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孟子一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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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以德抗位

◎ 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

◎ 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

◎ 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

《孟子·公孙丑下》中记载了这么一件事:齐王派人召见孟子,孟子觉得齐王随便召见的态度是对有德之士的不礼貌。于是他就推说有病,故意不赴召见。但第二天一早,他却外出到一个朋友家去吊丧了。齐王派医生到孟子住处来问询,孟子的堂兄弟孟仲子一边应付医生,一边派人通知孟子赶快上朝去。孟子不肯上朝,又怕回到住处碰到齐王派来的医生,所以只能到另一个朋友景丑家去借住一宿。作为朋友规劝,景丑认为孟子的做法有点过分,是对君上不尊。但孟子认为,读书人应该有人格尊严,读书人对君上的尊重,主要不是表现在趋奉应命这点上,而是表现在敢于批评时政和陈说大道上。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君王,就应该重视德行,乐行仁政,一定要有他不敢随便召见的臣下。而他孟子就属于这种“不召之臣”。

孟子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在常人眼里确实有点过分。甚至可以说,这也不合孔子的思想,因为“君命召,不俟驾行矣”(有君王的召唤,不等套好马车就立即动身),是孔子也认可的古“礼”。但孟子并没有盲目遵从孔子。这一方面说明,到了孟子所处的时代,所谓的古礼确实已不合潮流;另一方面则说明,在政治思想上孟子也确有超越孔子之处。

孟子对君王的这种态度是一贯的,这在《孟子》一书中经常可见。他还曾公开提出,到那些大人物面前去游说时,不要把他们高高在上的样子放在眼里,而应该藐视他们,因为在德行方面我比他们好,尽管他们有权、有势、有钱。

孟子的这种做法,实际是展示了儒家的一个重要政治理想——“以德抗位”。在孟子看来,作为“天下达尊”的“爵”、“齿”、“德”三者,代表了不同类型的价值标准:在政权系统里,以权力的大小和爵位的高低为标准,而“爵”就是代表;在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中,以年龄的大小和辈份的高低为标准,而“齿”就是代表;但在理国治民这一层面上,就应该以德行的高下为标准,即应该以“德”为本。而且,“德”与“爵”相比,前者更为重要。孟子还提出了“天爵”与“人爵”之别,“天爵”是指仁义道德,“人爵”则指权势地位,前者高于后者。

“以德抗位”是孟子首先倡导的,这可以认为是孟子对孔子思想的一个重大突破。孟子以后,荀子提出了“从道不从君”,汉儒发展为“屈君以伸天”,宋儒发展为“以理抗势”,这里有一脉相承的联系,而其基本的价值取向也是完全一致的。

从中国历史的实际过程来看,无论是“以德抗位”、“从道不从君”,还是“屈君以伸天”、“以理抗势”,这些闪光的思想在中国古代专制统治的漫长时期中,其亮度实在微乎其微,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敢于真正实践这些思想的极少数人,其结局往往都是悲剧性的,这一现象越往后越明显,到君主专制独裁恶性膨胀的明清时代则达到了极致。所以,问题的关键是,儒家的先哲们虽然对君臣关系如何相处有比较清楚的认识,但他们却始终未能设计出一套有效而完善的制度来落实他们的道理,于是只能限于一种人们“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理想。

当然,我们判断某一思想的价值,不能以功利和成效来计。反之,正因为这一思想在实践上的艰难,恰恰反映出了它的价值。

原文

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孟子·告子上》)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孟子·告子上》)今译

有天然的爵位,有人世的爵位。仁义忠信,好善不止,这是天然的爵位;公、卿、大夫,这是人世的爵位。

原文

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 (《孟子·公孙丑下》)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 (《孟子·公孙丑下》)

注释

达尊:公认为尊贵的东西。

今译

天下有三个东西是为人们所普遍尊敬的:爵位是一个,年龄是一个,德行是一个。朝廷上没有比爵位更重的,乡里没有比年龄更重的,辅佐君王统治百姓没有比德行更重的。怎能仗着自己有爵位就轻视怠慢其他二项呢!

原文

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堂高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孟子·尽心下》)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堂高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孟子·尽心下》)

注释

堂高:堂阶,即堂基。榱题:本指房椽子,这里指屋檐。般:大。

今译

去游说显贵就要藐视他,不要把他高高在上的样子放在眼里。殿堂台阶数丈高,屋檐几尺宽,我得志,不这样做。面前食物摆满一丈见方的地方,侍侯的姬妾几百人,我得志,不这样做。饮酒作乐,跑马打猎,随从的车子上千辆,我得志,不这样做。凡他所做的,都是我所不做的;凡我所做的,都合乎古代制度,我为什么怕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