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声过耳,燕语啼风,吴王夫差的心已经出窍了。他不顾自己的身份慌忙离座,抢到西施面前扶起她。西施一抬头,这一下夫差眼前霎时如同黑夜中升起一轮明月,金华耀眼,光彩照人。
一 痴情女人
回到越国后,范蠡忙着训练兵马,一刻都不愿意停歇,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训练出一支能打败吴军的强兵,文种的“破吴七术”让他懂得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也终于愿意停下来歇息一下。
他先来到了苎萝山下,这是三年后的又一个草长莺飞、万紫千红的季节,与三年前一样的景物让范蠡一下子想起了美丽的少女西施。
苎萝之水啊,三年了,你依然秀逸地奔流着,这是自己所说的天下最有情的水啊!三年时光匆匆地过去了,过得真是太快了,当年那个婚盟,此时让范蠡感到了怅然若失。国破了,河山依旧,然而没有了国,没有了国君,家之焉存啊!是啊,自己可以举出许多许多的公而忘私、君恩浩荡的理由,但是,自己终是负了一个姑娘的情意,背弃了昔日双双定下的婚誓啊!不知西施怎么样了?或许她已经出嫁了……
与上次春光明媚、日月朗照的心情相比,范蠡这次来到苎萝的心情迥然不同。
苎萝溪畔,柳丝袅娜,烟雨声中的布谷忧烦着他的愁肠,树簇花瓣上滴落的雨珠,恰似他强咽下的苦泪,范蠡慢慢地朝村西走去,天空阴沉沉的,他的心情更是阴霾密布。在村头岔路口,沿着盘曲的山道走来了一个佝偻的负薪老叟。
“老人家,去西施家该怎么走?”范蠡趋上前,问道。
老叟一怔,停下脚步抬起头,范蠡这才看清他,老叟五十左右的年纪,脸上却已丘壑纵横,布满了皱纹,耸着高高的鼻子,两只眼睛却深深凹进了,生活的艰辛使他过早地衰老了、佝偻了。但是范蠡看得出他那饱经风霜的神情中却透出一份顽强和刚毅。
老叟疑惑地问:“你是……”
“我姓范,名蠡,从都城会稽来。”
“啊!”老叟又惊又喜,惊叫起来,“你就是范蠡,三年前来过苎萝村的范大夫!”
“是啊,老人家,三年了!”范蠡深有所思地说道:
“走吧,走吧。范大夫,你问路正问对人啦,我叫施先,西施的父亲。”
“啊,原来是施老伯!”范蠡连忙拱手施礼。
“折杀老汉了!范大夫,你是贵人啊!如此礼重,老汉岂能承受?”施先慌忙撂下肩上的束薪,连连还礼。然后,施老汉又挑起那担沉重的束薪,兴奋得脸红红的,吃力地挑上肩,和范蠡一起往家里走去。两人边走边谈。
“老伯,西施姑娘这些年可好?”范蠡问道。
“范大夫,你问西施吗?”施先吃力地拢了拢肩上的束薪,说:“唉,好端端的一个人,从前年开始,不知怎的,却突然像变了个人儿,神思恍惚,愁眉紧锁,一直病恹恹,叫她去看看郎中,却又不去,唉,这姑娘也不知怎的!到了婚嫁年纪,给她说过好多人家,小伙子个个憨厚,家境又好,可是她死活都不答应……”
范蠡听了施先的话,心里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世上还有这么痴情的女子,喜的是他还有机会偿还自己带给西施的亏欠。他的心情很复杂,一路胡思乱想着,随施先来到了村西小桥的尽头,一座破旧的茅舍出现在眼前,它门临流水,屋靠青山,数竿修竹前一径幽花。施老汉放下束薪,然后快活地朝屋内喊道:
“女儿,快出来呀,来贵客了!”
