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建国之初始终奉行黄老之术。马上夺得天下,但不能马上治理天下。经过战火的破坏,民穷国弱。此时的休养生息是目前惟一出路。前一个王朝--秦朝施行严厉的法家思想治理国家,这在春秋战国时期,确实为秦朝的迅速崛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这种情况到了天下稳定之后,法家的严刑厉法,已经不再适合一个统一国家长久发展方针。从秦朝手中走过来的汉朝臣子们,自然清楚法家思想也不适应刚刚建立的大汉王朝。
而其他各家思想,在刘邦看来,儒家之中的儒生信而好古、脱离现实、清高姿态正是这些来自社会底层的统治者们所厌恶的。这时,惟有主张清静无为、以柔制刚、以静制动、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刑德相辅的黄老之术比较切合刘邦集团的需要,能够为汉初统治者提供最合理、最有效的统治手段和制定政策的理论依据。
黄老之术起于战国,是假借老子之言和黄帝之言,一种接近于道家思想的言论。它主张“是非有,以法断之,虚静谨听,以法为符”。认为君主应“无为而治”,“省苛事,薄赋敛,毋夺民时”“公正无私”,“恭俭朴素”,“贵柔守雌”,通过“无为”而达到“有为”。
任继愈主编《中国哲学发展史》中讲道:汉初,有胶西的盖公,“善治黄老言”,被曹参礼拜为师,“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其治要用黄老术”(《史记·曹相国世家》)。后来,曹参入朝作了相国,黄老术也正式作为治国的指导思想。汉文帝即位,其后窦氏“好黄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诸窦不得不读黄帝、老子书,尊其术”(《史记·外戚世家》)。黄老术作为当时国家的统治思想持续了数十年,治黄帝、老子之言的学者也正式形成为一个学派,即黄老学派,或曰道家学派。
《汉书》说:“孝惠高后之时,海内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无为,故惠帝拱己,高后女主制政,不出房闼,而天下晏然,刑罚罕用,民务稼穑,衣食滋殖。”文景二帝继统之后,也继续将黄老之术作为治国方针。班固曾高度评价说:“及孝文即位,躬修玄默,劝趣农桑,减省租赋。而将相皆旧功臣,少文多质,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吏安其官,民乐其业,蓄积岁增,户口寝息。”(《汉书·刑法志》)景帝长期生活在黄老之术氛围中,其母窦太后好“黄帝老子言,景帝及诸窦不得不读《老子》,尊其术”。在文景二帝统治时期,朝野内外,对黄老之术从之者甚众。
司马迁在《史记·律书》中毫不掩饰地称赞说:“故百姓无内外之徭,得息肩于田亩,天下殷富,粟至十余钱,鸣鸡吠狗,烟火万里,可谓和乐者乎。”而到汉武帝即位之时,“国家亡事,非遇水旱,则民人给家足,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余财,京师之钱累百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汉书·食货志》)黄老之术在高祖、惠帝、文帝、景帝四朝之中,对休养生息起到很好作用,大汉天下出现了封建王朝第一个盛世--“文景之治”。同时,接下来的黄老之术走到汉武帝时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汉武帝一改前辈帝王们的低调做派,积极进行外部调整。
汉武帝刘彻被立为太子时候,朝中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儒家大师辕固生同黄老道家学者黄生辩论“汤武革命”这一敏感话题。黄生说汤武夺天下是篡弑,“汤武非受命,乃弑也”。辕固生反驳说:桀纣虐乱,民心归汤武,民心即天命,故汤武之立本身已是受命了。“夫桀纣虐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与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民不为之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黄生曰:冠虽敝,必加于首;履虽新,必关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因过而诛之,代立践南面,非弑而何也?辕固生曰:必若所云,是高帝代秦即天子之位,非邪?
