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日下午，局长召集下属几个直属单位的一、二把手来局里开会，落实市政府下达的植树任务。今年的精神是：求精务实，要求栽一棵活一棵。全局的任务是30棵龙须柳，具体地点得听上面统一分派。局长说，局机关3棵，其他各单位各3棵，不偏不向，正好。话才完，中午刚刚喝了点酒的金属管理站王站长就站起来，他的副手想拉都没拉住。王站长说：“怎么叫不偏不向？我们不栽。你们8个单位都吃皇粮，唯独我们搞差额。工资4个月没发了，让我怎么跟大伙说去？”
局长虽然不满他那态度，但说到工资，也拿他没办法。就说：“绿化这件事是全民族的大事。你不吃饭，也得呼吸空气享受环境吧，这一项可是人人平等。”局里副书记赶紧打圆场：“老王如果有困难，咱局里就多栽那么3棵，也只当带个头。”这样，会议便告结束。局长请大家在“五福楼”聚餐。两桌有点挤，但这样既体现了团结，又省下一桌的菜钱，所以大家纷纷颂扬局长，喝得很高兴。酒喝得高兴时，王站长想想会议上的情形，也觉得自己不对。局长有局长的难处，差额工资又不是他定的，哪好当众给领导出难题？就跟局长碰了杯，说：“那3棵树不麻烦局里啦，我头拱地也把它拿下来就是。”
领到3棵树的任务，王站长不敢怠慢，第二天召集全站员工开会，总共25个人，14个女的。不能让女同志去干那苦活儿呀，便决定男的都去，明日一早在游乐花园门口领任务。单位实在穷得没法，拿出300元供中午吃一顿，而公汽或者打车钱只好自付了。
黑鸦鸦的人群在花园门口站了90分钟，市领导才拨冗到场。而电视台的车却因塞车受阻，不能及时录相。这种情况下领导即使来了也白搭。好歹等齐了，带到现场分派完任务，上午10时已过。王站长这才发现，9个人中少了个柳斗。本来3个人一棵正好分匀，让柳斗这小子一偷懒，怎么分任务！
王站长骂柳斗。副站长跟站长保持一致也骂柳斗。其余6人也跟着抱怨，说女的也应当来。今年妇女节她们为什么特殊享受一瓶洗发液而现在出苦力的男人却没有！
正乱时，兄弟单位已热火朝天地行动了。王站长心理越发不平衡：同样是人，看人家全额单位神气的，他们钱冲呀。
“栽树呢，王站。”这工夫，本站的更夫张大有恰巧打这儿路过，老头身板儿硬实，干活是把好手。他夺过王站长的锹，问：“挖多少？”王站长答是3棵，要80厘米见方的坑。
“我操，就这点儿？”老张头朝掌心吐了口吐沫，“你们都忙正经事去吧，这点活给我这闲人干吧，1小时都用不上。”几锹下去，一个树坑便见了雏形。
王站长说：“老张头，你可得等质量验收完才算数呢。”想了想，老头更是不容易，一咬牙，掏出20元钱，“给，算是野外作业补助，咱单位穷。”把个老张头美出鼻涕泡儿来啦，他打一个月更才600元，如今一小时就顶得上一天的工资。“要是见天栽树，给个县长我也不当呢。”
王站长带着7个属下，提前找了家快餐店，凑合着280元钱小酌了一顿，只怕让其他全额单位撞见了太寒酸，便一再说：“走得偏一点远一点。”
事情过去俩月，这茬儿忘了。突然局长打电话，让王站长到局里去一趟：“……春天栽树的事，来了你就知道了。”王站长一听就毛神，知道是老张头给坏了事。他心里骂着张大有，晚上非打发他回家不可，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乡巴佬！
哪想到事情不是那样。那一连几天全市机关植树后，市长要亲自检查。结果全市只有王站长所在局栽的树成活了21棵，其余的大都惨不忍睹！市长发够了火，下令罚成活率低的单位的款，奖励这个局3000元，而金属管理站栽的3棵全活，其余9个单位各成活2棵。局长说：“不能埋没成绩，奖励你1000元。”
王站长出得市府大门，干脆招手打了出租。他想，人不能没良心，刚才误会了张大有，得奖他500元；其他的，老子刚才受了惊吓，留下算自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