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工资的最后两天半里,由于我对这个厂已经彻底绝望,再加上去意已定。就产生了为下一步的行动养精蓄锐的念头,于是决定放松一下自己,因此未经老板允许我就擅自停了两天半工。我跑到厂外的田坝里,河沟边,杂草丛生的地方到处去玩耍,去呼吸新鲜空气,去总结在大信床垫厂打工的经验教训,并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这下可惹恼了老板,他明白了我要走的意图,就以破坏厂里的规矩不受管束为由。声称不把上个月的工资花给我。
面对这种威胁,我没有采取像对待我们当地邪恶势力那样忍辱负重的态度。而是采取了争锋相对的措施,就以牙还牙,说要到他的上司(管理私营企业的县乡单位)去告他。
谢老板似乎不怕我去告他,他很自信地对我说,管理他的单位会帮他说话的。
如果说管理企业的单位与企业主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话。那么也有与我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就是厂里的工人。为了迫使他给我发工资,我就向他提出了在全厂职工大会上表决的建议。当时我很有信心,认为多数职工都会投支持给我花工资的票。而且多数职工也都会乐得当一次表决的主人翁。那些支持我的工人,得罪了你这个老板大不了走人。反正工厂的领导得罪工人的地方已经不少了,很多工人已经是人在厂里心在外了。
由于以前曾有职工猜测我要拿高工资,老板也当众表示要给开机器的人涨工资。我对工厂的贡献又是有目共睹的,拿高薪既是顺理成章的事,也是对勤劳者的奖励。
可是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回事,现在高工资却变成了低工资,还说那点儿钱都不花给我,那里去找这个理。
虽然我停了两天半工,但这是这个月的事,怎么能牵涉到上个月的工资呢!而且这个月我做的那五天半工钱,已经打算不要了。
工资才是硬道理,我干的活工人都是亲眼所见的,现在的工资表却让人大跌眼镜。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在大信床垫厂多劳不一定多得的事实。
而谢建国与彭翔德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才是拥有实权的大人物。你小工人不讨好他们,哈哈!有你的气受。你小工人就是挣个劳模称号也没用,那是虚的,是哄傻子的,今后谁想当劳模谁就是傻子。
谢老板虽然为了顾全厂领导的形象而没有同意我查账。但是他不得不顾及自己在职工中的形象,所以,不可能像谢建国,会计那样来蓄意整我。
其实,我那二百九十多元的工资还要扣除15%的押金。只拿得到二百六十多元。
作为资产至少有几十万元的老板来说(当时全国的人均年收入只有几千元人民币,贫困地方还只有几百元呢!),为了那二百六十多元钱,就与一个曾经给自己做出过贡献的人撕破脸皮实在是不值。
虽然那点工钱是次要的,维护厂规才是重要的,但厂规就是他的一句话。
老板在说了不给我花上个月工资的话以外,并没有另外给我穿小鞋。可见他还是有点老板肚量的。他能当老板也就不奇怪了。
由于我在厂里敢说职工不敢说的话,又作出了较多的业绩,可以说在厂里工人中的名声非常大,是颇负众望的。
两个月来,我在厂里积累的威望,已经超过了谢建国、和彭会计的总和。谢建国可能是仅次于陈建德的第二批工人,彭翔德作为会计可能也来得比较早。我在职工中能有较高的威望是与我尽力做好事,避免做坏事有关。
就是彭厂长对我也是刮目相看的。只可惜在厂领导中,像彭厂长那样的好人太少了,而坏人却有几个。