两人各持一辞,最后还是汉景帝做了回和事佬,景帝曰: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言学者无言汤武受命,不为愚。此事暂告段落,可是真正的儒学观点却已经慢慢发展了。
其实早在刘邦建立汉朝之初,儒生就曾经做过一次使汉高祖欢喜的事情。西汉初年,刘邦刚刚做了皇帝,对一些宫廷礼节也是漠不关心,整天还是四处散漫,君臣无度,朝廷场面杂乱,“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高帝患之。”儒生叔孙通给刘邦出个主意,说“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于是叔孙通招募儒生,制定礼仪,训练百官,让刘邦感到做帝王的优越感,“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
武帝即位时,社会经济已得到很大的恢复和发展。从政治上和经济上进一步强化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已成为封建统治者的迫切需要。在这种情况下,主张清静无为的黄老思想已不能满足上述政治需要,而儒家的春秋大一统思想,仁义思想和君臣伦理观念显然与武帝时所面临的形势和任务相适应。于是,在思想领域,儒家终于取代了道家的统治地位。
早在汉武帝即位的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就出现过一次尊儒活动,这年十月“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期间丞相卫绾说:“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奏可。”由于当时遵从黄老之术的窦太后还健在,所以说卫绾的提法并没有真正施行,而且卫绾因此也丢了官位。
“罢免了卫绾后,窦太后任命自己的侄儿窦婴为丞相、田蚡为太尉。而田、窦两人”俱好儒术“,他们荐举儒生王臧为郎中令,赵绾为御史大夫,褒扬儒术,贬斥道家,鼓动武帝实行政治改革,甚至建议不向窦太后奏事。窦太后又是大怒,杀了赵绾、王臧,田、窦二人免职。此时尊儒之事还没有很好的进展。”(《影响中国历史的100件事》)汉武帝建元五年(公元前136年),武帝“置五经博士”并罢各家传记博士,成为武帝尊儒一大举措。大汉经学家赵岐在《孟子题辞解》中说:“汉兴,除秦虐禁,开延道德,孝文皇帝欲广游学之路,《论语》、《孟子》、《孝经》、《尔雅》皆置博士,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而已。”
公元前134年,武帝“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亲自策问。“而仲舒以贤良对策焉。”他在对策中指出,“《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春秋大一统是“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现在师异道,人异论,百家之言宗旨各不相同,使统治思想不一致,法制数变,百家无所适从。他建议:“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董仲舒指出的适应政治上大一统的思想统治政策,很受武帝赏识。
董仲舒(约公元前179年~公元前104年),广川(今河北枣强东)人,是西汉中期儒家春秋公羊学派的大师,著有《春秋繁露》等书,董仲舒自小攻读《春秋》,景帝时做过博士官。汉武帝继位后,举贤良文学之士,董仲舒以公羊学大师身份应召,从此,他多次给武帝上书、对策。他在上汉武帝的《举贤良对策》中,提出了“天下三策”思想,宣扬经过改造的新儒家学说,建议“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即为了巩固汉王朝的统一,应尊崇儒家学说,把它作为惟一的指导理论,罢黜其他各家异说,以求统一人民思想,维护汉王朝的王权统治。这一建议得到汉武帝的赞赏,从此,儒家思想便成为中国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以至影响中国社会达数千年之久。
“公元前136年(武帝建元五年),设太学,置五经博士。博士以儒家经典‘五经’在太学教授弟子。公元前124年,汉武帝采纳公孙弘的建议,为博士置弟子员五十人,每年考试一次,合格者授予各种官职。命令各郡国普遍建立学校,讲习儒家经典,选拔其优秀者担任地方各级官吏。从此以后,学习儒学的人越来越多。
