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老爷,石大夫在府外等候。”
“请他进来。”
--------------------
看见跟在家丁身后的那个男人,我一下愣住了。这是石大夫吗?就是几天前见到的那位石大夫?
眼前的他,那股精神劲儿全无,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年。两鬓露出泛白的发丝,双眼无神,面颊瘦削了下去,被也有些佝偻。看到这般情景,我竟有些莫名的心疼。
可是爹似乎并不惊讶,一脸惋惜地说:“石大夫,你也要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啊。”
“多谢杜老爷关心,今天这副模样来替小姐看诊,真是失礼了。”
“所谓医者不自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难道石大夫得了什么病?我这边疑惑着,那边却不知为何,走上前去为他把起脉来。
“这是郁结在心,是否会头晕目眩、两胁胀痛?”
“杜小姐,你这?”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抽回手,羞赧地笑了笑:“居然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不打紧,只是没想到杜小姐也精通医术?还有这搭脉的手法……”
“算不上精通,略懂一二罢了。”
“嫣儿,为父也不知,你是何时学的医术?”
“女儿不记得了,这些知识似乎会自行出现在脑中,或许是以前读过些医书吧。”
“也罢,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石大夫,还请为小女诊断一下。”
“杜老爷客气了。”
-------------------------
说完,石大夫伸出手来为我把脉。尽管今日的他不及几日前精神,但诊病时专注的表情,还是一模一样。
我懂医术的事情,爹也不知道?这还真有些奇怪。难道我是无师自通,还是暗中拜了谁做师父?
“杜老爷,小姐的身体已基本复原,只是残留的毒药若要除净,还需些时日。只要不食用相冲之物,便无需担心了。”
听了石大夫的话,我觉得外出之事似乎就要成了,不免有些激动:“这么说我不必整天关在房内,可以外出了?”
石大夫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捋着胡须说道:“当然可以。不如说出去透透气,对复原更有帮助。”
“爹,石大夫都这么说了。”
“好,爹就依你,不过要挑两个家丁跟着你,而且天黑前必须回来。”
“家丁就不必了吧,有小桃陪我就行。我只去灏哥哥家坐坐,天黑前一定回家。”
“你要去见灏儿?也好,有他看着,我就放心了。不过要让车夫送你去。”
“好的,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爹留下石大夫一同饮茶,我便先一步离开了大厅。
------------------------
在厅前的小路上,恰巧见到刚刚领石大夫进门的家丁。我走上前,他低头向我问候一声,转身就想逃开。
“等等。”我叫住他。或许他会知道石大夫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石大夫在场,也不好明着去问。
“小……小姐,您……”他说话结结巴巴,面露惧色,双腿打颤着,几乎就要这么跪下去。
唉,看来我凶神恶煞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见他愈发惶恐的模样,我突然打算吓唬他一下。原来我的本性没变,还是有那么一丝“恶”存在。我装出严肃的表情,问道:“本小姐的相貌很可怕吗?”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他不仅跪下,头还磕得“咚咚”作响。
糟糕,玩出火了。
我连忙上前扶起他,一边安抚:“你别怕,我跟你说笑的,快站起来。”
他抬头望着我,却还是不肯起身。这时,小桃上前跟他耳语几句,他才安心地站了起来。就算没听见我也能猜到,小桃一定是说了“小姐与之前不同,性情温和了”之类的话。虽说我不介意,但他们自是不可在我面前直说。
“我想问你,石大夫他怎么了,为何刚过几日,就好似苍老许多?”
“听说几日前,就是小姐您自……己不小心中毒的那晚,石大夫的女儿就失踪了。第二天一早,有人在码头旁的草丛里发现了石姑娘的绣花鞋。因为是石姑娘为了成亲……”家丁突然止住了声音,用试探的目光看着我。
“怎么了?继续说啊。”
“总之那绣花鞋是石姑娘亲手绣的,世上只此一件。她的爹娘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所属之物,县衙的人便断定她是堕海了。找了几日,连个尸首都没找到,大概也就不了了之了。”
“突然遭此大祸,难怪石大夫会心生郁结。石姑娘真是可怜,希望她还在生。”
“小姐,您不是挺讨厌她的吗?”
“石头,别乱说话,你忘了老爷怎么吩咐的?”小桃突然插了一句。
“我与她相识吗?为何会讨厌她?”
“小姐,我们再不出发,在江府就待不了多久了。”
“小桃,你又有事想瞒我?”
“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老爷的命令,我们……”
见他俩着实为难,我也不忍心继续追问。
又多了个谜团,不过总感觉所有的谜团都将交织在一起。既然决定自己调查,那么这事也一并查了吧。或许疑问越多,越能尽快看清真相呢。
----------------------------
“哟,大小姐终于出门了。几日不见,气色还不错嘛。”迎面走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个怀抱幼童的丫鬟。在我看来,她的妆容反倒是画蛇添足,若是素面朝天,或许显得更年轻些。
胆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一定不是下人。加之她身后那个两岁左右的孩童,想必她就是爹所说的“二娘”了。但是从她说话的语气听来,我与她的关系似乎不好。那么如何对待她呢?
既然我已经忘却往事,无论什么恩怨也就前事不计了吧。说来现在的我,也没对她抱有敌意,不如日后好好相处。
于是,我露出微笑,恭敬地回了句:“是二娘啊,您好。我正打算出门,不知二娘找我何事?”
这妇人却不相信我的善意,依旧话中带刺:“大小姐真会说笑,居然叫我二娘,我还真是受不起。”
“我想您也听说了,我患了失忆。以往的事,不论好的坏的,我全都不记得。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二娘见谅。日后就算不能如亲生母女,相见也应是好言好语吧。”
“原来你生了场病,就连性子也变了,真是奇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你二娘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过去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多谢二娘。您身后孩童,就是铭轩吧?”
“你……还记得?”
“当然不会,是方才爹提起,我便记下了。”
“哦,是这样。”妇人一脸假笑,不知在盘算什么。
我也不想多理会,只要以后进水不犯河水,这么大的家中,谁也碍不着谁吧?
“二娘,我找灏哥哥有些事,就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啊。”
我转过身后,妇人脸上的笑容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