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走近最初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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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祝福

离开拉萨的前一天夜里,我写了一百多张明信片,一直写到凌晨三点四十才写完。中途,兰兰提出帮我写,但我拒绝了,因为明信片上承载的是我对朋友满满的祝福,这祝福发自内心,做不得假。一如我出发的时候,载着朋友们的一路关心与支持。

静静的夜里,我独自坐在旅馆客厅的吊灯底下。老板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发出浅浅的鼾声。老板家的小胖狗肥肥躺在门边也睡着,肚皮一起一伏。电视屏幕定格在一个马赛克式的圆球上,只有上面的时间还在继续走着。

我小心翼翼地在每一张明信片上写下了藏文的吉祥如意和心想事成,与其说是在写,倒不如说是在画。藏文被称为“写在世界屋脊上的文字”,其中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显得格外的神圣,分明是一门艺术的千年传承,于是我对每一次落笔都不敢怠慢。早些的时候,老板看到我如此费力,把一个刻有六字真言的印章递到我面前跟我说:“你这么写要写到什么时候,我看写到天亮也不一定能写完,要不用这个把六字真言盖上好了。”我接过章看了看,又递还给他,说了一句“谢谢,反正明天火车上可以睡,没关系”,然后埋头继续写。虽然每一张明信片上的祝福都相似,却张张不同,每当完成一张明信片的作业时,每当我把收信人的名字写下时,我仿佛都会看到对方收到祝福时的惊喜。不由得对着明信片也回赠一个会心的微笑,这微笑如同写完后盖上的看不见的章,这章将随着明信片一道寄出。

已经很久,不曾如此耐心地让情感随着笔尖倾泻下来;已经很久,忘记安静地书写是怎样的感觉。与其说是在给朋友送上诚挚的祝福,倒不如说是在回访一条沟通心灵的古道。自从网络和电话让生活变得方便快捷以后,信件就渐渐地被搁浅了。半个世纪前,钱钟书先生在小说《围城》里写道:“教育愈普遍,而写信的人愈少;并非商业上的要务,大家还是怕写信,宁可打电话。我想可能因为写信容易出丑,地位越高,讲话很体面的人往往笔动不来。可是,电话可以省掉面目可憎者的拜访,文理不通者的写信,也算是个功德无量的发明。”钱老果然先知先觉,邮局里信件的业务越来越少了,倒是储蓄的业务越来越多了。如果不是有包裹邮寄的业务支撑着,邮局多半要关门了。人们都不愿意动笔,于是邮局里信件的业务少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慢慢地变得随意,结果是真诚也在随意中渐渐淡去,随之少去的还有许多原本唯美的东西。

唾手可得的东西往往不为人们所珍惜。手机里来回转发的祝福短信,写得再美,都经不住时间的考验,而贺卡上的字迹,即便歪歪扭扭,到了泛黄时依旧能勾起人们的美好回忆。祝福的方式有许多种,当祝福变得简单快捷以后,祝福的分量似乎也随之减轻了。容易复制的东西往往廉价,而复制出来的祝福很难说是发自内心。不可否认爱和祝福可以传递,但传递不同于抄袭、不同于拷贝。

踏上旅途之前,我正在学习心理学,在与学伴告别的那堂课上,老师对我说:“你此行不会孤独,因为我们的心会陪你一路同行。”西藏回来,人到了,明信片还在路上。当学伴收到明信片的时候,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的微笑,让我觉得特别地幸福。那一刻深深地体悟到了什么叫“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在祝福别人的时候,其实也是在祝福自己。

在成长的路上,当想到有一些人值得你惦记,当发现自己可以被一些人牵肠挂肚的时候,心里就会暖暖的。

去过拉萨,寄了好多明信片,唯独忘了寄给自己。小小的一个忽略,却也换回了满满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