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王子吓了一跳,“不咬人吧?”
“羊桃啊。”翠娘说,“可甜啦。也叫猕猴桃,你看它浑身毫毛,像不像猕猴?”
“什么是猕猴?”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翠娘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王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玩,在宫中哪个女孩敢这么盯着他的眼睛,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因此,他觉得很新鲜。
见王子不知所措,翠娘就借着洞口透进来的阳光,仔细地剥果子的皮。王子盯着她的手指傻看,姑娘灵巧的手指像变戏法似的,很快就把猕猴桃的外皮剥去,果肉送到他嘴边:“吃吧,跑了好几天,饿也饿死你了。”
王子被追兵追到这一带的密林中,千钧一发之际,遇上眼前这个村姑,拉着他七转八转,躲进洞窟里。洞窟宽敞如宫殿,就是透骨地凉。村姑便回山下草屋里找来好几件破蓑衣,还端来一瓢滚热的姜汤。王子坐在破蓑衣上,筋着鼻子喝下半瓢姜汤,身子顿时暖和起来。这时,他才确信女孩没有害他的意思。
自从打王宫里逃出,王子几次都彻底绝望了,但他还是捡回了这条命。尤其是眼下这藏身的地方太隐蔽了,姑娘说得没错,即使追兵走到跟前,也未必能发现洞口,这才叫深藏不露啊。
“就算是发现洞口,也找不到咱们这个。”翠娘自信地道,“这儿有36个洞府,是天罡之数,有10多个通常人一辈子也找不到的。”
两人渐渐熟了起来。翠娘每天用瓦罐给王子送饭,又担心王子长期不见阳光受不了,姑娘时常逼着他出来晒太阳。翠娘告诉王子,这么大个国家,追兵走过搜过,就不会再来。可是王子心有余悸,总是东张西望,翠娘就呵斥他疑神疑鬼。
王子感觉,被呵斥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呢。
闲了,翠娘也让王子讲宫中的事。姑娘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听得入了神。
“你弟弟为什么要杀你呀,你是他的哥哥呀。”
“弟弟的师傅是大司马,那个坏东西想执掌国家大权,就唆使我弟弟杀我。不杀掉我,他的江山就坐不牢呢,自古以来,皇宫里都是这样争来杀去的。”
“皇宫真可怕,不过也挺好玩的。要是你能回去,也带上我,在皇宫里只玩两天就行。”
“我要是得以回宫,”王子想了想,一咬牙,“朕一定娶你,做朕的皇后。”
“瞎说。”翠娘原本黑里透红的脸成了紫色,她生气地站起来,“再说这羞人的话,我不给你送饭了。”
王子有些吃惊,这个女孩,她怎么连跪下谢恩都不会啊?假如换上任何一个女人,她应当叩头流血的!
王子在石窟中住了许久,他渐渐淡泊了起初的恐惧感。村姑送来的饭菜难以下咽,但他以极大的宽容承受着,当然,他不可能想象得出,翠娘和她娘为了王子这一日三餐,简直就是挖空心思。孤儿寡母,王子一餐饭,抵得上母女几天的花费呀。
王子只晓得他的饮食是太监、宫女们端来的。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
一天,王子坐在枯草上,望着太阳透过树叶画在他身上的奇形怪状的图案发呆,翠娘跌跌撞撞地跑来:“殿下,不好啦……,不,是天大的
喜事……”
王子这才知道,当朝宰相发动各路诸侯勤王,逼令他篡位的弟弟自杀,又将大司马灭了族。如今,宰相正以太后名义诏告天下,寻找失踪的王子回去登基呢。
“翠娘,你的付出有了回报。”王子喜极而泣,“朕言出必信,封你为后。”
“皇帝一大堆老婆,我处不惯。”翠娘摇头。
“朕只娶你一个!”王子热血沸腾,他冲动地将翠娘拥入怀抱……
王子下山时,翠娘妆也不梳,眼睛都哭肿了。
“梓童宽心稍候,朕一定派车辇前来接你入宫!”微风中传来王子的叮嘱。
王子登基后,便决意迎娶翠娘,他许诺过的。
“陛下万万不可!”宰相跪地力陈,说山野女子,目不识丁,更不懂礼节,如何母仪天下?为君王者,怎么可以把大事当儿戏,岂不冷了天下臣民的心。
“朕知恩图报,正可以感召天下,怎么会冷了众人之心?”
宰相说,太师有女美且贤,他早等着当国丈呢。太师在朝中,徒众多,亲信广,只有倚仗他的权力与影响,这龙椅才坐得稳。
“陛下三思。一介民女和万里江山,究竟孰轻孰重?”
皇帝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但他还是说,那就册封她为贵人,这总可以了吧?
消息传到乡下,民众欢欣鼓舞,都为家乡蒙受浩荡皇恩而自豪。然而,就在万众欢腾的时刻,翠娘和她母亲却悄悄遁入深山。
皇帝破例亲率车驾来迎时,姑娘已不知去向。
皇帝百思不解:这个村姑脑子怎么回事?当上贵人,何等荣耀,她怎么还躲了?嫌不是皇后?对于臣下,即使是错杀全家,将来给个昭雪,活着的大臣还要代死者谢恩呢;她倒好,皇帝亲自来接,却……
“村姑命薄福浅,又不识抬举,盼圣上降罪臣下。”地方官员匍匐在地,“臣等即刻派人查找,跑不出躲在这些洞窟里。”
“算了吧。”皇帝是一代英主,自然不会过于计较,他环视着曾经躲避过的石窟若有所思,“派人把洞口全部封上,免得日后窝藏乱臣贼子,贻害后世。”
“请陛下赐改地名。”官员们齐刷刷跪下。
皇帝想,这是他逃难之处,却不能沾上“逃”字而伤了尊严:“叫‘龙游’吧。”
兵士填封洞口时,翠娘和母亲正躲在一处极隐秘的石窟内观看着这一切。
“这比当贵人要好多了。”翠娘叹了口气,“要是不回宫,我宁愿伺候他一辈子。再好的人坐到那椅子上,心就毒过蛇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