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案几上浮动着妖娆诡异的火苗,噼啪作响间将暖阁映得通明净亮,塞可却只能感受到一片泛黄的光影晃在眼前,好像火光上蒙了一层白纱。
她漠然坐在雕椅上,耳边不时飘进阁门外看守小妖的议论。
“暮羽大人不准我们碰她,原来是想自己吃独食。”
“这可不像暮羽大人的作风,他向来不近女色。”
“如果是战利品,就不好说了。”
“也不知暮羽大人会怎么处置她,希望不要直接杀了,暴殄天物。”
却听门外小妖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一阵可怕的沉默,塞可知道是暮羽来了,心跟着骤然一沉,泛白的指关节紧紧攥住了雕椅扶手,却深知是祸躲不过,也只能保持冷静随机应变。
当暮羽推开门,缓步走进来,塞可依旧笔直地坐着,眸色清冷淡然,不曾露出一丝恐惧。
“你倒是淡定。”暮羽冷冷地开口。
“我不淡定又能怎样?你都有本事将我从神族眼皮底下劫走,我还能跑掉?”
“是天帝希望你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二皇子面前,你这祸水害死万妖王不够,还要害死倾夜殿下吗?”
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在心间,结痂的伤口再度血流不止,塞可狠声奚落:“你这么急于做神族的走狗,这就是你们妖族的尊严?至少星尘至死都未曾向天帝低声下气过,可你就算真的做了万妖王,也永远是天帝面前卑躬屈膝的奴才。”
似有一道寒光闪过眼前,随之而来的,是冰凉的触感,隐隐抵在脖颈间,塞可感觉到那是一柄长剑,对准了她的喉咙。
耳边传来暮羽满含阴鸷的声音,带着杀意,“你觉得你活得过今晚?”
塞可不屑地轻叱,眸若烈火,透着视死如归的坚韧,尽管她什么都看不清。
“你也只会欺负我这手无寸铁的瞎子,你尽管杀了我好了,反正我是人类,就算这一世我看不到你的报应,也一定会在某个轮回里看到你的下场。”
暮羽眉心一沉,见她毫无惧色,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怕不怕,生不如死?”
塞可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暮羽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瞥向阁门外那些晃动的身影故意大声说:“我在想,要不要顺了他们的心意,他们可都对你虎视眈眈呢。”
顿了顿,那柄指向塞可脖颈的长剑缓缓下移,轻佻地勾起她的衣襟,“不过,若你能取悦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不会让那些小妖染指你。”
一颗心蓦地一颤,沉入漆黑的深渊,却并没有半分屈服,塞可冷声开口:“我道行没你高,落在你手里我认命,可要我取悦你,你休想!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在某个轮回里,看到你的报应,我等着那一天,不管要等多久。”
沉默相对,满目无言,也不知过了多久,塞可感觉到,那柄指着她的长剑缓缓放了下去,耳边传来暮羽的轻声叹息,像无声的耳语。
“这样的你,才值得他倾尽所有。”
“你说什么?”塞可没有听清,正欲追问,却感到一个布袋扔在了她身上。
她伸手去摸,摸到一条光滑锦缎,里面似乎包裹着一个卷轴。她忽然想起,那日沈星尘曾给过她一个卷轴,也是这样被锦缎包好。她将其收入抽屉,本想着以后再去拿,哪知再一次来到青木洞府,会变成现在这般光景。
啪嗒一声,卷轴随着塞可的起身,滑到了地上,塞可被猛地从雕椅上拉起,顺势跌进了绫罗缠绕的金丝帐内。
饶是她再怎样视死如归,仍忍不住落下泪来,一片白雾中,她看到暮羽模糊的身影在朝她逼近,她颤抖着抱住膝盖,本能地往卧榻更深处蜷缩。
只是徒劳,暮羽冰冷的大手覆了上来,她避无可避,正欲拼死一搏,忽然觉得布满泪水的双眼上,传来一阵舒适的凉意,草药的馨香扑面而来。
塞可伸手去摸,却被暮羽拦住。
“别动!”暮羽附在她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塞可神色一滞,不知他要做什么,随即便有一条绢帕轻轻覆在了双眸上,却并不难受,反倒带着惬意的清凉,她顿觉神清气爽。
暮羽并未碰她一根手指,庆幸的同时也不免惊讶。
“你、”塞可正要说话,就被暮羽冷冷地打断,依旧声音极小,“隔墙有耳,小声点。”
塞可立刻噤声,也不再挣扎,暮羽将那条绢帕细细敷在塞可眼睛上,又将一个冰凉的小瓶放进她手心,小声说道:“这是冬青草,每日敷在眼睛上,可助你恢复视力。”
塞可狐疑不已,不懂暮羽为何与先前威胁她时判若两人,不过她倒也未将绢帕摘下,只是小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暮羽并未回答,只冷冷地起身,将地上的卷轴扔给塞可,又小声附在她耳边说:“这是大人留给你的,上面记载了所有妖族的名字,待你双目复明,一定要看看,然后你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塞可没听懂,只是将卷轴紧紧攥在手里,心间闪过难以置信的诧异,“暮羽,你难道……”
“蠢女人!”暮羽忽然变得冰冷不屑,声音大了起来,“能服侍本大人是你的荣幸,你若不从,我便将你扔到外面去。”
话虽轻薄,他却始终没有碰塞可,在卧榻上和她保持着距离。
那一刻,塞可似乎明白了什么,暮羽在做戏,做戏给外面那些守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