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旧约》中的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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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隐多珥的女巫(1)

扫罗和撒母耳 扫罗的性格 战斗前夜 扫罗决定向撒母耳的灵魂咨询 扫罗和隐多珥女巫 古希伯来人的交鬼术 史诗《吉尔伽美什》中的交鬼术 古希腊人的交鬼术 死者预言所 费斯普洛提斯的奥尔努姆的死者预言所 亡灵向梦中之人透露预言 意大利的梦中亡灵预言 北非的墓茔梦中预言 西里伯斯的墓茔梦中预言 召唤大流士、阿喀琉斯、荷马的亡灵卢卡讲述的招魂 贺拉斯和提布卢斯讲述的招魂 尼禄和卡拉卡拉召唤鬼魂 非洲的交鬼术 巴干达人中的已故国王的预言 罗得西亚的班图部落中已故酋长的预言 西非黑人中的招魂术 死者雕像用作向死者征询 毛利人的招魂 努卡希瓦岛上人的招魂 新几内亚岛和西里伯斯岛上人的招魂 婆罗洲人的招魂 苏门答腊的巴塔克人的招魂 爱斯基摩人的招魂 中国的交鬼术和招魂 交鬼术普遍流行以色列历史上最具悲剧性的人物是该民族第一个国王扫罗。人民不满大祭司所称以神的名义并在神的直接指导下管理他们的法规,便示威要求有一个世俗的国王,而最后的大祭司、先知撒母耳,勉强同意他们的要求并膏封扫罗为以色列国王。这样有效的革命本应发生在比如教皇管辖的国度里,如果居民们无法忍受教会的压迫和不良统治,就会起来反对教皇,并迫使仍然掌握神圣要职而进行统治的教皇,不得不把管理世俗事务的权柄转交给世俗国王。撒母耳是个精明的政治家和最刻板的教士,竟然机智地不仅膏封,而且指定了以色列人当时众望所归的新国王。

他所挑选的人非常胜任,能够赢得人们的赞誉并吸引他们效忠。他身材高大威武,举止豪侠,他在战场上灵活的指挥才能和无所畏惧的胆量,这一切都显示出他是人们天生的领袖。但是在炫耀的外表下,这个精神抖擞和普受爱戴的战士隐藏着一些致命弱点:猜忌和多疑的气质、容易动怒的脾气、意志薄弱、目标动摇,而首先是越来越发展的忧郁症;受此影响,他的理智向来不算出色,有时还处于癫狂的边缘。在这样沮丧的时候,他心中深藏的低落情绪遮蔽了他的头脑,只有肃穆音乐的安抚曲调才能使他稍感轻松。希伯来历史学家为我们描绘的最鲜明图画之一,是英俊的国王情绪低落地坐在黑暗里,而此时,游吟歌手、红光满面的大卫站在他跟前,拨动竖琴的琴弦弹奏出甜美的音乐,直到国王的愁眉舒展开来,从自己痛苦不安的思考中获得暂时的休憩。

很可能,撒母耳在向民众意志低头的同时,以其锐利的目光已经发现、甚至希望新国王有这些弱点,就表面上答应让出最高的国务处置权。

他也许认为坐在王位上的扫罗是个装装样子的傀儡,是个美丽的面具,这个人作为战士具有勇敢而顺从的尚武特点,但其内部应该隐藏着一付固执先知的严峻面孔。他可能希望将国王当作一个经过加冕、拥有君权的傀儡,这个国王要能够伴随着躲藏其幕后的幽灵般顾问演奏的曲调,在民族舞台上翩翩起舞。假如他在把扫罗扶上宝座之时,打的正是这样的如意算盘,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在撒母耳活着的时候,扫罗就几乎一直是那双比他自己强有力得多的手里的工具。实际上,先知撒母耳是一个性格专横的人,一个由铁模铸就的狂热信徒;这些人误认为自己不可妥协的目标是上天的旨意,他们朝着目标笔直前行,践踏所有的反对者,他们铁石般的心肠反对任何仁慈和怜悯的温柔情感。

当扫罗愿意按照傲慢师傅的吩咐去做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良心就像交给父亲般的听忏神甫那样交给了这个人,谦和地允许他在顶着虚幻的世俗王冠的自己面前高视阔步。但是当他敢于同精神导师加给他的那些无情命令稍有分歧时,撒母耳就与他的傀儡王决裂,并如同抛弃一件不再为他所用的工具那样抛弃了他。撒母耳秘密指定游吟歌手大卫为扫罗的继承者,并愤然离弃了如今已经后悔并感到良心恐慌的国王,拒绝再去见他,并一直当作他已经死去而为他举哀,直到自己去世为止。

