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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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少年得志(5)

中军帐搭在那棵足有十余抱粗的古松下,因地面不平,很不规则。里边果然只燃一支烛,昏黄的烛光在山风中摇来晃去,使已经在大帐中坐定的中军将军欧阳力武、龙骧将军邹宜文、谋士龙出海投在大帐上的膨胀的影子摇摆不定,滑稽可笑。因不许埋锅造饭,刘大真放在他们面前的是清凉的泉水和进山时带的硬邦邦饼子。李渊还没有用饭,他们当然不敢饱腹,虽然肚子里叫声不绝,那诱人的饼子却继续延长着自己的寿命。

李渊进帐,一语中的:“召各位前来,意在商定出山灭贼之策。大队人马必须在短时间内出山,若旷日持久,被山贼堵住退路,前有大山阻挡,后有贼兵狙击,战之死地,败多胜少。”

中军将军欧阳力武年纪不过三十岁,却是历经战阵的将才,只是对兵法缺乏研究,人又鲁莽,话说不到点子上。但他的地位在龙骧将军邹宜文之上,又自恃其能,便第一个发言,虽然用力压低声音,却还是震得大帐乱抖:“讨捕大侠,依本将军之见,由樵夫引路,扬扬张张,吹吹打打,大张旗鼓地劈荆斩棘,杀向敌寨。贼人不过千军人马,怎敢以卵击石?必倒戈曳旗,逃之夭夭。待贼出逃,我军乘击掩杀,看那些鬼儿子向哪里逃?”

龙骧将军邹宜文仅比李渊大十岁,紫红面皮,满脸横肉,武功盖世,但也是个只能冲锋陷阵的主儿。他摩娑着脸上的虬须,顾盼自雄:“千余毛贼,怕他个球,本将军领上数百人马,就可打煞他们的威风。大使,就给本将军将令,让本将军立头功去!”

四十多岁的谋士龙出海白面星目,羽扇摇动,文质彬彬,原在御林军中效力,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不为李渊所知。这次出征,兵部派他做李渊的谋士,他方才有了与李渊这三品大员打交道的机会。虽然他晓得李渊的厉害,却并不把李渊放在心上,但却不放过任何在李渊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一路之上,他说了许多话,什么解释《孙子兵法》、老子的《道德经》,什么谈秦论汉,说晋评魏,喋喋不休,似乎是一种病态。李渊看他华而不实,是个嘴把式,便生出些许反感,加之他又是李渊的仇家,左庶子张衡的表叔,便反感大了。此时的龙出海现出一付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孔明之态,一字一顿地道:

“在下以为欧阳将军的方案不妥。为何不妥?这一,贼人占据山口,加之准备充分,即便有千军万马,也难出山口。据在下所知,那山口称巨陵关,原为秦长城的一个隘口,宽不过两丈,双车不能并行。隘口两边本来巨石峥蝾,又筑起了数丈高的城墙,一夫当关,万夫奠开。这二,贼人多为亡命之徒,杀人成性,胆大包天,我军除少数将士武功高强,又经过战阵外,余者多是为吃粮才当兵的武盲。就是能冲出关去,也难取胜,况且据传占山为王的贼人有数家,若他们合兵一处拒我,奈何?”

李渊以为龙出海的这番言论尚可,便问:“龙谋士以为邹将军的战策怎样?”

龙出海看欧阳力武哑口无言,又看李渊对他甚有好感,便有些醺醺然,眉飞色舞了:“至于邹将军所言,不值得在下论之。率数百人马就能打败贼众,太轻敌了。”

欧阳力武心里憋着一口气,便不无报复地问:“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中,龙大谋士定有高见了?请将高见亮出来,本将军洗耳恭听!”

邹宜文也道:“就是嘛,你是谋士,负出谋划策之责,当有妙计献出,何必说这道那,贬低他人,抬高自己!讲啊!”

龙出海初次碰到这种情况,又加半瓶子醋,虽然又是引用孙子的教诲,又是用尉缭子的兵法论这证那,但却终于没有妙计高照,自讨了个没趣了事。

面对困境,莫说欧阳力武、邹宜文、龙出海之流,就连李渊也没有一着妙棋。看天色不早,又搞不出什么名堂,会议只好到此为止。大帐中仅剩下了李渊和在一边伺候的李大直。李渊边啃着饼子饮着泉水,边思考着对敌之策,直到脑袋生痛,也没想出高招。不由自语道:“李渊啊李渊,你白白读了那么多战策,学了那么多兵法啊!”他蓦地想到了宝惠,在长安时,为上奏的那三个引起轰动的折子不是她点拨的吗?应该请教于她。然而,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根据大隋章程,女人不得干涉政治、军事,不能将宝惠请到这中军大帐来,以免引起非议,待回到寝帐再请教不迟。他走近帐口,扫视着漆黑如墨的帐外,是盼望宝惠不期而至,还是让外面的夜风清醒一下头脑,他也说不清楚。

夜幕下,三千人马各有归宿,将士们大都进入了梦乡,隐隐传来战马的嚼草声和呼噜声。豺狼虎豹们大概累了、睡了,偶尔传来几声狼嗥,好像在山的那边。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西边天际划过,如同一条倏然消失的火龙。

传来了脚步声,虽然地面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声音却极为轻微,仿佛踩在梦中的云里似的。

李渊睁大眼睛用力看过去,虽然看不清楚,却感觉到是夫人和梅儿向中军大帐走来。他心中一喜,迎向前去,却道:“夫人。难道你不知军规吗,来这里干啥?这不是女人来的地方啊!”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听龙出海讲,直到现在还没有出山的良策,妾便坐不住了。进帐去,妾有话说。”宝惠直言不讳。

