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黑模糊的房顶,顺手揪下插在头发里的的茅草,无精打采的。他已经习惯了茅草的存在,有时都懒得把它揪下来。
谁让他本身就是睡在茅草堆里呢?茅草堆就是他的床。
在他身边,仍旧呼呼大睡的是他的老爹,一个中年男人,睡觉很死,一旦睡着,不到自然醒,根本叫不醒。虎子已经习惯了他嗜睡的老爹,从不打扰他老爹的清梦。
相比来说,虎子他娘就是一个勤快的女人了。在她儿子和男人还在梦乡的时候,虎子他娘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虎子家住的是茅草屋,褐色的土墙,历经风吹日晒,雨蚀雷鸣。据说这间茅草屋是从虎子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几经修缮。
虎子是个乳名,大名叶岚。这么文雅有水平的名字可不是他那懒爹能想的出来的。据说这个名字是虎子他爹用一件祖上传下来的物件在邻村私塾先生那求来的。方圆十里只有这么一个私塾,私塾里只有这么一个先生。先生在这方圆十里可谓是德高望重。
话说老先生也是这一代村民眼里的传奇人物。先生早年读书,励志考取功名,也曾中过举人。怎奈不合官场,遭到挤兑,最终选择弃官回乡,教书育人。在乡里人看来,老先生就是大能人,做过大官,见识广博。
虎子懂事后,在老先生的私塾读了一年书,识得了些许字。学费是每年供先生少许粮食,过年给先生割块肉。许多人让孩子开春入学,临近年关便不再去上学,为的是省一块肉。先生对此一笑而过,也不计较。
虎子他爹人虽有些懒,但是年关时给先生割了块肉才让虎子退学回家,相比来说还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不用去读书后,虎子就开始跟村子里的孩子白天出去野玩,晚上回家时捡些干柴,给他娘第二天做饭使。
这天,虎子又跑去山上林子里摸鸟蛋,顺便采些酸酸甜甜的野果。与往日不同的是虎子这次去了个较远的地方,附近的山已经转遍了,他便盘算着寻些刺激的物事儿玩。虽说远处的山与附近的大体相同,虎子心里却也十分高兴,只因在下山的路上他被一块从未见过的黑石绊了一跤。这黑石只有鸟蛋大小,通体黑透,似装着什么神秘的力量一样,让人看去就便不开眼睛。虽说不是捡到元宝,虎子心里也很是高兴,以后说不准可以和小伙伴们炫耀炫耀,将这黑石好好地编排一番。故而虎子笑意盈盈的就下山去了。临走还采了许多山上的果子。
中午时分,叶岚汗流浃背,背上背着一个小袋子满载而归,里面装着今天采的野果还有那块黑石头。沉浸在自己丰硕的收获里的叶岚不晓得他家已经来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这位客人是他的远房表舅,叶岚七舅奶奶的儿子。
远房表舅是附近小城里一个当铺的掌柜,手底下有十几个伙计,经手的都是金银珠宝,字画古玩。在叶岚父母的眼中,这可是大能耐人。据说这远房表舅已经把好多亲戚带到城里,让他们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叶岚以前听父母说道这些的时候,艳羡不已。叶岚也希望有一天远房表舅可以来他们家,把他带走,让他也过上城里人的生活,见识一下城里的繁华,告别这个穷山头。
这不,叶岚回到家,突然发现自己盼望的人就在自己家,心里的高兴劲就甭提了,一颗小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
远房表舅身材中等,身穿锦袍,头戴员外帽,脚蹬棉纱短靴,微胖,腰圆肚大,长相一般,但是那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透露出商人的“奸气”,却是给他其貌不扬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生动。
这表舅看见叶岚回来了,眼里透露出看见元宝样的贪婪之光,嘴上也毫不怠慢忙着招呼道:“哎呀,你这毛小子可是回来,快来让我瞧瞧!”
叶岚见表舅如此热情,心里稍稍顿了一顿,脚下却也没停,赶紧把背上袋子卸了下,迎上前去,脸上同样也笑开了花:“表舅要来怎么不让人招呼一声,要是早知道您要光临寒舍,我哪能出去混那许久,肯定早早就去迎接了。”说话时心里一阵紧张,思忖着得好好卖弄卖弄自己跟先生学的东西,要是能让表舅带到城里,指不定自己哪天也能飞黄腾达。暂不说高官厚禄,只要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想到这些叶岚禁不住笑出了声。
“啪”父亲一巴掌拍醒了正在做白日梦的少年:“你表舅问话你这混小子怎么不吱声呢,就知道傻乐。”
却看表舅脸上并无愠色,还是挂着一抹笑意,缓缓开口道:“岚儿今年一十有二了吧,可是还学过一些书?”