“哎。”随着一声柔柔的应声,西施像风摇柳叶般地从屋内走出来,她手中捧着朱箩,里面是半箩玉茭面。在她微启美目的瞬间,范蠡吃了一惊:三年不见了,当年苎萝溪边的西施瘦削了、憔悴了,愁容病态,留在她脸上的泪渍啼痕将三年的相思之苦、忧思之痛都坦露在范蠡面前。范蠡见此不禁眼眶一热,一路上强鼓的刚强瞬间就要崩溃了。
他强忍着泪水,打量着西施。西施虽然病容憔悴,却另具清韵,昔日宛如春日牡丹,现在却好像是富丽幽贞的清秋黄花。
西施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她定定神,待看清是范蠡时,早已把持不住,只听得“叭”的一声朱箩掉在了地上,她趴在门框上伤心地哭了起来,一任三年相思的泪水滚滚流淌。
“西施,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施先莫名其妙地看着女儿,直把头摇。
范蠡轻轻地走了过去,轻抚着西施的肩:“西施,少伯有负于你,三年来苦了你呀!”
“你能回来看我,再苦也值得。”西施哽咽着说。
施先听着“范大夫”和女儿这番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好半天,他像是在梦中一样,结结巴巴地问:“这……这……”
西施有些害羞地看了父亲一眼,范蠡把他们三年前的约定讲给了西施的父亲听。
这一天,范蠡在苎萝村的西施家待到很晚,范蠡和西施尽情地倾诉着三年的离别情绪。眼看黄昏将至,范蠡想到自己身负的使命,只得与西施一家话别。
西施恋恋不舍,她执意要送范蠡到村头,俩人相依着前走,路遇当年他们肌肤相亲的桃园,此时,桃园中的桃花纷纷飘飞,两个人见此情景,勾起了彼此心中对三年前美好一幕的怀念。范蠡低头看着此时妩媚俏丽的西施,心中一动,他拥着西施,低低地对她说:“西施,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分手时,俩人说了无尽的情话,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二 兽欲诱饵
不久,各地选送的美女陆续到齐了,范蠡挑来选去,一个也不中意,不是貌不美,就是心计不足,根本就不能肩负起亡吴兴越的使命来。
“这么多的越女难道就没有一个能救助自己国家的?”范蠡痛心地想。
文种和范蠡见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美女,都烦躁不安,寝食无味,陷于痛苦的煎熬之中。
范蠡更是心焦如焚,国事如此艰辛,广阔的千里越地却连个合适的美女都没有,真叫人烦啊!这些选来的美女啊,有一半西施这样的容貌,一半西施这样的聪颖,一半西施这样的忠诚,该多好呀!
越国要是多有几个西施这样的人儿多好啊!突然,范蠡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西施!她不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吗?
这个想法,使他惊骇万分,难道,难道为了越王的王霸大业,为了自己的功名勋业,竟要将自己心爱的姑娘当作牺牲供品,送上祭坛吗?他不敢想象这是一种怎么残酷的念头,他为自己的这种念头感到耻辱,懊悔……
一连几天,春雨不停地下着,那绵绵的雨丝,像思妇怨女投梭织出的一张愁网,将范蠡紧紧地缚在网中。这一段时间里,他一边四处苦苦地到处选美访女,一边想着西施那绝世的美貌,心中越来越感到西施是最舍适的人选。但是,他怎么能如此做呢?他痛苦地想着,仅仅几天工夫,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是呀,一边是与自己心心相印的恋人,自己许诺与她白头到老的女子;一边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越王在等着自己前去相救。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迎难而上。”忠义的范蠡又想起了在吴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的越王,他心中如万箭穿心,更下定了要救越王回国的决心。
范蠡和文种、苦成、灵浮姑等诸人兵分几路,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越地,寻访了几千名美女,还是没有找到能够适合实施灭吴之计的美人。
看来只有让西施去了。这种念头自从一出现,就像地火一样苦苦地焚炙着他的心。一个声音好像在耳边响起:“为了国家你就可以不要感情,就可以丧失人性?范蠡,你真卑鄙啊!”
他无言以对,愧疚地垂下头,他是愧对自己的心上人的。三年来,他忠贞事越,把心爱的姑娘抛置一旁,任她苦苦相思,任她孤苦伶仃,他给予过心上的人什么啊?什么都没有,还亏欠她满怀的痴情爱心!
但是,越地的凄惨景象也像是千万把刮刀绞剜着他的心。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幸福舒适,但是也不能使千万个越民生活困苦;我可以不要自己的爱人,也不能使千万个越民家庭破碎,妻离子散。为了越国人民,他还是决定献出西施!