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布衣出身的儒生公孙弘擢居相位。同年,武帝又批准为博士官置弟子员50人,根据成绩高下补郎中文学掌故,吏有通一艺者则选拔担任重要职务。此后,公卿、大夫、士吏都为文学之士,通晓儒家经典成为做官食禄的主要条件。治狱官吏张汤、杜周,迎合汉武帝的需要,也主张以《春秋》决狱,用儒术附会粉饰法律。儒术完全成为封建王朝的统治思想,而道家等诸子学说则在政治上遭到贬黜。”(《影响中国历史的100件事》)汉武帝推崇的儒术,已吸收了法家、道家、阴阳家等各种不同学派的一些思想,与孔孟为代表的先秦儒家思想有所不同。汉武帝把儒术与刑名法术相糅合,形成了“霸王道杂之”的统治手段,对后世影响颇为深远。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董仲舒提出的,为汉武帝所采纳,运用了政权的强制力量使之得以推行,这项措施虽然不像焚书坑儒那样残酷,但强行统一思想这种做法,与秦始皇并无二致。所不同的是二者的打击对象不同,秦始皇打击的是儒家,汉武帝打击的却是儒家之外的诸子百家罢了。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汉朝文化专制主义的具体表现,在当时,对于巩固封建王朝统治,加强中央集权,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7.匈奴开战,拓土开疆
历史进入大秦时期,由于长期的春秋争霸、战国之乱,人们仅仅将视角放在中原江河之间;而对于广阔的北部大漠却以冷眼相对。视线的冷漠,终于给予了身处茫茫草原上的游牧部族繁荣与壮大的机会。因此,当秦皇一统中原、问政九鼎之时,忽然奇怪地惊觉:自己的榻前已有“猛虎”安睡。从此“这条猛虎”时刻冲击着中原的权力安危及民生祸福,绵延达五百多年,几乎伴随了秦汉两朝生死全程。面对此情此景,大汉王朝被逼战和相用,以求赢得战略增长期。
大汉边境之患随着平定天下,征服项王之后,成为汉室用兵的主要方向及对手。但似乎汉初的刘家军并未得到上苍的护佑,屡战屡败。爆发于公元前200年的平城之战,险些送了高祖的命,幸好在老臣陈平的老马识途之计中才捡回条性命。这次教训,促使刘邦不得不正视匈奴的强大。于是,为了边境安宁、刘家江山永固,只好采取和睦四夷的方式解决与匈奴的纷争。经过高祖、吕后、文帝、景帝几朝的休养生息与隐忍之功,当大汉朝的历史之脚踏入“武帝王朝”时,此时已决定了匈奴噩梦的来临。
匈奴年年扰乱大汉边境,仅汉武帝“刘彻出生前两年至建元元年的18年间,汉匈和亲四次,匈奴大规模入侵五次。贾谊痛陈匈奴之患:‘今匈奴谩侮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彩缯以奉之·……匈奴之众不过大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这种状况深深地伤害了刘彻的民族自尊心。少年刘彻立下大志,欲伐灭匈奴。”“自元光二年至元封元年(公元前133年~公元前110年),武帝刘彻坚决推行了积极的边疆民族政策,在他的领导、决策和亲自部署下,汉军取得了一系列胜利,不仅全部收复失地,并且远远超越了当年秦帝国所达到的疆域。”(庄春波著《汉武帝评传》)汉武帝刘彻决心跟匈奴大战一场。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匈奴要求和亲,汉武帝下令朝议,结果出现反对派和保守派。反对派以大将王恢为主,认为不能再与匈奴和亲,不但不能和亲,而且还要反攻匈奴。保守派以丞相田蚡、御史大夫韩国安为主,他们极力赞成和亲。因为当时准备不足,汉武帝只好听从保守派意见。“名和亲约束,厚遇关市,饶给之。匈奴自单于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尽管汉武帝暂时听从保守派意见,但是他知道,汉与匈奴的战争一定会开始的,必须时刻准备着。
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发生一件事,让整个时局改变。《史记》上说:马邑下人聂翁壹(也称聂壹。壹,名也。老,故称翁)奸兰(奸兰,犯禁私出物也。)出物与匈奴交,佯为卖马邑城以诱单于。单于信之,而贪马邑财物,乃以十万骑入武州塞。
《史记》上说的是一个马邑人聂壹私自贩运违禁物品跟匈奴交涉,并且还假称说要帮助匈奴把马邑城夺过来。匈奴信以为真,派出十万大军进入武州。大将王恢坚持利用这个机会,刘彻认为这是个千载良机,决定要事先埋伏,一定能够大获全胜。于是,汉武帝派出王恢、韩安国、李广、李息、公孙贺率领三十多万汉兵,埋伏在马邑周围,“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护四将军以伏单于。”
但是单于到了距离马邑还有百里的时候,看到四周人畜全无,一片静悄悄的,就起了疑心,恰巧抓个雁门尉史,一审问知道了汉军意图,“乃引兵还”。汉军此次埋伏失败。王恢本来原定计划是去袭击匈奴辎重,但是听到单于中途返回,担心匈奴兵多,不敢出来应战,再次错过一次伏击机会。事后,汉武帝以王恢战前主战,而战时却不出战之罪斩了王恢(也有一说是王恢是自杀的)。历史上把这次不成功的伏击称为“马邑之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