作为妻子,在这等时刻,应当出面抚摸丈夫的创伤,慰藉丈夫的心灵,将最宝贵的东西双手捧到丈夫面前。宝惠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很及时。

作为丈夫,在这等时刻,应当冒着这样那样的危险,去接受妻子的抚摸和慰藉,接受妻子的奉献。李渊也做到了,毫不犹豫地将宝惠扶进中军大帐。

“想是夫人雪中送炭来了,有什么锦囊妙计?快快告诉于我。”李渊将宝惠扶到那根当做座位的古树干上坐下。从道理上讲,他应当威严地坐在主位上,以发号施令般的姿态问话、传令。令夫人进了中军大帐,又如此失去尊严,是极为危险的事,若被他人告发,罪当削职,甚至入狱。然而,他最需要的是高谋良策,既然宝惠来了,而且定有高招,就是危险再大,他也不在乎了。

宝惠显然瘦了、黑了,但却成熟了许多。她拢着飘在面颊上的那缕长发:“妾有一计,说来简单,火攻必胜。”

“火攻?你是说放火烧掉贼人的山寨?”李渊茅塞陡开:“说下去,说下去!”

“大队人马在半道停下,然后选得力之人,带引火之物,摸进山寨,放火烧寨。待大火燃起,大队人马便奔向隘口击敌。贼人失去了屏障,必然惊慌失措,此时攻之,胜利在握。”宝惠口若悬河,一口气倒出了要说的话,抓起杯子,咕咚咚喝下了半杯泉水。

宝惠已经有了身孕,李渊是知道的,面对跟着自己受苦,不仅眉头不皱,反而尽心辅佐的杰出的女人,心中暗暗许下宏愿:待我李渊安定下来,定要让她呆在家中,夏夜纳凉,隆冬向火,穿绫着缎,呼仆唤奴,好好地享受一番。女人就应当这样,冲锋陷阵是男子汉的事,什么“醉看龙泉也丈夫”,见他妈的鬼去吧!

月亮升起来,又大又圆,上面的山影树丛清晰可见。那是嫦娥吗?那是吴刚吗?那就是温顺可爱的玉兔吗?一定是的。是谁在呓语?是想娘了,哀哀的。

“谢谢你,夫人,待打了胜仗,我为你请功。”李渊自知说过了头,便自嘲自解:“看我,一高兴就胡说八道,夫人夜人中军大帐,不加罪便烧了高香,哪里有请功之说。回寝帐去吧,我来扶你。”

宝惠也不推辞,就让李渊扶着进了寝帐。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洞房中有过,但却没有这么清晰、独特。那是夫妻之间性和情的产物,而此时的痴醉,却是一个侠女在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时刻,用才华和智慧向一个地位比大将军还高的讨捕大使换来的。

李渊虽然有醉的感觉,却没到痴的地步,他更多的是自豪和成竹在胸的放松。如果说在长安的家里,宝惠对奏折的点拨是表现的文采,在这大战前夜的点拨就是展现武略了。文采出众,武略过人的女子毕竟是有限的,他能不为之自豪吗?

二人进入寝帐,又进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制定出了具体的作战方案。李渊下令:明日昧旦用饭,平明进兵,早做准备。

李渊夫妇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时旦已到,便洗漱用饭,做行军准备。平明时分,集合起三千人马,欧阳力武率队在前,在樵夫引导下,披荆斩棘。李渊率中军居中,邹宜文领一千人马掩后。古道曲曲弯弯,时上时下,更有峭壁挡道,悬崖拦路,行进艰难,直到中午时分,方才到达离巨陵关里许的山凹中。

这山凹是个极好的屯兵之处,四面环山,古木蔽天,人迹罕至,就是数万人马驻于其中,噪声聒耳,也很难被外边的人发现。贼人的山寨若是设在这里,定固若金汤,可惜四周无路,只不过与巨陵关之间那段距离较为平坦、低矮罢了。如果在这里立寨,一旦被大兵围攻,必成瓮中之鳖。

李渊连连叫“好”,即令人马扎住,从中挑选了十个年轻力壮,矫健似猿,聪明灵活的将士单独训话。训毕,向欧阳力武道:“本大使亲率这十个将士到巨陵寨放火烧寨。大火燃起之后,你率领人马杀奔过去。待我们去后,你即率队悄悄从这悬崖上爬过去,隐蔽在树丛之中,单等火起。据樵夫讲,过了悬崖后,再过一个小山头,便是巨陵寨,从这里到巨陵寨不过里许,可要十分小心,万万不能暴露,以免前功尽弃。”又令邹宜文:“你率三百人,在此地照看眷属和马匹、辎重,等战斗结束,再率众进寨。”

李渊正要率众出山凹,又忽然想起什么,向欧阳力武道:“记住,要活捉盖地虎。樵夫说,盖地虎长发披肩,左脸颊有一道数寸长的伤疤。若哪个敢夺他性命,定斩不饶!”

“讨捕大使,怎的如此办理?常言道:除恶务尽,留那贼首干啥?”龙出海制止道:“兵法云……”

“又是兵法云,兵法甚好,可惜你根本不会用。不会用也罢,且引用得驴唇不对马嘴。我来问你,‘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这句兵法来自何处?”李渊实在反感龙出海那腹无才华,但却装模作样,酸不溜唧的样子,斥道:“坐一边去,让你做谋士,实在是我李渊的耻辱!”

龙出海讨了个没趣,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针扎般的难受,更有对李渊的愤恨和日后若能出人头地,定让李渊吃尽苦头的誓言。而且在刹那间记起了表侄张衡,而且有一种立即扑到张衡怀里,诉说苦衷,倾倒愤懑,让张衡一下子扳倒李渊的强烈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