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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可笑的悲剧

[法国]阿·科蒂

怎样不失尊严地招募一名职业刺客呢?您会对我说:至少可以认为这是一个荒唐的问题。不过,既然创造一个世界需要一切,那我就试着给你们解答这个问题吧(当然没有政府的保证)。

首先,如果您住在……比方说巴黎吧,您就应该到马赛去。仔细听着,如果您住在马赛,您就应该到巴黎去。如果您是波尔多人,您就去里昂……以此类推。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因为,您显然不能请同住一层楼的邻居为您干这件事,尽管您出很大的价钱,并且答应以同样的方式回报对方。谨慎小心!小心谨慎!这是成功的一半。

为了不使这些我不习惯的语言过分地刺激您,我非常友好地请您听听下面这个故事:

杜朗布瓦夫妇间的关系有些不大妙,已经有一阵子了。先生对太太已经“够了的”了,太太对先生也是如此,我的话没错。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这太长了,是到了该出毛病的时候了。这就像天天吃鸡或者天天过穷日子一样。所以,他们互相厌倦了。此外,一年之中又有三个月还得忍受太太的母亲,这三个月对先生来说如同服苦役;一年之中有三个月还得忍受先生的母亲,这三个月对太太来说像是在地狱中度过的。“那么,他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干吗不离婚呢?离婚又不是为狗准备的。”您说得对,不过,因为有一个“不过”:杜朗布瓦先生和太太在他们众多的朋友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有这么高的威望的人离婚就要麻烦些,离婚会引起公愤。想想看,先生是好几家大公司的总经理,又是首都最显贵的街区之一的堂区的财产管理委员;至于太太嘛,她主持本区所有宗教的、世俗的慈善事业,从“改过自新的妓女”到“发誓往自己的酒里掺水的酒鬼”她都管。您瞧:是贵族就得行为高尚。我还要补充一点:杜朗布瓦先生和太太没有孩子,只是先生有一个躲躲藏藏的情妇;公平合理,当然喽,太太也有一个偷偷摸摸的情夫。当然,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我……和您。

先生告诉太太他要出去几天。像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先生自然不会告诉她出去的原因和要去的地方。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后,好像松了一口气。我们看见她第二天一大早也离开了她的住所,手里还提着个小箱子……这两个人同时外出,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吧?

“马赛·圣·夏尔到了,请旅客全部下车!”杜朗布瓦先生匆匆离开车站,走到一个出租车司机跟前,与他低声交谈。司机用甜美的南方口音回答他:“明白,布尔乔亚!”随即发动汽车向港口驶去。

这个地方可不缺少咖啡馆和酒吧,它们之中有规规矩矩的,也有不那么“正派”的。这对任何人也不是秘密。

杜朗布瓦审视着这些店的门脸,可以说他是在用鼻子嗅……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他究竟在找什么呢?终于,他下了决心,走进一家外表不那么光彩夺目的店。但里面坐满欢快的乐天派人士,他们大概不会在工作时经常脏了手吧。

他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喝开胃酒,还吃了晚饭,和几位常客聊天。午夜时分,他和一个名叫热热纳的人一起出去。两人热烈地握手后分开,热热纳对杜朗布瓦起誓不折不扣地执行他刚刚得到的命令。“不过,我需要一定的时间,”他说,“因为我觉得这件事一定要办好。”“好吧!”先生回答他说。

第二天,杜朗布瓦太太也来到这座城市里,不过她是经由马里尼安来的。她乘的是飞机。对啦,她在“跟踪”自己的丈夫?不对,因为她比他晚一天到达。

令人难以相信,但的确是这么回事:杜朗布瓦太太也惊动了一个出租车司机,和他低声交谈,我们在港口见到她……她在付车钱时掉了身份证,是出于激动,因为一看就知道她异常激动……一个行人捡起了身份证,看了一眼,跑着追上太太把证件还给她。

真是太巧了,这个行人就是热热纳!他破釜沉舟了:“太太,我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告诉您。请到我家里来,不远。我向您发誓,您不会后悔走这一趟路的。”

她感到惊讶,但又有点儿好奇。换了别人,即使是比这更小的事,也会这么干的,杜朗布瓦太太跟着热热纳去了。一到他住的房子里,他就单刀直入地说:“昨天,您的丈夫指使我杀害您。为了这项‘工作’,他给了我一千五百万现金。不过,您一定会想到我绝不会干这种事的,我甚至这就准备去警察局告发他。”

“别这么干,我的朋友。一件丑事,不论它是发生在巴黎……还是在马赛,都会影响我的生活!拿着,为了奖赏您的诚实,我签一张同样数目的支票。如果愿意杀死我的丈夫,而不是我,那您就放手干吧,这样您就帮了我的大忙了。倘若如此,我还要给您增加一笔小小的酬金。”

“我完全同意,太太。热热纳说话算数,就和起誓一样!”杜朗布瓦太太立刻返回了巴黎。

有一个人愣住了,此人就是热热纳。这样的好运气,一生只会有一次!如果他不动这两个人一根毫毛,他们俩会说什么呢?当然什么也不会说。看不出他们会到法院去控告!是这么回事,不过,这样对热热纳来说可就是失去了信义。他答应了丈夫,可是也答应了他的妻子!这真是进退维谷!

您得承认做个正派人并非总是件容易事,所以现在在我们这儿正派人很少。

上面谈到的事已经过去半个来月了,热热纳还没有下定决心。他睡不安枕,食不甘味,常常忘了喝他的茴香酒。他肯定会闹出病来。

最后,像人们常说的“知难而进”,他北上巴黎,作为一个守信用的“供货人”去“交货”。

昨天晚上,杜朗布瓦先生和太太一块被热热纳送进了天国。他处于最佳状态,用匕首将两人刺死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里。没有声响,没有损坏、偷盗任何东西(热热纳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干,人家已经付过他钱了)。

所以,一无偷盗,二无破门而入(热热纳有钥匙),警方考虑可以结束调查了。这可能是一桩情杀案,不过,还不大确实吧?此案发生在这么体面的人家里!在警察的编年史中又增添了一个不解之谜……

至于热热纳嘛,他可没在首都久留,他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中。

有了三千万法郎,他决心改邪归正(他给吓怕了),并且像“做一个家里的好父亲”那样生活。这是我鼓足勇气说出来的,然而,他却一直是个光棍汉……结婚实在太危险了……为了明白这个道理,别人还给了他钱呢!

他甚至打算参加下一届的市议员竞选,甚至参加议会选举,如果他当选,他将致力于保护寡妇和孤儿的事业。他答应了,发过誓。

啊,一个人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时,只要意志坚定,没有做不到的事!

不要以为《可笑的悲剧》完全是胡编滥造的,请看看报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