老板真不够意思,为了拿工钱,最后逼着我说出要去告他的话,直接原因虽然是他说出来了不花上个月的工资给我,间接原因则是,由于他以前袒护了谢建国和彭翔德。自然要承担谢建国与彭翔德的罪过,我是把对谢建国和彭翔德的怨气,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谢老板为了留住我,可谓用尽心机,软硬兼施,找我聊天,并把我进厂时可怜兮兮的狼狈像都翻出来了。他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在这个厂里干下去是有前途的。
谢老板虽然想留住我,但却丝毫不去检查自己在逼我出走中犯的过错。
谢老板想留住我这个认真干活的好劳力,可是又不帮我解决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还拿出权威来压制我,这就是他的不对了,我背叛他是怪不得我的。
谢老板对我得而复失,他是要承担对工厂管理不善责任的。因为在我进厂时,他就给我设置了障碍,弄到要人说情,我才能进厂。
在中途遭遇了谢建国、彭翔德的轮番陷害。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伤害,最后搞到我伤痕累累。
身为老板,面对手下的管理员和职工,应该一视同仁的对待。不应该把职工看得比管理员更低贱。
谢老板从被我尊重的人贬值为将要被我起诉的人,就是由于他低看我的原因。我没有去起诉他,则是因为他的自重,给我花了工资。
我选择出走,可能也是谢建国,彭翔德的愿望。因为我出走了,也就不用再担心与他们争权夺利了。工厂里的工人也会对我的出走乐得看哈哈笑,谁叫你老板不善待我们工人。
其实,谢老板描绘的很多工厂发展的蓝图都是废话,根本就说服不了要出走的人。因为他描绘的未来工厂发展蓝图,早已被他管理上的疏忽给葬送了。
就拿我离开大信床垫厂这件事来说。起因就是在工作中的业绩被谢建国漏报次数和瞒报数量,后来工资又被彭会计漏算。
这些我遇到的实际问题,身为老板,既有义务,也有能力帮我解决。可是一个都没有给我解决。一个不解决工人实际问题的老板,还有什么资格对职工说在你这家工厂干有发展前途呢!那不是在明目张胆地欺骗人吗?
身为老板,不虚心听取职工的意见,不克服管理上的缺点,却允许小人在厂里横行霸道,是注定要被受到伤害的职工抛弃的。
当时我已经看出了一个在管理上幼稚,任意践踏民工权益的工厂,是不可能建设成为一个现代化工厂的。即使购置了现代化的设备,在管理上也配不上,当然也招不来死心塌地给他干活,并拥有现代化生产意识的工人。
老板说出不给我发工资的话,一方面是出于对我罢工的愤怒,另一方面则是在为我的离去设置障碍。
至于后来又花工资给我,可能是老板对我起了怜悯之心。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在花工资的头天晚上,我在厂里散步,算是偶遇吧!我就亲自看见也听见了彭厂长的爱人与老板说的话,(彭厂长的爱人也姓杨,我应该叫她家门姐姐。但是我从来没有那么称呼过她。因为我从未与她在一起近距离干过活,她一直在床垫机旁铺麻,我也不是私下认亲的那种人。就是一个工厂的普通工友的关系。当然她也是与老板沾亲的,既然彭厂长喊谢老板叫舅舅,作为彭厂长的夫人,自然也是要喊谢老板做舅舅的。)她是厂里的骨干职工,算是个巾帼英雄吧!在老板面前为我说情。质问老板,你不花工资给他,这个说不走。(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给即将出走的工人说情,而且她还是在老板的气头上给一个即将出走的工人说情,可见她也是一位好人。她给我在老板面前求情,我们除了几十天的工友关系以外,也许与我们都姓杨有关,毕竟一笔难写一个杨字啊!)
