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丹印第安人有一个大洪水传说,其中讲到人类毁灭,只剩下一个人,他乘着大独木舟逃到西面的山上保住了性命。因此曼丹人每年举行一定的仪式,用来纪念洪水的消退,他们把这叫做“米尼洛卡哈沙”,即“水降或水沉”。举行仪式的时间要等到河岸上柳叶完全张开,因为在他们的传说里,“鸟儿带回家的嫩枝是一根柳树枝条,上面是饱满的树叶”。带回柳枝的鸟是悲鸣鸽或斑鸠。这些鸽子经常在覆盖泥土的茅屋旁寻找食物,没有一个印第安人会打死或伤害它们,甚至狗都经过训练不去打扰这种鸟。在曼丹人村庄里,一种木结构建筑被小心保护着,用来象征唯一的人在里面躲过洪水获救的那种独木舟。画家卡特林说,“在曼丹人村庄的中心是一个直径150英尺的空旷圆形场地,它总是保持干净整洁,作为民众节庆活动的广场,用来举行各种宴会、游行等等。围绕它的是印第安人密密相挤的棚屋,棚屋的门都面对着这块公共场地的中心。在这块夯得像铺过的道路一样结实的场地中间,是一个木板搭起和用箍围住的建筑(有点像一端竖在地上的大油桶),大约有8英尺或9英尺高,印第安人年复一年虔诚地保护它,扞卫它,以免留下任何痕迹或被人乱涂乱画,他们称它是大独木舟。它无疑是一个象征,表示他们洪水传说历史的一部分。很明显,这是他们想方设法通过这一建筑以及这个宏伟仪式的其他大量特点要让人接受的历史,并力图在这里将它的生动印记打在整个民族的心灵上,从而使它永垂不朽。这个民间迷信的对象,从它位于村庄正中心来看,它是整个民族的集中点。他们在一年之中的各种宴庆和宗教仪式场合向它顶礼膜拜。”
卡特林参加过曼丹人的一次纪念洪水的年度典礼。当时,一个哑剧演员扮演第一个或者说唯一一个从洪水中逃生的人(“努莫赫克穆克阿纳赫”),他身穿白色狼皮长袍,从后面披在双肩,头上戴着两只渡鸦皮做的华丽头套,左手拿一个大号角。他从大草原过来,进入村庄,走近他有办法打开的巫术或魔法小屋,那里除了举行这样的宗教仪式表演之外,整年都牢锁着。这个演员一整天都在村庄里走动,在每所茅屋前停留,并大声叫喊,直到茅屋主人走出屋子并向他发问是谁、有什么事。演员对此的回答是讲述发生在地球上的洪水泛滥的悲惨灾难,他说,“他是唯一从全球性灾难中逃生的人;他把独木舟停泊在西面一座高山上,他现在还居住在那里;他说他要去打开那座巫术茅屋,那里必须接受每一间棚屋的主人拿来的有些锋利的工具作为礼物,以便作为供品献给河水。他说,如果不这样做,新的洪水就会来临,而且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有了这么多工具就可以造出大的独木舟。”他一整天拜访村里的每户人家,接受人们献出的一把短柄小斧、一把刀,或者其他锋利工具,到了傍晚,他把它们存放在这间巫术小屋里,它们在那里一直放到仪式最后一天的下午。然后,作为最后的典礼,当着全体村民的面从高达30英尺的堤岸上,把它们抛进深深的河水里;“从此以后,它们再也不会被找回来,它们在那里无疑献给了水神。”在曼丹人春节举行的仪式中,有一个叫公牛舞。跳舞的人装扮成水牛的样子,目的是在这个有利的季节里获得大量的水牛。接着,年轻人就在那个巫术茅屋里自愿接受一系列剧烈的折磨,以便把自己献给伟大的神灵。但是,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很难判断这些离奇和可怕的仪式与纪念大洪水的联系有多么密切。
