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浪漫的两人晚餐
陆闻琴抱胸望着眼前这个小胖墩。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看他圆头圆脑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没想到小家伙竟然还知道在吓自己之前先把走廊的灯关了。难怪那个绿光效果这么好。对了，那绿光又是怎么回事？
“绿光是在头顶这里的小灯。开关在套子里。”王新宇将沙发上的“南瓜套”拖到面前，分别将开关和小灯指给陆闻琴看。
“呵。你在哪里买到的这么有创意的衣服？”竟然还知道在头顶装个绿灯来制造效果，真服了设计的人了。
“这是我爸爸特地给我做的。”王新宇一听陆闻琴夸衣服有“创意”，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
“你爸爸是裁……”想到五星酒店不是一个小裁缝能负担的，“……是服装设计师？”
“不是，我爸爸是创意公司的老板。”王新宇自豪道。
“哦。”难怪自己刚才“夸”他衣服有创意时他这么得意，原本他爸就是靠这个赚钱的。
“王先生的创意文化公司在业内是翘楚，我们酒店的创意走廊就是他们公司设计的。”梁肖显然对王新宇父亲的情况相当了解。
“琴姐姐，你问了这么多，该告诉我凯文的消息了吧。”王新宇急着知道自己第一位外国友人的近况。
陆闻琴刚才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胡乱扯出凯文来的，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天晓得。
“凯文已经回到堪萨斯了，现在和他爷爷在一起。”梁肖缓缓出声道，“12小时之后，他也会有一个幸福的万圣夜。”
王新宇听得不由眉飞色舞，“这太好了。凯文一定开心死了。”
陆闻琴瞥了眼神色淡然的梁肖，心中暗叹他竟然撒谎撒到美国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
梁肖没有注意到陆闻琴眼中的佩服，反倒是看向王新宇温柔道：“新宇，现在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好不好？”
“不好。”小家伙竟然一点也不理会梁经理难得的柔声细语，一口予以回绝，“我要和琴姐姐一起玩。”
“欢迎。”陆闻琴眼见梁肖又是编好话骗小胖墩又是好言好语对方竟然还是偏向自己不由心情大爽，“反正姐姐这里的房间大，你今天晚上就算在这里陪着姐姐也没关系。”
不顾梁肖眼中的阻止，陆闻琴豪爽邀请王新宇“留宿”。
“好呀，好呀。”王新宇开心地蹦起来，“我晚上要和琴姐姐睡一张床，还要琴姐姐给我讲故事，给我唱《两只蝴蝶》……”
真是个坐地起价的小强盗，陆闻琴心里暗骂着，可是发现梁肖正看好戏一般看着自己时，她一咬牙，挤出勉强的笑来，“可以，当然可以。新宇肯陪姐姐一起，我开心还来不及。”
王新宇得到陆闻琴的“接受”之后，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小细缝无意间瞄到了一旁的梁肖，于是挥着小胖手道：“梁经理，既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不要打扰我和琴姐姐的二人时光了。”
“噗。”陆闻琴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家伙也太厉害了点吧，竟然将话原封不动还给了梁肖，难道这就是遗传他爸爸的伟大的“创意细胞”。
梁肖看了眼王新宇，露出无奈的笑来，“那祝你们晚上过得愉快。”
郑闻琴望着梁肖离开的背影，心中大爽。看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的肯定不是嘲笑就是讽刺，幸好自己有这个小南瓜……眼神望向正笑眯着眼歪头望着自己的王新宇，所有的成就感立刻停止上扬开始下滑。
好不容易赶走一批小鬼还想独自尽情享受一下宽敞的套房，谁想到半路杀出个小南瓜。
“琴姐姐，我们玩飞行棋吧。”王新宇好像倒是很享受这两人时光。
“可房间里没有飞行棋呀。”谢天谢地，飞行棋名列她最讨厌的游戏前十位。
“没关系，我有。”王新宇从他的南瓜服里掏啊掏的，掏出一把水枪来，扔到地板上；掏出一个奥特曼玩具来，再扔；掏出一只小牛公仔，继续扔……“找到了！”一盒小小方方的飞行棋被他高举在手中。
老天，她不要，不要玩无聊的掷6游戏。正当陆闻琴不断转动着双眼寻思着怎么摆脱这场“飞行棋噩梦”时，房间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新宇，你慢慢摆棋盘，姐姐去接电话。”