从此以后,扫罗的情况越来越坏。在失去了他长期以来深信不疑地服从的强大依靠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刚愎自用和反复无常。他的忧郁症加重了。他更加多疑了。他的脾气也难以确定,变得更难控制了。他现在经常勃然大怒。他不仅企图杀害大卫,而且想杀害自己的儿子约拿单,虽然有时在阵阵怒气发作之后,接着是一次次的后悔,但是他昔日曾有的高尚性格却毫无疑问地逐渐退化了。

于是,当扫罗日薄西山的时候,浓重的乌云聚集起来了,他曾经与之进行过毕生战斗的非利士人以从未有过的强大军力入侵其领地。扫罗集合起以色列人的自卫军抵挡他们,两支队伍扎营在面对面的两边山坡上,中间夹着广阔的以拉山谷。这是决战的前夜。凌晨将要决定以色列人的命运。国王展望这场决定性的鏖战,忧心忡忡。担子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他沮丧的心头。他相信自己已被神抛弃,因为他采用了各种合法占卜的方法,想撩开帷幕并窥视未来,结果所有的企图都证明毫无效果。先知们缄默不语,神谕家也闭口无言。神没有在夜间显形,没有一丝希望之光来慰藉他心情沉重和无梦的睡眠。甚至过去可以驱散他烦恼的音乐也不再能影响他了。他的狂暴行为已经迫使熟练的乐师逃跑了。他们的灵巧之手曾经多少次掠过琴弦并激起和鸣,来慰藉他饱受折磨的心灵,让其暂时忘却悲哀。在绝望中,国王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撒母耳那里,在过去快乐的日子里,这个忠实的顾问从来没有让他在求助时失望而归。但是撒母耳如今已经躺在拉玛的坟墓里。然而一个念头冲击着国王。他是否可以把已故先知从坟墓里唤出来并让鬼魂说出希望和宽慰的话语?这样做是可能的,但很困难;因为是他自己放逐了所有施行这种妖术的人。

他向自己的仆人打听并从他们那里了解到,有一个女巫还住在隐多珥村,在该山谷一侧较远的群山里,相距其北端仅几英里。国王决定去找她咨询,而且,如果可能的话,将折磨着他的疑问和害怕都解决掉。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因为在他和女巫的住所之间全都驻扎着非利士人的军队。

白天去会招来死亡;必须等到夜里。

国王做好了所有的战斗准备以后,就回到自己的帐篷,但没有睡觉。

他热血沸腾,难以休息。他急切盼望那个时刻快快到来,使他能够在夜色掩护下出发。最后,太阳落下去了,夜幕浓重起来,营地的喧哗声逐渐归于寂静。现在,国王把最近刚刚在军队面前展示过的华丽服饰放在一边,把自己高大的身材裹在一件普通的罩袍里,撩起帐篷,带着两个跟班,偷偷潜入夜幕之中。星光映照下,他周围到处可见倒头睡觉的手下士兵的身影,绵延成群,躺在光秃秃的地上,旁边散放着一堆堆的武器。快要熄灭的篝火余光,忽明忽暗地时而这里时而那里,映出酣睡的人群。对面的山坡上,目光可及之处,闪烁着敌人的营火,狂欢声和音乐声随着夜风飘过山谷远远传到这里,诉说着傲慢的敌人预计明晨就将赢得的胜利凯旋。

三个冒险者笔直穿越旷野来到山脚下,找到距离非利士人营地最后前哨的一个空隙地带,并开始攀爬。一条荒凉的小径引领他们绕过山上的那个士兵,到达了可怜的隐多珥村,村里简陋的泥屋紧贴在光秃秃的石坡上。在北面,远处塔博尔山黑魆魆的庞然身影,若隐若现地正对着天空,最远处,黑门山积雪的顶峰在星光里泛出灰白和鬼魅的阴影。然而这些远行客既无余暇也无兴趣眺望这夜间的景色。国王的向导把他们领向一间小屋;从窗口看见里面点着火烛,于是他轻轻叩响了门。看来拜访有希望了,因为里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请他们进去。他们听从吩咐进了门,随手把门关上,站在女巫的面前。《圣经》作者没有详细描述她的外貌,因此我们可以按照想象随意描写她。她也许年轻而且漂亮,头发漆黑,目光炯炯,也许是个形容枯槁、牙齿脱落的老丑妇,钩鼻子、钩下巴、烂眼睛、头发灰白,因年龄和疾病而使身体格外佝偻。对此我们很难说;而国王无疑非常关注她的容貌。