范蠡迟疑了几天,才强打精神来到了苎萝村。看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又来了,西施脸上的笑如花一般美丽。
苎萝溪边的浣纱石上,立着两个人,一个是范蠡,一个是西施。这是他们三年前相识的地方。来到这多情的地方,两人心神荡漾,柔情翻滚,相对无言。
沉默了好久,突然,范蠡艰难地说道:“少伯有难言的苦衷,希望能对西施一吐。”
“嗯。”西施口上应着,但是心里却犯了嘀咕,她想,他们都已经有了肌肤相亲,并有了如此隆重的婚约,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话还用这种客气和陌生的语气呢?她张大了嘴,满脸疑惑,轻轻说道:“你说吧。”
范蠡又迟疑了好久,狠了狠心,把主意对西施说了出来。西施听了,眼里噙满了泪水,哈哈大笑:“好主意呀,大禹的后代,少康的子孙,剑已没用了,只有靠女色去征服对手!你堂堂的上大夫,简直如衣冠禽兽,竟把自己的心爱的姑娘,拱手送给敌人!哈哈哈哈……”
西施在冷风中凄怆地苦笑着,身影瘦削袅娜,伤心欲绝,一副不胜风力的样子。苎萝溪的水呜咽着,像在唱着一支古老而忧郁的歌。
好久好久,西施不哭了,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时之间,寂静让范蠡感到自己已经不复存在了,月光下那张微微仰起的脸,那是一张惨白而又悲戚的脸。
“西施,我知道你心里很苦。”范蠡慢慢走近西施,有些哽咽地说:“其实,我的心里,比你还苦啊!谁愿意把自己心爱的姑娘送与别人,何况是虎狼一样的敌人!可是,越国无君,千万越人无家可归,饱受饥饿、贫寒之苦,倍受凶残的吴寇欺凌。我,堂堂一个越国的上大夫又于心何忍啊……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是很残忍的啊!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啊!”
西施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她听了范蠡的这番话,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心中深知他也是无奈之举。她不再怪他了,反而更加佩服他的大义了。
“我……我,很乐意……”她没有说下去,泪水沿着苍白的脸颊像是两条雨柱一样往下流着。
看着心爱的姑娘这副模样,他的心碎了,他哽咽着说:“西施,我有负于你啊,有负于三年前那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有负于脚下这浣溪的水啊!”
西施凄然地笑了笑,说道:“西施不过是苎萝山下的浣纱女,如果不与范郎相遇,也许只是嫁于哪个放牛郎,一生在穷山僻壤围着茅屋锅台,生儿育女,凄凄地过日子。三年前与你邂逅,惊鸿一瞥才给了我一个梦,给了我与你肌肤相亲的美妙时刻,给了我三年甜蜜的相思……对于一个寒门女子来说,我已知足了……再说,小女子一介平民,若能换得越王返国,我虽死,也值得了。”
范蠡看着西施,一个浣纱女子金子般的心灵使他震撼、羞愧,相形之下,他觉得自己太卑微了、太渺小了。
“我理解你的苦衷。”西施淡淡地说,“你是成大业的人,不要儿女情长了。走吧,我们回家,把事情禀告父亲。”
茅屋里站着施老汉、西施和范蠡,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谁都没有吱声,默默无语地待在原地。时间一分一秒艰难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施老汉眼里噙着浊泪,哽咽着说:“人活着也就是靠一口气,我们越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孩子,你去吧,我不拦你!”
西施跪在地上,伏在老人膝前,泪流不止。范蠡的心更是如刀绞:他就是一个使美好家庭活生生地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啊!