总之,老板曾千方百计地阻止我离开工厂。这绝对不是我在工厂干了两个月,算是老工人了,他非常明白,我留在厂里是有益无害的。工人虽然容易招收,但要招到既不怕干苦、脏、累的活,又还愿意付出的工人却很难。也就是兵书上说的,“得千兵容易得一将难”。
我后来回厂找老杨师傅领放在他哪里的一些小东西时。听说后来工厂招了几个新工人,竟然吃不了工厂的苦,而与老板大吵大闹。这又能怪谁呢!由于工厂管理不善,把很多能干的工人都逼走了,终于遭到了报应。
那次去没有找到老杨师傅,是因为老杨师傅也已经离开了大信床垫厂,另外哪位年青的机修工杨中云也走了。接替老杨师傅和杨中云机修任务的是老杨师傅的儿子。
我在离开大信床垫厂的前几天,曾梦到一条大蛇被拦腰斩断成几节。可能预示了我将在成都的打工生涯将要遇到很多麻烦和坎坷。大蛇是不是大舍的意思呢!至今也没有搞明白。
回想起我在大信床垫厂的打工生涯,最让我难以忘记的还是谢老板。记得我中途请假回家,他虽然很艰难地才作出给我放假的决定。但却为我回家节约路费考虑过。他曾建议我等两天,因为什邡一家买他床垫的商人要来工厂进货。可以搭乘他的货车走一多半路程。这恐怕是别的职工永远也没得到过的特殊照顾吧!我却没有听取他的建议。可能在那个时候他就认为我是个不领情的人了。
然而,在我即将离开大信床垫厂之后,反而想开了。以前在厂里的荣辱以及与谢建国和彭翔德的一切纠纷和不愉快的言行,现在看来都是浮云。
尽管我与谢老板闹了个不欢而散,但是我还是要感谢谢老板给我提供了一个表演的舞台。在大信床垫厂干活期间,让我适应了在成都打工的生活。也排除了我对成都的陌生感,而且在走的时候还挣了点工钱。
我不仅在厂里得到了磨炼,还交了一些朋友。
不管怎么说,大信床垫厂是我打工的处女地,而且我在这里尝遍了酸甜苦麻辣。算是不虚此行吧!
我在大信床垫厂的打工生涯,不仅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映像,而且还开了个在成都打工的轰轰烈烈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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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离开工厂的时候,由于我没有住处,到成都城里还得去找工作,不方便带着那些笨重的东西到处漂泊。就把练字的纸什么的,放在了老杨师傅与我同租的屋里。
我从新疆捡棉花归来,为了取那些东西,我又回了一趟大信床垫厂。
由于是上班时间,我就直接到厂里去找老杨师傅。
可是并没有找到老杨师傅,自然东西也没有取到。
我没有取到那些东西的原因,据说老杨师傅走的时候,无人愿意帮我保管,就遗弃了。其实,我委托给老杨师傅保管的那些东西都不值钱,练字的纸是从废品收购站买回的。走的时候本来说好,过一小段时间就来领取,没想到世道坎坷。我在成都城里工作一直就不稳定,也就没有来领取,老杨师傅已经超期为我保管了几个月,给他老人家添了那么大的麻烦,真是我之罪啊!
我去取东西虽然没有取到。但是却了解到一些工友的归属。
汪娃儿找了个残疾对象,还没有做到年底就回家过夫妻生活了。其实,身残的人,只要心好,还是可以建立起美满家庭来的。而身残的人,只要手巧人聪明,也是可以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的。
据说,新招的一批工人因吃不了工厂的苦,竟发生了与厂领导打架的事。可见,当时虽然招工容易,但是要招到不怕吃苦,又能耐劳的工人还是不容易的。
发生了新工人与厂领导打架的事后,很多老工人都被吓得陆续地走了。
我还看到了工厂的一些变化,不仅厂房改建了,而且还在继续改建,各条生产线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改建工厂,说明老板赚到了钱,还想扩大生产。忙碌的生产则证明了工厂还有一定的生命力。
值得我永远安慰的是,为算账闹过纠纷的谢保管和彭会计老远就与我打招呼。而孙师傅听说我回厂的消息后,更是放下手中的活像迎接亲人一样地跑来迎接我,还与我聊天.
这种气氛,真有一种回到了家的感觉。
看来厂领导并没有忘记我对工厂作出的贡献,我又岂能忘记ta们呢!
我虽然只在工厂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不过发生在工厂的那些故事将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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