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地亚荒原 大卫和亚比该 “性命的包裹” 相信灵魂可以从肉体内抽出 抽出的灵魂可以保存起来免受伤害 澳大利亚中部用石块和木棍作为灵魂包裹的习俗 这些包裹类似“性命的包裹” 以西结痛斥追赶和猎取灵魂的女人 追赶并猎取灵魂的手段 西里伯斯岛上的捕捉灵魂 以赛亚谴责“灵魂的寓所” “灵魂的寓所”也许是“香瓶” 民俗与诗漂泊者离开犹地亚中部的农耕土地,向东漂泊来到死海,他起先穿越了一系列绵延起伏的丘陵和长满金雀花和青草的干涸山谷。然而在他前行的过程中,景色也在发生变化。青草和蓟类植物不见了,他逐渐进入了一个光秃而贫瘠的地区,那里褐色和黄色的沙、细碎的石灰石和稀稀拉拉的卵石一直延伸到远方,只有遇到多刺的灌木和多汁的蔓草时,沙石才有所收敛。看不见一棵树。一英里接一英里,见不到一处人迹,也见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山脊连着山脊,单调重复,连绵无穷,全都同样白色、险峻、狭窄,山坡两边布满一道道沟壑,那是无数次山洪留下的干涸河床。
当这个漂泊者从燧石点缀的白色软泥灰岩开阔平地向上攀登的时候,山峰若隐若现、参差不齐,在他头上的天空里映衬得分外清晰,平地将每个孤立的山脊与它后面的山脊分割开来。这些荒凉山丘中比较近的山坡仿佛被一条条排水沟撕裂和粉碎了;更远的高处呈现出巨型垃圾堆的外貌。
有些地方,马蹄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石块和沙子不时从马蹄下散落出来。无数溪谷里,岩石在炎热的空气里滚烫滚烫,裸露于晴空下,被无情的太阳辣辣地暴晒。他继续向东行进,不经意间望一眼死海,就能暂时减轻一处又一处景色带来的荒凉感,那深蓝色的海水从山丘之间的一个山谷显露出来并与前方沙漠的暗黄色形成鲜明反差。当攀上最后的山脊并站在一大片悬崖边缘时,美景顿然扑入眼帘。
下面大约两千英尺处就是死海,可以从头至尾看到它的全长,岸边长长地绵延着筑有堡垒的巉崖,堡垒后面还是堡垒,中间隔着深深的峡谷,一个个白色的海角突入平静的蓝色海水里,而在海的那一边,拔地而起的摩押山脉消融在远处蔚蓝色的天空里。如果他来到恩盖迪泉上游的湖,会发现自己位于一座几乎是垂直悬崖组成的圆形剧场的顶部,悬崖峭壁上凿出的崎岖曲折小道,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架梯子,通往一处向海边倾斜的马蹄形小平原。行人必须下马,牵着马小心地走下这个令人头晕目眩的下坡道,而且队伍最后一个人走路非常谨慎,因为只要脚下稍有滑动,带出一块石头,它就会急速飞下悬崖,击中下面的人,把他们猛然砸到山底。在峭壁脚下,称为“小羊羔之泉”的丰富温暖的恩盖迪泉水从长满茂盛亚热带植物的青翠绿洲当中的岩石里流出来,冲进泛着泡沫的小瀑布。绿洲与干旱郁闷的旷野形成对照,当徒步行走者艰难跋涉好几个小时经过旷野之后,绿洲就更加深深打动他的心灵。古代希伯来人称该处旷野为Jeshimmon,意为“荒地”,即犹地亚的旷野。它从死海咸苦但闪光的海水处一直延伸到国家的中心地区,到达橄榄山脚下,距希伯伦、伯利恒和耶路撒冷两小时路程之处。
大卫为逃避怒气冲冲的仇人扫罗的追捕,来到这片荒凉的旷野寻求庇护。当他和一帮跟随他的困顿潦倒的人躲在这里的时候,这个侠义的逃亡者没有偷盗富裕的牧主拿八的羊,有惠于这家人,因而受到拿八聪明而美丽的妻子亚比该的款待。粗鲁的拿八对这帮“匪徒”给他的帮助木然无知,他傲慢无礼地拒绝了这帮人的首领以最温雅的言辞提出的施舍一些食粮的请求。这种侮辱深深触痛了大卫纯洁的自尊心,他带着四百个棒小伙子,每人腰间挂着大砍刀,翻过几个山头,直奔拿八的牧场。拿八之妻在途中旷野里遇到了他们,她和颜悦色地抚慰愤怒的头领受伤的自尊心,而且行动甚于言辞,她带来一队驴,上面装满“匪徒”们渴望的肉和酒。大卫的心软了。女人的美貌、她的温雅的话语、驴队驮着背篓的情景,这一切都起到了效果。
他非常谦和地接受了这个女人为其丈夫所作的辩解,答应不再复仇,并一定保护她,同时不无暗示地表明,如果她没有遇见他,明天早晨牧场将会发生什么情景,最后,祝她平安回家。话说完了。这些逃亡者转过身去,牵着装满食物的驴子,从来的路上回去了。看着这些高大结实、皮肤黝黑的人身手矫健地离开,直到这队人马翻过最近的山脊,在视野里消失,亚比该大概微笑并叹息了。然后她踏上归途,带着稍稍轻松的心情急忙赶回家里,那里有她粗鲁的丈夫和他的牧民,他们对山那边发生的事毫不知情,剪完羊毛后正喝得酩酊大醉。当晚在酒宴过后,她明智地什么也没说。但第二天早晨,当丈夫酒醒之后,她对他说了一切,“他就魂不附体”,神经受到打击,或者也许某种更强烈的打击使他难以承受,不出十天他就死了。而在过了一段合法的时间以后,他的寡妇已经远远地在几个山头那边,与“匪徒”头领在一起了。