飞奔到屋里去接救命电话。接起电话，却没想到对面传来的是他的声音，还带着她最反感的嘲弄：“怎么样？你们的二人世界还愉快吗？”
“呵呵。当然……当然愉快……”她干笑着，充满体会了“内忧外患”的含义。
“这样吗？那看来答应你的万圣节精选佳肴也可以省了。”
梁肖在那里如释重负般地轻吁了一口气，这里的陆闻琴却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什么？你是说万圣节精选佳肴？我还以为……”她以为他打算赖账的。
“既然你忙着招待你的小客人，那我就让厨师收工去休息了。”
“我哪有忙，我现在就可以过来。”她这样辛苦地工作了十天，还不都是为了今晚这顿丰盛大餐。
“那好，我在西廊餐厅等你。半小时内你不出现，大餐就算作废了。”他给出时间之后，就给出要求，“来之前记得把小朋友平安送回他自己的房间。”
“知道了，我很快就过来，你不许赖账。”陆闻琴匆匆挂断电话，双眸透过门缝望向客厅那个正在将小飞机一架架摆好的小朋友，脸上满是欲解决棘手问题前的思量。
梁肖知道她一定会出现，不过很意外她竟然只用了五分钟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待她坐定，他冲她悠然一笑，“把你的小仰慕者送回去了？”
她点头，“你梁大经理吩咐的敢不照办吗？”搞定小朋友有什么难的？一个电话给他妈妈让家长亲自上门提货就是了。
虽然出卖了小胖墩让她心里也有那么点小小的自责，可是为了躲避飞行棋更为了能吃上大餐，王新宇小朋友你就只能找你妈妈一起玩了。
梁肖微点了一下头，看向陆闻琴的眼中却含着一抹别有深意。
“现在就上菜，你不介意吧？”
她摇头，当然不介意，她都饿扁了。
梁肖冲着一旁的侍者做了个手势，对方立刻恭敬地去了厨房，很快以南瓜杰克和幽灵图案为主题的一道道西式餐肴就被端上了桌。
“餐厅快到结业时间了，所以套餐内容一起上了。”梁肖稍稍解释了一下菜全部一次性上齐的原因之后又对侍者打了个眼神。
侍者心领神会地从酒柜中取出一瓶香槟来，“梁经理，开了。”说了一声之后，“嘭”的一声打开了香槟。
哇。香槟、美餐。陆闻琴激动得几乎落泪。她还以为自己今天没机会享受这些了，没想到不仅全部到齐，还奉送餐厅包场和美男经理陪饭，真像是东方假日酒店广告中形容的那样“奢华无比的五星级享受”。
侍者替两人倒好香槟后又取来了银色烛台放在餐桌正中。
“呃？这个？”烛光晚餐？虽然她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模样挺帅的，目前的气氛也很浪漫，可是他们还没到吃烛光晚餐的地步吧？难道他对自己……陆闻琴偷瞄了一眼梁肖……可是选在鬼节这么有个性？
他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冲她摇头一笑，“别想多了。餐厅已经到了关门时间，如果不关灯挂‘CLOSE’的牌子还会有客人继续进来用餐，我们这个角落是外面看不到的死角，所以才用蜡烛代替灯光。”
“哦。”她应了一声。眼中却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失望。
对面那双映着跃动烛火的黑瞳静静注视着她，“你知道在刚才一小时内，前台接到的最多的是什么电话吗？”
吃晚餐还要兼做智力测试题？陆闻琴往嘴里塞了瑞士肉丸，“订房电话。”
他摇头。
“退房电话。”她边嚼着肉丸边看着他，希望他能快点点头。因为她除了这两个，就再也猜不出来了。
他果然又摇头了，不过摇头的同时，给出了正确答案：“是感谢电话。”
“哦。”她故意拖长声，脸上带着贼贼的笑，“你还真不愧是经理。软广告做得比我还有本事。知道你们酒店服务周到了，你不用再在我面前宣传了。”
他又从她身上刮不到一毛钱，这样浪费口舌还不如吃东西，比如这个抹草雪糕。
他为眼前这个女人的反应而好笑，“都是打来感谢你的电话。”
从九点之后他就收到了无数的感谢电话。这些电话都是孩子家长打来的，感谢酒店为他们的孩子举办了一个那么温馨的派对，感谢酒店让孩子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万圣节，更感谢酒店让孩子在异国他乡结识到了许多的朋友。
“感谢我的电话？”她怀疑地望着他，继而露出笑来，“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少跟我开玩笑了。”
“是感谢你举办的那个万圣节派对。”