过了一会儿,施老汉擦着泪,对西施说:“女儿,天快亮了,你收拾一下,明天早点随范大夫出发吧,别误了越王的大事。”
西施对拭着泪的范蠡苦笑了一下,拾掇随身用的衣物,迈着沉重地脚步走出了房门。
在越国大夫范蠡的护送下,西施离开了故乡。
三 洒泪而别
因为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西施在越国新都会稽停留了几天。这几天是西施最伤心的日子,也是范蠡最难过的日子。因为内疚,范蠡一直不敢去见西施。
明天西施就要去吴国了。再不见的话,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而且能不能再见面都不一定。
思索良久,范蠡决定去见西施一面。吴国虎狼之地,西施孤身前往,他有太多的不放心,他有很多事情要交代,更重要的是,他想再见西施一面。
到了西施的住处,本以为会有些尴尬,没想到一见面,西施就扑在他的怀里,范蠡紧紧地抱着她。
“少伯,明天我就要去吴国了。我今晚要和你成亲,让我做你的新娘好不好?”西施在范蠡的怀里轻声地说。
范蠡的眼圈一红,强压着自己的泪水说:“好,就让我们在今天成为夫妻,不管你在吴国待到什么时候,我都等你回来,不离不弃。”
得知西施和范蠡今晚成亲,文种连忙安排人布置。
晚上,在范蠡的住处,文种带着几位重臣来喝范蠡的喜酒,虽说是喜酒,但是喝到嘴里却是苦的,谁都知道从明天起,西施的生活将会多么残酷。
喝了喜酒,道了祝贺,文种招呼其他几位客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少伯今夜还要洞房花烛呢。尽情欢娱,享享夫妻之欢、鱼水之乐。明天西施就要去吴国了。”
听到文种最后一句话,范蠡痛苦万分地坐在那里,像个木偶。任凭客人走出屋子,他也没有去送客。
香案上的红烛快要燃尽了,变成了一堆红泪。西施偎依在范蠡身边,她看着范蠡那惨白的像纸一样的脸色,心里如同刀扎一般。忽然,她站了起来,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说道:“范郎,这都是命。别管他了,我们睡吧。”
她搀着范蠡,走进了卧室。她大大方方地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衫。接着,她又为范蠡宽衣解带。一边解,一边说:“范郎,女人最看重的是自己的贞操,这是她的第二条生命。这条生命,只能献给自己最心爱的人。今夜我就把它献给你,因为它是属于你的。”
过了好一会,西施幽怨地说:“我们还能再见吗?”
范蠡又一次紧紧搂住了西施,在她身上深情地抚摸着:“能,一定能,在吴国覆灭的那一天!为了你,我范蠡发誓,一定要让吴国毁灭在我们的手里!你放心地去吧,我永远等着你。除了你,我绝不娶第二个女人!”
“范郎,”西施已经泪流满腮,泣不成声:“你何必这样苦自己,大丈夫处世,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你该有一个女人照顾。”
“不,我范蠡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我心里只有一个西施,再也容不下他人筑巢。我要一辈子等着你,等到天老地荒,等到海枯石烂……”说着,一串热辣辣的泪珠滴在了西施的脸上。
四 吴王惊艳
范蠡带着装载贡品的车队驶进了姑苏城。
有的车上装着金银珠宝,有的车上装着绫罗绸缎,这些都是越国百姓用血汗换来的,现在,这些都要献给吴王了。
想到这些,范蠡就一阵阵心痛,最让他心痛的是有一辆车上坐着西施。洞房过后,范蠡甚至想取消送西施去吴国的计划,哪怕从此辞官,隐居民间也可以啊!
最后,想到受苦受难的勾践夫妇和越国百姓,他的理性战胜了情感。
在晋见吴王之前,范蠡先去拜见了伯噽,这次他给伯噽带了几车珠宝和几个美女。除了西施,范蠡还带来了十几位美女,他知道伯噽好色,他希望通过伯噽来说服夫差,释放勾践夫妇回国,毕竟伯噽是夫差的重臣。
伯噽对范蠡献上的美女和珠宝很满意,当他听说范蠡带来一位绝世美女献给吴王时,好奇心让他忍不住要见一见这个绝色美女。
当伯噽见到西施,他大吃了一惊,乍一见,他眼前好像升起一片美丽的云霞,光华夺目,刺得他睁不开眼,一时间伯噽感到头晕目眩,方寸大乱,许久许久,才清醒过来,心里面却突然觉得自己几十年简直白活了。
“与西施姑娘相比,吴王三千佳丽,简直就是粪土,昔日美冠后宫的薛美人充其量也不过是滴水之于沧海!”伯噽出门时还有些魂不守舍地对范蠡说。
这些事情吴王夫差自然是一点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朝,伯噽进来了,后面紧跟着范蠡。范蠡一见吴王,马上跪拜在地:“贱臣范蠡拜见大王,献上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六百车,兼有越女西施,颇晓歌舞,特献与大王。”
“是吗?”吴王哈哈大笑,笑声落后对范蠡说:“范大夫,美人现在何处啊?”夫差话音刚落,西施在八个美女的簇拥下,如春风柳絮般飘进来了。
为了让吴王惊艳,西施着意打扮了一番,她内穿了一袭紫裳,外面是白色的披肩,下面是红底黄花滚边绣裙,恰到好处地呈现出她优美的体态;头上又黑又亮的秀发梳得整整齐齐,用金环束着,向后绾成一个堕马髻;白嫩细润的肌肤像凝脂般光滑,娇美红润的圆脸,弯弯的黛眉,飞星流转的双眸,西施有如清池里冉冉升起的芙蓉。
众人看到飘逸动人的西施,酒窝在她腮边漾动,万种风情在眼神中晃摇,她似乎有意无意地瞟了殿上的吴国君臣一眼,随即含羞地低下头。
面对眼前这个长袖飘飘、身态袅袅的尤物,吴国君臣都被征服了,他们忽然间呆愣了,一个个像鹅一样伸长脖颈,像仰望云端中的仙女一样看着她。
夫差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人世间竟会有如此完美无瑕的绝色女子!他被西施的美震撼了。这是一种谁也不曾见过的美,是一种无可挑剔的美,是一种由上苍刻意造就的美。
这时,西施已款款来到了吴王的宝座前,对着夫差下拜:“贱妾西施,叩见上邦雄主,乞望大王垂怜!”