妩媚的亚比该第一次见到容易感动的大卫时,对他作了赞美。其中有一句话值得引起我们注意。她说道:“虽有人起来追逼你,寻索你的性命,你的性命却在耶和华你的神那里蒙保护,如包裹宝器一样;你的仇敌的性命耶和华必抛去,如用机弦甩石一样。”这些话毫无疑问具有隐喻性,然而对英国作者来说,该隐喻奇怪而难解。它暗指活人的性命(灵魂)可以包扎在一个包裹里保护起来,而敌人的性命(灵魂)则相反,这包裹却是松开的,于是这些性命(灵魂)就在风中飘散。如果古代希伯来人不熟悉可以对灵魂作如此处理的实际信念,那么,上述想法哪怕作为修辞手段也很难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我们把灵魂想象成只要生命持续,它就一直存在于肉体之内,因此对于我们来说,这段正在讨论的《圣经》经文所传达的这个观念当然是很反常的。可是对于生命观念与我们大相径庭的许多民族来说,情况可能并非如此。事实上,在未开化民族当中存在着一种广为流传的信仰,即灵魂可以而且经常在其主人活着时脱离肉体,并不会立即使他(她)死亡。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是鬼魂、恶魔或恶人做的,它们嫉妒某个人,于是窃走其灵魂,目的是害死他(她)。
因为假如它们的邪恶意图得逞,截住游魂很长时间,则此人定会生病和死亡。由于这个原因,将灵魂看作自己的影子或映象的人们往往对照相机极为恐惧,因为他们认为替他们拍照的摄影师用照相机抽取了他们的灵魂或影子。让我们从许多例子中举出一例。在阿拉斯加的育空河下游有一个村子,旅行者架起照相机准备拍摄爱斯基摩人在房屋周围走动的照片。当他对好焦距时,村长走上前来并坚持要钻到遮布下看一看。被允许后他聚精会神地对准在底片玻璃上活动的人像凝视了一分钟,然后猛地从遮布下退出头来,大声对他的村民们说:“他把你们每个人的影子都收在这个盒子里了。”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安,一眨眼工夫,这群人手忙脚乱地四散奔走,躲进了家门。按照这种思路,照相机或影片盒是灵魂的盒子或包裹,像把沙丁鱼放入罐头一样收集起来准备运输。
但有时候灵魂离开身体是出于善意。未开化民似乎认为,只要他的灵魂还完整,无论他的灵魂是在身体内还是在身体外,没有人会真正长时间死去。因此他推断,如果他能够设法做到把自己的灵魂取出并暂藏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只要他的灵魂仍然在那个地方未受损坏和安然无恙,他就可以实际上一直活下去。于是在危险时期,谨慎的未开化民有时会小心地取出自己的或朋友的灵魂,把它放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好比“开一个储蓄户头”,保存起来直到危险过去,他就可以收回精神财产了。比如,许多人把乔迁新居看作是对灵魂非常危险的关键时刻。因此在西里伯斯岛的米纳哈萨地区,每当出现这样的危机时期,祭司就把整个家族的灵魂收集在一个袋子里,并保存在那里直到危险过去为止,然后再把它们还给各自的主人。
此外,在西里伯斯岛南部,当女人快临产时,派去请医生或收生婆的人会随身带一把砍刀或其他的铁制家什。这件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代表该女人的灵魂,据认为在此危险时刻它在女人身外比在身内更安全。因此,医生必须极为小心地看顾这件东西,因为如果掉了,则那个女人的性命也将丢掉。于是他把它保存在自己的家里,直到女人分娩完成为止,此时他就归还这件神奇物品,并换来出诊费。在凯伊群岛上,有时会看见一只挖空的椰子果,劈成两半,又重新仔细拼合起来,挂在那里。这是一个储藏器,里面保存的是一个新生儿的灵魂,以免它成为恶魔的牺牲品。因为在那些地区,在肉身完全成形之前,灵魂是不会长久居住在其肉身之中的。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采用同样的预防措施,以保护病儿的灵魂。巫医通过念咒把病孩的灵魂变成护身符,然后把它收藏在自己的魔法袋里,灵魂藏在里面,无论到何处,它都是安全的。在新几内亚东南部的有些地方,妇女外出时把孩子放在一个随身携带的袋子里,“她必须在自己的衣服下摆,系一根某种藤蔓做成的长飘带,最好也系在婴儿袋子上,目的是让它垂在自己身后的地上。因为万一孩子的灵魂偶然离开身体外出漫游,就必须设法让它从地上爬回来,那么,有什么比一根垂到地面的藤蔓还要来得方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