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王县令刚上任,塔元县就发生了件抢劫案,可是,半月过去,劫匪一无下落。王县令唯有捻须长叹,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差役来报,县衙以及街坊墙上,到处贴着匿名书。原来,有盗贼看王县令追查很严,怕查出来后,会受到严惩;想自首,又怕县令不饶,所以,用这个匿名书张贴出来,也算投石问路,试试王县令的态度。
王县令听罢,眼睛一亮,忙让差役贴出布告:若愿出首,既往不咎。
当天,那些抢劫的人,一个个来到县衙,都来自首,生怕来迟一步,被别人占了先。
轻轻松松,王县令破了案。
过后,张书吏很是惊讶,望着王县令道,这儿的盗贼一贯顽固,这次怎么这么听话啊,竟然自贴广告,要求自首。王县令听了,捻须哈哈一笑,得意地道:“盗贼顽固如旧,只是本县略施小计而已。”
张书吏更是惊讶,忙问:“什么计?”
王县令摇头微笑,许久,告诉他,那匿名书不是别人所写,实乃自己所为。张书吏听了,开始惊奇,既而大笑,然后怕案叫好。对王县令,再不以庸官相待。
两人搭档,不知不觉三年。三年中,两人亲如弟兄,无所不谈。塔元县,在两人合作治理下,县境太平,百姓康乐,家家欢笑,人人喜悦。
可是,三年后,塔元县遇上一场大灾难。
那年,县境之内,遭遇百年难遇的大旱,颗粒无收。一时,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王县令虽捉贼有法,却赈灾无方,唯有长叹而已。
张书吏也皱了眉,弯了腰,整日长叹,如抽去筋骨一般。
就在那日晚上,塔元县征收上来的税银,放在仓库中,竟然被贼洗劫一空。王县令的上司商州知府知道了,大惊,忙上报皇帝。皇帝气得直吹胡子,命令商州府知府和塔元县王县令限期破案,否则,两人全都革职拿问。
王县令思索再三,只有用老办法,假装贼人,写了匿名书信张贴街上。可惜,不管用,没人自首。
知府急了,说,没有别的办法,东西是在塔元县丢失,让塔元县百姓平摊。
王县令道,这样做,会逼死人的。
知府急了,道,不这样做,我们都会坐牢的。
知府大人一言九鼎,当即派下差役,准备第二天下去催银。那天晚上,张书吏来到知府面前,一笑道,不必查了,也不必逼了,银子是我盗的。
知府与王县令睁大了眼,忙派人到张书吏那儿去查,挖地三尺,一两银子也没找见。张书吏呵呵一笑,找什么,被我挥霍光了。
知府和王县令不信,张书吏一贯清白,不可能盗银。张书吏说,不用怀疑,自己盗银时,有一块铜坠丢了,可能还在现场。知府忙派人去找,果然找到铜坠。张书吏被交上去,判为死刑,几天后将被斩首。
张书吏受刑的前夜,王县令也进了监狱,脚镣手铐戴着。
张书吏见了,惊问,这——这是为何?
王县令一笑,盘腿坐下,道,老弟,银子明明是我盗的,让你抵罪,我心何安?
张书吏长叹一口气,过了会儿道,你是为我塔元百姓做贼,替你死,我是自愿的。
王县令惊道,你——你都知道?
张书吏点点头,告诉王县令,银子失盗的晚上,他的亲戚朋友家,都得到了救济银子。他去了盗窃现场,拾到一块配饰,是王县令的。他知道,王县令这样做,是怕连累别人。他忙收起这块配饰,摘下自己身上长佩的铜坠,扔在那儿,转身去知府处自首。
望着张书吏,王县令流下了泪。两个人,两双手紧握一起。
第二天,上刑场时,两人仍是一块儿。在刽子手动刀的那一刻,王县令转过头,笑着对张书吏说,老弟,来生,我们再在一块儿。
张书吏点着头,笑笑,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