”杨素执拗地问。
“为什么?”杨玄感反问道,“你钓了满桶鱼,皇上一条也没有,父亲,你觉得这样……好吗?”
当时,杨素对儿子说的话,只报以不以为然的一笑。
今天他当然明白了,在任何时候你都不要显得比皇上还能,不论是钓鱼,还是作诗。
杨素正跟儿子说着话,府里侍从来报说,皇上派御医看望仆射大人来了。
杨玄感立即起身站立,代父亲迎接御医。
来的御医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精瘦矮小,手里提着两个摞在一起,用丝带捆扎的纸包。在御医院,四十几岁是年轻的御医,平常只能给一般宦官臣僚诊病,所以杨素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御医向杨素行了礼,又对杨玄感说:“杨少卿告假之后,皇上挂念仆射大人病情,便旨令小人前来看望。皇上还赐了医药,望仆射大人早日康复。”说着,就把那两个纸包搁在桌上。
杨素说:“请回奏皇上,老臣感激圣恩关怀。只怕是老臣不能重返御前,侍奉陛下了。”
御医笑笑,说:“仆射大人净说些不吉的话,看大人的气色还跟青壮年似的,绝不会有事。”
杨素说:“不要宽慰老夫了,若真那样,也不过是金玉其外,回光返照罢了。”
御医站了片刻,就告辞回宫复命。
等御医出了门,杨素让杨玄感扶自己下床,拎起桌上那两包御赐之药,颤颤微微地走向门外。庭院中央有个小水池,杨素一扬手,将两个纸包抛进了池子。
杨玄感大吃一惊,急忙说:“父亲,那是皇上赐与你治病的,怎么扔了?”
杨素回到床边坐下,一字一句地说:“自古以来,医生诊病最重把脉,脉把准了,才能下药,才能祛病。这位御医一不把脉,二不问诊,只看我气色,这是给我治病吗?这分明是皇上让他来看看我究竟还能活多久。皇上不懂医术,却赐药给我治病,你想那药是治病的吗?皇上一心要我给他祓除灾祸,我顺其自然等死就是,何必再用什么药物!”随后杨素传令侍从,即日起绝不准再为他煎熬任何药物,煎了他也不用!
晚上,皇城大酺,群臣与宴,情景比白天歌舞百戏又热闹了七分。
皇城内各殿诸院,都在空场上燃起了熊熊篝火。一堆堆篝火烧的不是平常木柴,而是沉香树根,每堆篝火都用了五六车这种树根,堆积成一座小山。篝火点燃后,一边烧,还有专人不时地往上浇泼膏油,不至稍有暗灭。一座座火的小山烈焰腾腾,青烟滚滚,整个洛阳城的夜空里,氤氲弥漫着沉香和膏油的香气。
各座宫殿内,不燃灯火,分别悬挂大珠照明。这些珠子有称明月宝的,也有叫月光珠的,大的有六、七寸,小的也有三四寸,一颗颗晶莹璀璨,照得殿内房中如同白昼。
杨广与朝中一班重臣的酒宴,摆设在宫城内的曲水池畔。此刻,君臣正一边饮酒,一边观看池水中演示的水上器玩。这些器玩全由何稠设计,广召能工巧匠木刻而成。每一套器玩是一个传说故事,共有七十二套,各自安装了机关,都能活动自如,栩栩如生。
首先冒出水来的,是一只身背八卦图的神龟,神龟面前有一座飘浮着的仙山,山上站着长袍长髯的伏羲氏。神龟背着八卦图,快速划水,靠近仙山爬了上去,将八卦献给伏羲。于是,世间便有了占卜之法。
神龟献八卦之后,紧跟着是一只丹甲灵龟,嘴里含着一卷书籍,游到一个木人面前,木人背上写着两个字:苍颉。丹甲灵龟将书卷交给苍颉,苍颉得了天书,开始创造了文字。
灵龟游走,又来了一条人鱼,它白面长身却拖着一条鱼的尾巴,手上捧一卷河图,送给了面前的大禹。然后曳尾而舞,没入水中。这就是大禹依河图所示,凿龙门疏河道,引水人海,获得治水成功的故事。
逐次还有姜太公渭水垂钓、屈原自投泪罗江,汉高祖芒砀斩白蛇,刘备跃马渡檀溪……人物、山石、舟车、宫殿,以至禽兽鱼鸟,无不惟妙惟肖。传说故事之后,是雕饰着歌舞艺人的木船,一共十二只,每只船长一丈,宽六尺。船上的木刻艺人穿着绫罗彩衣,或击磬撞钟,或弹筝鼓瑟,奏出美妙动听的乐曲。
最后上来的是一溜七只酒船,船长八尺,船上的木人二尺多高。一个手擎酒杯站在船头,另一个捧着酒坛比肩而立。还有一个在船尾摇橹,其余两个在船中荡桨。酒船在曲水池中沿岸边而行,向岸上的群臣敬酒。每到一处,酒船停下,擎着酒杯的小木人便双手举杯,向大臣宦官敬酒。对面的人须赶紧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将杯子还给木人。小木人接过酒杯,转向身边站着的那个木人,那个抱坛子的小木人即把空杯斟满,小船继续前行,依次往下敬酒。群臣无不感到新奇,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喝酒,七只酒船在池中转了五六圈,大臣们意犹未尽,一片欢声笑语。
杨广大声地问:“群臣以为今天的宫宴怎么样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文武百官纷纷喊道:
“陛下,今天的宫宴不光有美酒佳肴,还有机制之妙,亘古未有啊!”
“陛下,王母娘娘的瑶池之宴也没有今天的宫宴热闹。”
“皇上雄才大略,通济渠丰功伟业可比秦皇的万里长城啊!”
杨广听着群臣的呼喊,高兴得站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式喝干酒杯,转脸吩咐何稠,让七十二套故事,十二船歌舞艺人重新上场演示一遍;叫七只酒船行速加快一倍,轮翻敬酒,使群臣尽兴。
何稠领旨,亲自去池边布置。不一会儿,七十二套故事和十二船歌舞艺人一一循序而出。酒船行进得更快了,群臣喝酒更多了,欢声笑语也更响亮了。
杨广兴奋地看着这个欢快热烈的场面,心想,朝中还是多有几个何稠这样的大臣好啊!
他忽然又想到了杨素。听那个御医说,看杨素的气色,他已经活不了太久了。皇上听了,心里感到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