这么多热情的反馈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住五星酒店的客人大多挑剔而极具品位，与其说在酒店希望在他们入住时能取悦他们，倒不如说是在他们入住时不要被他们挑出差池来。可是谁会想到一些软饮料和一些简单的零食，便宜到总价都不够做一次水疗，而就凭这些却轻易笼络住了所有的孩子并赢来所有挑剔家长的诚心赞扬，而这些全要归功于陆闻琴，所以即使餐厅关门了还为她加餐也是她应得的。
“原来是那个，这不算什么啦。”她也是开门开得实在不耐烦了才会想到那一招的，不过没想到竟然能因此受到表扬，还真是因祸得福。
他以赞赏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她身上似乎蕴藏着某种力量，一种让人可以依赖愿意亲近的力量。昨晚原本在设想中只是用来让孩子在万圣节不要去打扰其他房客的万圣套房，竟然被她变成了一个万圣派对。
“那会不会在明天结账时，给我多加个红包？”
黑瞳中的赞赏变成了玩味，“你有时真的很让人很琢磨不透。”
面对他双瞳中毫不掩饰的感兴趣，陆闻琴猛地感觉到心跳加快起来，连双颊都不自主地阵阵发烫，幸好烛光很暗，幸好加了冰的香槟让自己能冷静不少……
“那个……你刚才骗王新宇时，还蛮像真有这么回事的。”她胡乱地喝了一大口香槟，随意地转移着话题。
“我没有骗人的习惯。”他淡淡道。
“你说的关于凯文的事都是真的？”怎么可能？凯文现在人在美国，他要是真会联系酒店里的人也应该联系自己或是王新宇，而不是梁肖。
“玛莎是SWD集团的金卡会员，只要她入住全球任何一家SWD集团旗下的酒店，我这里都可以清楚得到她的消息，正是她让巴黎酒店的同事转来的问候。”梁肖说到这里，望向陆闻琴的眼中染上了笑意，“还有就是，她儿子好像对你念念不忘，立志长大后要娶你为妻，看来你对小男生的杀伤力相当大。”
“何止小男生？我的魅力可是任何异性都无法抵挡的。”得意的人又给自己倒了满杯的香槟。
“哦？是吗？”对面那位“异性”显然对此表示相当的怀疑。
陆闻琴这才意识到，梁肖他也是“异性”，连忙改口道：“当然不包括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挟地眯起眼，大有“你再乱说一个字就掐死你”的气势。
“我不是说你不是男人……”解释引得对方眉头都打成了结，“我是说你不是普通的男人。你是五星酒店经理嘛，怎么可能和小男生一样的眼光。”
呼。陆闻琴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总算圆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和小男生的眼光就会不同？”他好像仍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难道相同？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自保比较重要，陆闻琴拿出最强一招——转移话题：“真的不会派红包给我吗？”
梁肖瞥了她一眼，轻饮了口杯中的香槟，然后很明显地摇了两下头。
看着她失望的表情，他缓缓道：“红包是没有，但是明天你可以免费享用一顿自助早餐。”
“真的？”她双目发光，不用吃宿舍的馒头豆浆又可以享受牛奶西点了？
“还有，虽然你否认我男性的身份，我倒是很认可你作为女性的身份。有些事等明天结账的时候我会跟你详谈。”慢慢说完之后，梁肖便悠然享用起了他的晚餐。
认可我作为女性的身份？有事详谈？
再想到之前的那句“你怎么知道我和小男生的眼光就会不同”，陆闻琴心中渐渐生出希冀来。难道他要和自己谈的是……
心间慢慢涌上喜悦来。是，她对他有感觉，可是她一直不认为他会喜欢上自己。可是现在，他似乎也对自己有那么点动心了。
老天。她好期盼明天。
阳光洒满了自助餐厅的每个角落，如果不怕晒，大可坐在户外的位置，边聆听海涛拍崖，边享受着美味的早餐。
梁肖默默看着在饮料区又被家长拦住示谢的陆闻琴，黑瞳中有淡淡的笑。
“这些家长简直太热情了。”陆闻琴端着满盘的食物在梁肖对面坐了下来，如脱离大难般长长地吐着气，“每个人看到我都向我推荐他们认为最好吃的东西，还有那一大堆的感谢，真是……”
“继续留下来吧。”梁肖忽然道。
“呃？”她被突然打断，一下子找不到思绪。
他被她茫然的样子给逗乐了，眼中满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虽然合同到今天结束，但是我希望你能继续留下来。”
心跳因他这句话而变得又快又乱。
“你在挽留我？”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错。”他爽快地点头。
心情像窗外的艳阳般灿烂，她忍住甜蜜的心情小声问道：“可万圣节已经结束了，我留下来做什么？”
他会不会说——做我的女朋友？一想到这个答案，她就激动得不能自已。老天，让他快点回答吧，他再这样沉默下去，她的心脏铁定要出问题。
