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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强盗的苦恼

[日本]星新一

黑社会的强盗们聚在一起,商议着下一步的行窃计划。

“真想痛痛快快地干它一桩既震惊社会又万无一失的大买卖呀!”一个歹徒异想天开地说。谁知这个集团的首领竟接着他的话爽然应允道:“说得对!我也一直这么盘算着,现在想出了些眉目。大伙准备一下吧,我们要干活了。”

这番话让强盗们吃惊不小,大家争先恐后地问道:“究竟怎么干呢?”

“干咱们这一行的,大都将行动时间选在夜里,但由于四周太安静,下手时难免惹人注意。这次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出乎人们意料地搞它一家伙……”

“有道理,您到底不愧是咱们的头儿,想出的主意总是高人一筹。不过,如何下手呢?”

“光天化日之下,持枪闯进银行抢劫!”

首领的话恍若呓语,喽啰们不禁大失所望。

“别开玩笑啦!简直不着边际。照您说的去干,恐怕还没跨进银行的大门,就被抓去蹲监狱了。”

“蠢货!你们的脑子里怎么总少根弦?好了,听我来说端详……现在我们编写一个电视剧本,送给银行附近的交通警察,然后大家装扮成电视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到银行去拍摄一个袭击银行的场面。这样,银行方面毫无防备,必定给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大家只管动手抢钱,即使万不得已开了枪,警察也会无动于衷,只当做剧情所需而特意安排的音响效果呢。最后,大家听我的命令,一起撤退……”

首领的话音未落,喽啰们早已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高见,高见!妙不可言!”

“这下可以过大瘾了,伙计们,快着手干起来吧!”

强盗们弄来一辆面包车,在车身上写下“电视剧摄制组”的字样。不一会儿,电视摄影机也找来了,自然无须准备胶卷。待脚本印刷完毕,喽啰们将自己精心地装扮起来,有的扮作穷凶极恶的打手,有的扮成维持群众秩序的工作人员。最后一切准备就绪,首领一声令下,这个精心策划的计谋便开始付诸实施。

强盗们把车开到银行门口,握着手枪刚刚走出车门,在附近执勤的交通警察果然都围上前来询问。一个强盗赶忙给他们送上几份电视剧脚本并说明缘由,很好,他们就心照不宣,不再追问了。

万事如意!没想到事情一开头便如此顺利,强盗们精神大振,相继冲进银行,大声喝道:“银行诸君!我们是真正的强盗,赶快把钱交出来!谁敢乱动,马上要你的小命!”

谁知,计划到此却乱了阵脚,发生了意外:一个门卫突然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打破了这里的紧张气氛。

“先生们,我可以帮忙吗?你们来拍电视,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上司真有意思,这种事也不先通知一下,好让职员们准备一下。要知道宣传工作是何等地重要啊,可他们……”

另一位青年顾客也挤上前来热心地说道:“我是作家。你们刚才的那句台词不太合适,什么‘银行诸君’,简直像在发表竞选演说。另外,‘我们是真正的强盗’这种说法也欠含蓄,一下就把底亮给观众了。脚本是谁写的?下次让我来帮你们的忙。”

他拿出名片,絮絮叨叨地纠缠不休。强盗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他来到窗口,在那里工作的一位姑娘慌忙立起身来说:“什么时候播放呀?请签名留念。我也能上镜头吗?等等,让我再化一下妆……”

银行的女职员们纷纷离座,朝这边拥了过来。“哎,把我们也拍进镜头吧,我们都是电影迷,挺在行的,不用排练啦!”

面对这乱哄哄的场面,一个强盗不耐烦了,他忍不住扯起嗓门叫了起来:“够了!这不是演戏!弟兄们,来真格的!”接着他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着飞向天花板,击碎了照明灯。

然而此举也并未奏效,一个男孩儿挤过来说:“嗬,真够劲!简直跟真的一样。”另一个人接上话又说道:“大概天花板上的电灯里预先装进了火药,然后让它爆裂的吧,要是不知内情的人倒还真给唬住了呢!”

这时,这家银行的行长露面了。

“喂,先生们,你们能否再加上一个枪击玻璃的镜头?那是防弹用的特殊钢化玻璃。倘从侧面为我们做个宣传,将会提高顾客对本行的信赖……”说着,递上一个装有钱的信封。

“先生,让我们来扮演不屈服于强盗的威胁,饮弹而亡的光荣角色吧,拜托了!”男职员们也围拢过来请求道。

强盗们无奈,只好百般解释,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把他们的话当真。甚至连那几个最初帮助维持秩序的交通警察也苦苦哀求道:“让我们来扮演捉拿强盗的警察吧,这样或许能使电视剧表现得更逼真、更扣人心弦。先生,您知道,如果我们远在家乡的父母能在电视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儿子,该有多么高兴啊!”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料到难以收场,强盗首领站出来,愤愤地大声吼道:“大家听着,今天暂停拍摄,回去修订脚本,改日再来重拍!”

强盗们狼狈地撤出现场,一个个牢骚满腹。

“想不到会弄出这么个结局来,当今社会准保出毛病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