叶岚心中大喜:“年前还和先生读书,只是这家里实在是······”少年往他父亲那瞟了一眼,没在继续说下去,转口接到:“不过字我大抵都识得,教书的先生也夸我悟性较高,学东西很快。虽未继续留在先生那读书,我后来还是有温习先生所教的东西的。”虽然不知表舅为何发问,只觉得把自己说的厉害点没准可以让表舅高看一眼。
只见表舅上下打量着叶岚,笑意更深,旁人看来皆以为表舅是为他的懂事感到欣慰,却不知,这讳莫如深的表情下,打的确实另外一个算盘。“这小子今年虽说年岁还小,身材看上去也并不高壮,若要让他在我的当铺里做些打点账目的事情,到是可以省去我大把的银子,这接近免费的劳力实在是甚合我意。”但嘴上确是另外一番善意言语:“岚儿这学业半途而废着实可惜,你在家里可是有好的活计?你也该帮父母解解忧了,你若不嫌弃,不如你就跟我进城,在我的当铺里帮帮忙可好?表舅定然不会亏待与你。”
叶岚心中一阵惊喜:“表舅,这是真的么,我愿意,我一直都特别想帮父母排忧解难,我······,表舅您就是我的大恩人呀。”说话间,连忙用手捂住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却也并不虚假。二人心里各自盘算着,却忽略了旁边略显惊愕的夫妻。
表舅见事情已经处理妥善,称自己还有事,只留下一名随从和一点碎银子交代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叶岚赶紧送出门去,但见表舅走远,才一溜小跑回到屋里。
那名随从见叶岚家已是风雨招摇,也不敢多待,说是让叶岚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过来接他一起进城,自己却找客栈去住了,也是,公家的银子,哪有不浪费之理,若要是被埋在这茅草屋之下,那才叫得不偿失。
叶岚兴冲冲的拾起今日上山背的袋子,就要去收拾东西,只见他的父亲满面愁云:“虎子,你这一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叶岚不解,父亲这难道是舍不得,但又赶快打消了念头,又听父亲说道:“虽然我们说起过你表舅带着很多亲戚进了城,但是,你看又有谁曾回来看看过,虽说爹不信你是不肖子,但这心里也是隐隐觉得不安,像是这一别······”叶岚的娘赶紧过来圆场:“你看你,平日里表现的丝毫不关心儿子,现在倒是多愁善感起来了,孩子这是跟着表舅去做生意,到时候肯定是风风光光的回来!”叶岚也赶紧说道:“父母养儿这么大,我赚到钱就央求表舅把你们一起接到城里,父亲不必扰心。”
晚上,叶岚拿出那块黑石仔细打量,只觉得这石头散发着丝丝清凉,他不禁喃喃自语:“是你带给我的好运么,我觉得今天就好似一场梦一般。”说完就把石头揣进了胸襟中,倒头睡去了。
次日,天还没完全亮,叶岚就起床了,却见娘己经做好了饭,而爹居然也破天荒的早起了,这才叫他心里有些许的不舍。昨天表舅走后他光顾着兴奋,光构思他日后顺风顺水的小日子了,对于父亲的离愁确是丝毫没有察觉。一家三口相顾无言,默默地吃着饭,谁都没有打破沉默,。
天已破晓,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叶岚的娘拿着袋子走了过来:“虎子,我看你昨天采的果子倒还新鲜,你路上留着解渴。家里也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娘只怕你倒城里叫人笑话,这些银子,你便拿着做盘缠吧,要照顾好自己。”说着眼睛竟然泛红了。而他的父亲却是表情凝重,看不出喜忧。
不久,那名随从出现在家门前,叶岚收好行李,又摸了摸胸襟中的黑石,向父母告了别,迈出了家门。走到路口,回头望去,看见自己家摇摇欲坠的屋舍,又望了望门口略显落魄的父母,默默地在心里说道:“终有一日,我将回来,将这落魄寒门改天换地!”头一转,随那随从大步走去,朝那未知的未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