曼丹人的这个节日称为“奥基帕”,是“每年例行的宗教典礼,这些愚昧而迷信的人们不仅把生活的欢乐,而且把他们的生存,都归功于对它的严格遵守。因为传说——也就是他们唯一的历史——的教导使他们相信,这次仪式的非凡形式产生出供他们食用的水牛。而如果不举行每年的仪式并把供品投入水里,就会给他们再次带来传说所讲的曾经降临到他们头上的大灾难,它曾经吞没整个人类,只剩下乘独木舟登上西边高山的一个人。但这个传说并非曼丹部落所独有,因为在我访问过的北美、南美和中美洲的一百二十个不同部落中,没有一个不对我讲述关于这样一场灾难的或清楚或含糊的传说,故事中有一个人或三个人或八个人爬上高山顶部,在大水中生还。其中有一些部落,住在落基山麓、委内瑞拉平原和南美的潘帕德萨克拉门托,每年都要到一些幻想的顶峰去朝圣,那里有独木舟或其他器具还保存着洪水前的各种物种,他们根据巫师(魔法师)的神奇规定,向伟大的神灵献上祈祷和牺牲,请求保佑他们免除类似的灾难”。
据说切罗基印第安人有一个传说,大水一度曾横行大地,所有的人都被淹死,只有一个家庭逃生。有一条狗曾向主人透露灾难即将来临。因为这只有灵性的动物每天要到河岸边去,站在那里注视河水并发出悲鸣。
狗儿受到主人的斥责,并被赶回家去,它竟然开口说起话来,警告主人他已经身处危险之中。“你必须造一条船”,它说,“并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上去,这样你就安全了;因为一场淹没这个地方的大雨正在临近。”在结束它的警告时,这只动物还告诉主人说,为了得救,他必须将它这条狗抛入水中,而为了证明它讲的事是真实的,它建议他瞧瞧它的后脑勺。此人这样做了,并完全确定狗的后脑勺已经撕破,赤裸裸的,骨头和肉都暴露在外。
于是此人相信了,他听从了忠于自己的狗的指示,他和他全家都得救了,而且从这些人直接遗传下现在地球上的整个人类。
大洪水故事在印第安人的一个大分支阿尔冈昆人中间广泛流传,这些故事在某些细节上彼此相像。比如,生活在特拉华湾附近的阿尔冈昆部落的特拉华人讲述了淹没整个大地、只有几个人从中逃生的大洪水。
他们是骑在一只海龟背上躲过灾难的,海龟很老了,背壳上像小河岸那样长满青苔。他们就这样孤独无援地随波逐流,一只潜鸟从他们身旁飞过,他们请求它潜入水中并从底下带回一些泥土。于是鸟儿潜下去,但无法触到水底。它再飞远一点,飞回来时嘴里叼着一些泥土。海龟在鸟的指点下游到一个地方,在那里发现了一些干地。他们就在那里住下来并重新住满了这个地方。
蒙塔格奈人是加拿大印第安人的一群部落,同属阿尔冈昆大分支。
他们对一个早期耶稣会传教士说,曾有一种他们称之为梅叟的强大生物,在世界遭大洪水毁灭后重建了世界。据他们说,有一天梅叟出去打猎,他经常带上狼群代替猎狗,这一次,狼群走到一处湖泊但没有回来。梅叟到处寻找,最后一只鸟对他说,它看见过那些在湖泊中央失踪的狼。于是他淌入湖水,想营救这些狼,但是湖水漫了出来,淹没了大地,扫荡了整个世界。梅叟大为吃惊,派遣一只乌鸦去找一点他能够用来重建陆地的泥土,可是乌鸦一点泥土都没找到。梅叟再次派出一只水獭,它跳入深水,但什么也没有带回来。最后,梅叟派出一只麝鼠,麝鼠带回了一撮泥土,梅叟就用它们重造了我们现在居住的大地。他把箭射向树干,箭变成了树枝;他向那些把他的狼群扣留在湖中的家伙复了仇;他娶了一只麝鼠为妻,并生下孩子,他们重新住满了大地。
在这个传说里,一点也没有提到人。要不是动物在其中起作用,我们就会猜想洪水发生在世界早期,那时候地球上还没有生命。但是,大约两个世纪以后,另一位天主教传教士对我们说,哈得孙湾领域的蒙塔格奈人有一个大洪水传说称,洪水淹没了整个世界,只逃出四个人,和他们一起在一座浮岛上得以逃生的还有动物和鸟。还有一位天主教传教士叙述了蒙塔格奈人更为详细的传说。他说,神因为对巨人大为光火,就吩咐一个人建造大独木舟。人照办了,而当他刚刚上船,水就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独木舟与水一同升高,直到地面上看不见一处陆地。这个人四处张望看不见任何东西,满眼是逐渐增多的水,他非常烦闷,把一只水獭放入洪水之中,水獭潜下水去,带回了一点泥土。人把带回来的泥土或淤泥抓在手里,开始向它吹气,它立刻开始变大。然后他把它放在水面上,并防止它沉下去。泥土继续长大,变成了一座岛屿,他想知道岛是否已经大到足以支持他的重量。为此他把一只驯鹿放了上去,但这只动物很快就围着岛跑了一圈,并回到他那里,他就此得出结论,岛还不够大。于是他继续向土吹气,直到形成山脉、湖泊和河流。这时候他登上岛去。这个传教士还讲过流行于克里人中间的洪水传说。克里人是加拿大阿尔冈昆种族的另一个部落,但克里人的这个故事带有基督教影响的明显痕迹,因为其中的人据说从独木舟上放出的先是乌鸦,然后是野鸽。乌鸦没有飞回来,对它的不服从所作的处罚是使它由白色变成黑色。鸽子则带着满爪泥浆回来了,人由此推断大地已开始干燥,于是就上了岸。