他开门见山地告诉她来访的目的。他说:“求你用交鬼的法术,将我所告诉你的死人,为我招上来。”但是老妇人不同意,她提醒来访者(她没有认出他是国王)说,国王曾下令反对女巫和预言家,她还坚持说满足这个要求就等于丢掉自己的生命。直到那个高个儿来客用一种既像请求又像命令的神情,以自己的名誉向她保证不会有灾难降临到她头上时,她最后才答应为他施展自己的神秘力量。她说道:“我为你招谁上来呢?”他回答说:“为我招撒母耳上来。”这个要求使巫师大吃一惊,她仔细端详着来者,认出了他是国王。她非常害怕,相信自己落入了圈套,就大声呼叫起来,“你是扫罗,为甚么欺哄我呢?”可是国王用庄重的仁慈态度向她保证,安慰她,并吩咐她将法术进行下去。她就此镇静下来投入工作,她聚精会神凝视着一个地方,在来客眼里那里只是一片虚空。

很快,根据她蛮野而凶暴的目光,表明她已经看见了他们看不见的某个对象。她说:“我看见有神从地里上来。”扫罗问:“他是怎样的形状?”她回答说:“有一个老人上来,身穿长衣。”国王发现这就是撒母耳的亡灵,于是他屈身,脸伏于地下拜。可是亡灵严肃地问他:“你为甚么搅扰我,招我上来呢?”国王回答道:“我甚窘急;因为非利士人攻击我,神也离开我,不再藉先知或梦回答我。因此请你上来,好指示我应当怎样行。”但不幸的国王发现,亡灵像其生前做先知时一样不妥协和不宽容,他生气地背对着这个曾经敢于违抗他命令的国王。这个倔强的老人无情地询问瑟瑟发抖的哀求者,你既已被神遗弃,怎么还敢前来询问他——神的先知呢?他再次申斥国王违背指令;他提醒国王注意他的预言,即王国应该从他手中夺去,交给大卫;他宣布预言将会实现;他不停责骂,断言明天一早就将证明非利士人打败以色列人;无须等到明天黄昏,扫罗及其儿子就要和他同属另一个世界了。随着这些可怕的言辞,这个无情的幽灵回到了地下,扫罗则因害怕而瘫倒在地。

我们从这段生动的描述中,了解到古代以色列人所熟悉的“交鬼”或者“唤起死者亡灵”以便向其探询预言的习俗,也了解到严肃的立法禁令无法完全阻止其发生。我们可以从扫罗的举止中,知道该习俗植根于大众宗教或人们的迷信里有多么深,扫罗因极度苦恼而迫不及待地召唤那些交鬼者前来为他服务,而他在势力强大时曾经查禁过那些人。他的这个例子是典型的复辟异教的趋势,以色列的先知们曾在他们的同胞们当中见到这种异教现象并为之哀叹。在离奇灾难或危险时节,当正统宗教风俗习惯看来失去效用时,异教现象总会不失时机地显现出来。以色列人有一条法律,它的现存形式可能晚于扫罗时代,但可能仍然体现了一种非常古老的习俗,即通过扔石头砸死所有与神灵打交道的人或巫师,来表示对他们的惩罚。很显然,这也就是说反对所有声称能够召唤亡灵、以便向它们寻求预言的人。但是在扫罗时代之后过了很久,在国王玛拿西重新恢复起来的异教习俗当中,有一个就是交鬼术。施行妖法的人曾因害怕恐怖的法律而躲入山洞和冷僻之地,而迷信的国王则把他们从那里召唤到光天化日之下,让他们的职业合法化。可是不久以后,虔诚的国王约西亚进行了彻底的民族宗教改革,将所有的交鬼者、女巫和术士归入罪人之列,他们短时间内就以此面貌存在。

关于扫罗与撒母耳的亡灵会面的故事,清楚地暗示了只有女巫能够看见幽灵,国王虽然看不见它,可是能够听到它的声音并直接与之交谈。

由此我们可以肯定地得出结论,这是古代以色列人的女巫和术士经常采用的一种方法,他们声称能与鬼魂进行对话。他们诡称能召唤并看见鬼魂,而受他们摆布的人则看不见,只能听见说话声。求询者天真地认为声音是鬼魂发出的,其实一般来说这是术士本人或者是其搭档的声音。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声音的来源是什么,在轻信的求询人看来都不是出自于术士之口,而出自他以外的某个看不见的鬼魂所在之处。口技很容易造出这样的音响效果,它有利于帮助交鬼者完成其把戏而无需假助手一臂之力,而且不容易被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