莺声过耳,燕语啼风,吴王夫差的心已经出窍了。他不顾自己的身份慌忙离座,抢到西施面前扶起她。西施一抬头,这一下夫差眼前霎时如同黑夜中升起一轮明月,金华耀眼,光彩照人。
“大王!”西施娇滴滴地又唤了一声,夫差此刻的心都已醉了,他紧紧地捏住西施温软娇小的手,好像生怕她会走了似的,不肯放松,口中喃喃地说:“寡人何幸,得此佳人!寡人何幸……”
突然,大殿中齐声响起:“恭贺大王幸得美人!”
轰雷般的喊声把吴王震醒了,他一看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长时间地抓着西施的手不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尴尬地回到王座。他暗暗地想:这一定是神仙赠与我的美人,要是从此有了“天下第一美人”相伴朝夕,自己誓不负她!随即,他笑呵呵地说:“美人,你精通歌舞吗?”
“大王,宫廷舞乐,贱妾也略知一点。”
“是吗?”夫差更加惊喜,“不知美人会什么舞?”
“古人的《折腰》、《翘袖》、《激楚》、《阳河》都曾演习过,只是贱妾以为,这些乐舞虽然典雅端庄,都有些显得呆滞,全无娱人的乐趣,在越宫时,贱妾度曲按拍自编了一曲《踏瑶浪》,恐怕难登大雅之堂,让大王笑话。”
“美人自制乐舞,寡人只会喜欢,岂会笑话呢!快与寡人当场演习一番!”夫差高兴得抓耳挠腮,连连催促。众臣也从没见过这样绝色的美人,听说她又会乐舞,还能编曲,一个个齐声附和:“演习吧!当场一试!”
在大殿中,一阵急管繁弦骤然像惊风骤雨般响起,西施飘然起舞,轻盈灵巧,衣袖轻扬,一会儿宛若鸾凤展翅翱翔,一会儿又好似祥云轻烟起伏荡漾,旋转飘浮,娴雅柔媚,轻盈潇洒。
一曲还未罢,众人已是满堂喝彩,文臣武将都用自己生平最美的语言说出自己的感受,一个说:“美人体轻与尘相若!燕燕往飞,古时简狄、建疵都不及啊!”另一个声音却更高:“美人肢体缠曼,若入怀袖!自舞自歌,女娇再世!”
这时旋律渐渐加快,西施的动作也渐渐变快,乐曲奏出高潮,弦管巧妙地营造出风雨之夜的气氛,鼓似惊雷般响,西施的舞姿前俯后仰,胴体微露,柔骨隐现,众人激情大发,一个个春心荡漾。
鼓点更急了,锣声更响了,众人的尊严矜持和固守一下子全被冲垮了,拥成一堆,都希望挤到西施跟前,将西施看得更真切,他们忘了她是吴王的宠人,忘了这是堂堂的王宫,忘了这是在上早朝……
吴王彻底被她的体态和婀娜舞姿迷住,更是忘乎所以,竟然不顾年岁之大、君王之尊,贪婪地觑着她,想入非非,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