阿尔冈昆人真正古老的洪水传说看来最初是由H·F·麦肯齐先生完整地记录下来的,他年轻时长期与阿尔冈昆种族的一个强大支族索尔特克或齐佩韦印第安人一起生活。他于19世纪中期向驻扎在靠近熊湖的诺曼堡的英国皇家海军中尉W·H·胡珀报告了这个传说。该传说基本上如下:从前有一些印第安人,其中有一个大巫师,名叫维斯凯恰克。他还有一只狼和两只小狼崽,它们和人类友好相处。维斯凯恰克叫老狼为兄弟,叫狼崽是侄子;因为他把所有的动物都认作自己的亲戚。冬天到了,他们开始挨饿。为了寻找食物,老狼宣布和孩子们离开人类,外出谋生。维斯凯恰克表示愿意与它结伴同行,于是就一起出发了。他们不久就发现了驼鹿的足迹。老狼和魔法师维斯凯恰克停下来抽口烟,狼崽则追赶驼鹿。
过了一段时候,狼崽没有回来,维斯凯恰克和老狼就尾随他们而去,很快在雪地上发现了血滴,由此得知驼鹿已经死了。不久他们赶上了狼崽,但没有看见驼鹿,因为狼崽已经把它吃下肚里了。他们请求维斯凯恰克点起火来,而当他点上火以后,看见整头驼鹿已经恢复原样,于是就把它一分为四,而且切碎成块。狼崽把战利品分成了四份,一个拿了舌头,另一个拿了上嘴唇,这些是动物最精美的部分。维斯凯恰克有所抱怨,狼崽就把这些精美之物让给了他。当他们把驼鹿吃得净光时,一只狼崽说,他会做骨髓油,为此需要将骨头打碎成细粒并加以烧煮。但不久这种食物也吃完了,大家又开始挨饿了。因此他们同意再次分开。这一次老狼带一只狼崽离开,而留下的魔法师就和另一只狼崽一起狩猎。
故事至此撇下老狼,转向维斯凯恰克和他的侄子——一只狼崽的命运。狼崽杀死了一些鹿,并把它们放进胃里带回家,然后在到达之前把它们都吐了出来。最后他对叔叔讲,他已经没法捕获更多的东西了,于是维斯凯恰克就彻夜端坐,行使巫术或作起魔法来。第二天早上,他吩咐侄子去打猎并警告说,在每一处山谷和洞穴前都要小心谨慎,在冒险跳下去之前,要先丢一根小棍试试,不然的话灾难就一定会落到它头上。这样狼崽就出门了,但在追逐野鹿的时候,忘记了叔叔的教诲,在试图跳过一个洞穴的时候,“扑通”一声跌进河里并被水中的猞猁咬死吃掉了。水猞猁是哪种野兽,讲故事的人并不知道。但不管这些。无论如何,狼崽被这种野兽咬死并吞食了。维斯凯恰克等侄子回来等了很长时间,后来就自己出去找。他到了狼崽跳跃的地方,就猜到狼崽必定忽视了自己的警告,跌进了河流。
他看见一只食鱼翠鸟栖息在树上,注视着河水。维斯凯恰克问它这样聚精会神地在看什么呢,鸟儿回答说,它在看他侄子狼崽的皮,水猞猁用狼皮做了自家门前的地毯。这些残忍的家伙不满足杀死并吃掉狼崽,还通过这种卑鄙的践踏使用它的皮,来加以侮辱伤害。维斯凯恰克很感激鸟儿给他的这个消息,他叫鸟儿过来,梳理起鸟的头发,给它的颈项围上一圈翎颌。但没等他做完这件事,鸟儿就飞走了,这就是为什么直到现在翠鸟只有脖颈后面一处有翎羽的原因。翠鸟飞走前给了维斯凯恰克一点暗示,水猞猁经常上岸躺在沙地上,如果他想报仇,就必须把自己变成一截靠近这里的树桩。要极为小心地保持一动不动,绝不要因为蛙或蛇而自己倒下,水猞猁一定会派它们来驱赶他。维斯凯恰克得到这些指示以后,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作起法来。他还做好了必要的全部准备,其中包括造一艘大独木舟,以便装载所有不会游水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