“你愿不愿意做我……”
女朋友吗？
“我愿意。”她开心地抢答道，耳边同时传来——
“……们酒店儿童俱乐部的工作人员。”
老天，她太激动了，竟然将幻想当成了现实，而真正的现实是，他给了自己又一份工作，不过这个万能答案同样适合于目前的情况。
“又是什么类型的活动？”五星酒店还真是活动丰富，才刚过了万圣节不会又要开始筹备圣诞节了吧？
“不是活动，是长期的雇用。”
他在邀请自己长期留在他身边吗？她可以将这个邀请视作这样的暗示吗？
“你想清楚了？把我长期留在这里，你不怕会给你添麻烦吗？”她试探地问道，想了解更多的他的态度。
“或许我的生活太单调了，有点麻烦倒不失为一种调剂。”他过去工作时太讲究效率和数据，而她天马行空的工作方式虽然完全不合规矩却让他耳目一新。
你是我单调生活的调剂。这如果不算是爱的暗示那恐怕只有“我爱你”才够格了。脑袋里满是夕阳余晖间和他手牵手在海边沿着椰林漫步的美好画面。
“我愿意，留在这里，留在……”她顿了顿，鼓足勇气才大胆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留在你身边。”
他满意地笑了笑，为自己慧眼识珠，“那预祝你今后的工作能愉快。”
“愉快。”她痴痴看着他唇边的笑，自己的表白好像并没有引起他的反感。那这样说来，她和他，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了。
双颊渐渐烫起来的人含羞地低下头，用刀叉下意识地叉着面前那片火腿。
“咦？”梁肖发出的意外之声让她来不及放下刀叉便抬头去看他。他镜片后面的黑瞳地专注地望着她身后某处，那瞳中流露出来的温柔的笑让陆闻琴本能地生出抵触感来。
循着他的视线回头去看，只见一位长发披肩、身材窈窕的清丽女孩正带着甜甜的笑朝自己和梁肖这边走来。
待那个女孩在桌前停下脚步时，梁肖已经站起了身。
“你怎么会来？”他问时语气中有着未加掩饰的惊喜。
“我想你了，所以就买了机票来看你。”女孩声音又软又糯，配上甜甜的笑容，让人想起了香糯的桂花赤豆粥。
哐当。
银色的刀叉重重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激出脆亮的声响来，如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
“咦？这位是？”嗲嗲的声音直指陆闻琴，语气中满是疑惑。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酒店新聘的工作人员，陆闻琴。”梁肖笑着向漂亮女孩介绍道，黑瞳在触到陆闻琴苍白的面容时，唇边的笑意猛地收了起来。
“原来是你的新下属呀。”长发女孩轻拉了一下梁肖的衣袖，嗲嗲地问道：“肖，你怎么不介绍我？”
“哦。”梁肖的视线自陆闻琴身上移回到长发女孩身上，黑瞳中的关切一时间未来得及隐尽。
“陆闻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乔嫣。”他扯了扯唇，却发现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有些担心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家伙。她的脸色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乔嫣很自然地倒入梁肖怀中，冲着陆闻琴伸出手来，“你好，幸会。”
陆闻琴愣愣地望着伸到自己眼前的这只手，整个人只觉得空空的。这是他女朋友的手？女朋友？他竟然有女朋友了？！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都是单身，就像自己一样的单身吗？会对自己说“你真是可爱”的男人，温柔关照自己“和孩子们玩得开心点”的男人，在五分钟前还要求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的男人，已经有女朋友了？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才刚刚成形的爱情还没有做到极致就忽然要破灭。
她抬眸，视线穿过那只白皙漂亮的手，穿过那张漂亮的脸孔，穿过那个倚在他怀中的人，直直对上他那双深暗的黑瞳。
“我没想到你有女朋友了。”她哑着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多说任何一个字的力气。
不，或许她至少还有那么点力气，那足够维持她离开这家餐厅，离开这家酒店，离开三亚离开海南的力气。
