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山,乃是广州城外二百余里外的一处胜地,群峰拔翠,钟灵毓秀,号称岭南第一山。南北朝时期,有一位得道的高僧云游至此,看见云蒸霞蔚、佛光普照,发愿于此昌大佛法,建起了一座有名的宝刹,唤作南楼寺。数百年间,香火鼎盛,尤其有那外番来华的僧侣,从海路抵达大唐,登陆之后往往慕名而来,于此落脚,隐隐然已经成为了岭南首屈一指的大寺。
这一日,进山的石板路上,远远行来了一众香客,领头的是两名骑手,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面白无须,又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面相粗陋,其后几个丫鬟仆妇簇拥着一顶紫呢小轿,轿子后面一匹枣红马,马背上一名黄色宫装女子,身段婀娜,轻纱遮面,只留一双妙目在外,最后跟着一匹青棕马,马上骑手一袭青衫,斗笠深深遮住容颜。
一众人等行走了一会儿,就听轿中人道,“灵徽,赶了许久山路,大家想来也是累了,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再走不迟。”
黄灵徽轻声答应,催马上前,与中年太监并辔而行,转过一个山腰,路旁闪出一片开阔平地,依山搭着一座茅草顶的凉亭,摆几张粗木桌椅,有爷孙两人烧水卖茶。
中年太监指挥众人行至凉亭前,落轿停下,黄灵徽下马来至轿前,恭声道,“母亲,请下轿歇息。”
丫鬟上前抬起轿帘,宫装打扮的王夫人缓步出来,早有仆妇打扫干净桌椅,铺上自家带着的绸缎坐垫,王夫人自顾坐下,又招呼郭待封对坐。
郭待封也不客气,道声多谢,坐在客位。中年太监与萧子规侍立一旁,黄灵徽在另一张桌旁坐了。又有丫鬟摆上自带的细瓷茶具,点上茶叶,已有仆妇问开茶亭的爷孙俩讨来一壶开水,沏好茶水。
王夫人慢慢品着茶水,美目不时看上郭待封一眼,自那日与郭待封交手之后,王夫人心中更加坚定,无论如何一定要结交郭待封这一强援,在她心中任何人都是可以收买的,只要能够满足对方的欲望即可,故而,王夫人决意开诚布公,与郭待封好好谈谈。若是郭待封依然不肯答应,自有那位神秘人物出手除掉他,不怕他将王家的秘密泄露出去。
“鲁公子,此番来到岭南,即是有所寻访,何不敞开心怀,妾身自然鼎力相助。”王夫人言道。
“多谢夫人,不过在下确实只是游历江湖,结交武林豪杰,期望修为有所增进,并无一定目的。”王夫人问过多次,郭待封照旧不肯松口。
“既然公子执意不肯明言,妾身也不多问,鲁公子但凡想要知道什么,尽管跟妾身说,妾身定然知无不言。”王夫人退了一步,却是更显诚意。
“夫人美意,在下感激不尽。”郭待封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夫人如此相助,在下怕是无以回报了。”
“公子多虑了。”王夫人放下茶碗,笑道,“公子两次相救小女,妾身就该报答才是。若是妾身果然能够相助公子得尝所愿,有朝一日妾身若有相求,还望公子不要推脱就好。”
果然是有所求,郭待封心中暗道,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道,“王家与萧家此时虽然贬在岭南,说不定哪天皇上开恩,又会重获恩宠,还有什么需要鲁某相助的呢。”
“实不相瞒,家姐王皇后与子规的姑母萧良娣已被武则天那贱人杀死,我两家重获恩宠之日无望。”王夫人语带伤感,神情间满满的落寞,说到武则天时咬牙切齿,一双美目竟是冰冷彻骨,道,“妾身此生再无他求,只望能够手刃武则天那个贱人。”
郭待封闻言就是一愣,王夫人竟是要杀掉当今皇后武则天,简直是笑话,可是看王夫人神情语气,却又不像是开玩笑,郭待封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就听王夫人又道,“鲁公子初到王府,可曾看到妾身家中养了许多的猫?”
“何止是许多,触目所及,到处是猫,在下从未见过像夫人这般爱猫之人。”郭待封不明白王夫人为何突然有此一问,随口答道。
“灵徽,你与鲁公子说说。”王夫人吩咐道。
“鲁公子,肖良娣当日被武则天杀害之时,临刑前曾破口大骂,发下誓愿,以后生生世世为猫,武则天生生世世为鼠,永为天敌,方解此生之恨。故而萧家与王家俱都养猫。”黄灵徽解释道。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仇恨竟是深入骨髓。郭待封听着也是心惊。
这时,王夫人又道,“鲁公子,妾身也知道,以现在王家与萧家的力量,想要报仇雪恨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但是皇天有眼,有一位武林绝世高手愿助妾身一臂之力。只是,此事毕竟是妾身家事,就算这位前辈行侠赴义,为我报仇,妾身又怎能不尽己所能,故而此番安排灵徽与子规成亲,就是为得两人合体修炼一部盖世武功,一旦修炼有成,两人即可双双踏入化液之境。现在,妾身又有幸得遇鲁公子,若能再得鲁公子相助,大仇可报。”
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勾当,王夫人说话时仿佛字字血泪,郭待封听到耳中却是又惊又叹,可是,仅凭几个武林高手,就想击杀戒备森严的大唐皇后,王夫人似乎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郭待封只管听着,依然不置可否。
王夫人见郭待封不言不语,以为他心中已有松动,便想着趁热打铁,道,“武则天恶贯满盈,杀死亲女嫁祸家姐王皇后,一旦成为皇后,就连皇上也渐渐不再放在眼中,皇上之所以冤杀家姐与肖良娣,完全是一时受武则天蒙蔽,只要能够杀了这个贱人,皇上必然明白此中真相,到时候不说王家和萧家不会获罪,就是鲁公子为国除掉武贼,皇帝必然会大加封赏,鲁公子必能封侯进爵,青史留名。”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大内高手如云,戒备森严,岂是那么容易刺杀。”郭待封淡淡的道,“不过,既然夫人如此自信,想来那位愿意助夫人一臂之力的前辈修为一定逆天。”
“呵呵呵呵。”王夫人笑了,道,“鲁公子不必出言试探,这位前辈修为深不可测,放眼江湖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到了南楼寺后,公子自会见到,就知妾身的自信来源于哪里了。”
郭待封的好奇心也被撩拨起来,道,“即是如此,鲁某倒是要见识见识了。”
王夫人得意非常,笑道,“这位前辈连当今皇后都不放在眼中,不论鲁公子本人,还是鲁公子师门,要是有所求助,妾身定当为公子协力请求,绝非难事。”
说到这里,王夫人腾地站起身子,脆声道,“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