她无法再面对他，在已经爱上他的此时此刻，在他的胸怀被其他女人理所当然占有着的此时此刻，她除了让自己消失，再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她知道自己离开得相当狼狈，因为脚步太过凌乱，她一路不断碰落着刀叉杯碟，大理石地面上一遍遍响起脆亮的碎裂的声响，不过无论哪一声都比不上她心上的那一声来得彻底。
黑瞳怔怔地注视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太过震惊以至于无法去思考。她刚才脸色那么的苍白，她望向自己的双眸那么伤心而失落，她沙哑说出那句话时语调中透着深深的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反应，她的反应那么分明地那么强烈地向自己传达着一个信号——她爱自己。陆闻琴她爱自己，这是个从来没有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概念。她是从什么时候爱上自己的？在今天之前，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她刚才红着眼望向自己的模样让他觉得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不要她一副受伤的模样。不对，这一切都不对，自己怎么可能是那个让她受伤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不可以让她就这样逃走，他要拦住她，让她把话说清楚。她脸色那么苍白，她眼神那么受伤，她脚步那么凌乱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他不要猜测，他要她亲口告诉自己。
想着，他已经不由自主地迈出了追逐的步子。
“肖，你要去哪里？”猛然失去倚靠的人惊惶地追上他的步子，在餐厅外的小道上她总算追上了自己失魂的男友，用力地抓住他的衣袖，阻拦着他迈出远离自己的步子，一步也不允许。
“我不可以让她这样离开，我要问清楚。”他试图挣脱乔嫣的拉拽，黑瞳中满是焦虑和混乱。他整个人彻底乱了。
“问什么？问她是不是爱上你了吗？”乔嫣的声音退去娇柔的伪装，是如此冰冷而尖锐。
“你在说什么？她怎么可能会爱上我？如果她爱上我，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低吼。震惊、意外、恍然、担忧、懊恼，所有的情绪全部混在了一起，沉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他怎么可以不知道！如果陆闻琴爱上了自己，他怎么可以不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就可以了，其他女人的想法你有知道的必要吗？”乔嫣不断提醒着他，自己才是那个唯一有资格爱他的女人。
他摇头，一遍又一遍地摇着头，“我不可以伤害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已经伤害到我了？”乔嫣恨恨地望着梁肖，“有人告诉我说你背着我对其他的女人大献殷勤，我还不相信，看来是我错信你了。”
“你如果相信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她从来只相信她自己。有着最柔弱外表的乔嫣，看似最需要人呵护的乔嫣，却是内心强大到近乎冷硬的女人。
“看来我们半年才见一次你都嫌多了。”
他摇手，示意自己的罢战。他现在心情很乱，无力也无心和她争吵，如果两个人每次的相见都是以争吵作为结束，那早已厌倦的他这次选择沉默。
她爱自己，陆闻琴爱自己。这怎么可能？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
双瞳倏地瞪圆，自己被自己心中那个“无时无刻”给惊住了。
无时无刻，原来他对她，早就由被动的盯梢变成了无时无刻的惦念。他怎么这么糊涂？糊涂到没有察觉她的感情，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内心。
那是不是也正因为她的“无时无刻”而让她先自己察觉到了那份悄然萌生的爱意？所以她会那么受伤，会那么失神地离去，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把自己当成了爱情的骗子？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让自己这么迟才察觉到对她的爱？怎么可以让自己在察觉时已经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