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德加领主宫,我的住所。
费尔纳兰刚刚离去,他给我带来了新的忠告。在上午的军演中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所有的一切,可我知道他带来的也是另外一个人的想法:魔法圣教越是无端宣扬大神对于我的恩宠,越是纵容着我的行为,那就越说明他们已经决定了对于我的对策。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不言而喻,他们所有的图谋都将在赤焰魔法圣教默克桑斯大长老“到来”之后揭晓。从游者沉重的表情中我看到了领主宫外欧卡亚大陆潜藏的暗流,这种暗流即使是他这样的智者也深为忧虑。斯巴达斯特隘口的英尔曼的重兵并没有任何举动,这就更让人怀疑魔法圣教与英尔曼的目的。上次圣战不过才过去四年时间,欧卡亚大陆还从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发动圣战——况且这几年时间里英尔曼也并没有更多的囤积军粮,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反倒是好消息。
陪同他来的伊莎贝尔留了下来,我们一起注视着那个高岗剑士,霍亚遵照我的嘱托将她送到了我这里。没有人对我宽恕高岗人的举动进行质疑,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还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现在维多利亚·格莱蒙正躺在外室的一个房间中,那原本被割断的手掌包上了厚厚的纱布,依旧穿着那身满是血迹的盔甲。我的法力还无法让她的手掌完全复原,不过总算是保住了。伊莎贝尔对我这又一违背欧卡亚的传统的做法依然没有询问。
“伊莎,我该拿他怎么办?”我终于忍不住了。
“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伊莎贝尔的神情有些古怪,她淡淡地说:“高岗人虽然不受欧卡亚人的喜欢,可我们都知道他们都忠于自己的誓言。毫无疑问,你会让他忘记山那边的神。”
“我不需要奴仆,尤其是一个自由的人。”
“况且这还是一个勇敢而俊俏的剑士,”她仔细打量着那张因为疲劳与失血而显得更加苍白的脸,接着说着:“战斗让他的盔甲上涂染了鲜血,我都快被他打动了。一个受伤的战士,渴望在战场上搏杀的英雄却因为同伴而不得不屈辱地投降,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有诱惑力的处境。现在他正躺在那里无助而绝望,这很动人,要是我也会怜悯他。”
“可这种怜悯对于他而言是种侮辱,他决不希望被人怜悯。”
“是的,月儿兰。这更让他显得高贵了,不是吗?然后欧卡亚大陆最美丽的少女,高高在上的圣女在这时候用纯洁和真诚将他坚硬冰冷的心慢慢熔化,那些吟游诗人们一定很喜欢这个题材。”
话里的嘲讽依旧轻快活泼,可她只是看着床上的那个人并没有向往常那样面对着我。这的确是我的不对,我的举动让印莱特城又一次陷入了为难,所以才让伊莎贝尔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可我不知道该是否该让她知道,只得说:“你一定在责备我不应该这么冲动。可是伊莎,我无法让一个人眼睁睁的在面前死去,而那死亡的判决恰好是让我来作出。无论这个人是谁,我都做不到。”
“责备?”伊莎贝尔象是惊醒一样转过了头,脸上又是不安又是疑惑,她拉过我的手急急说道:“瞧我都说了些什么!该责备的是我的想象力。真糟糕,我不该这么对你说。事实上我一直在想着,想着什么样的人能打动你。真对不起,月儿兰,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对于我而言,幸运的是你从来不会去责怪任何人,因此我可以期望得到你的原谅的,是吗?”
她的话让我更加疑惑了,可她看着我非让要得到我的答案。我点了点头,这让她松了口气。
“我来的确还有一个目的,我居然差点把它给忘记了。真糟糕,一定是嫉妒让我这么做的。菲尔与腾歌将军商议后让我来征求你的意见。既然现在你拥有了圣女的头衔,那么你就应该拥有自己的护卫队和自己的城堡。印莱特的领地上只有很少的中小领主,因此有许多地方可以选择。我们觉得也许你会喜欢距离黑石堡不远的黎伊斯坦河,那里秋天的景色美极了。还好有这个事情可以让我转移一下话题。”她仔细地观察着我的神色,确定了我真的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后,立即变得生气勃*来:“因此安卡拉首领自告奋勇愿意成为圣女月儿兰的护卫,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其实应该更加担心这个,因为假如没有一千人的领兵限额的话,恐怕全印莱特人都要争着来做你的护卫了。大神保佑,但愿印莱特城不会因此而陷入混乱。”
军队?城堡?虽然魔法圣教的诏书上已经写明了这点,我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事情。可我更关心的是该如何安排“维多”剑士以及伊莎贝尔的“嫉妒”。过往的经历已经让我失去了享有感情的权利,而且我也无法去享有。我说:“伊莎,我不可能会喜欢他。”
“为什么?要知道我们或许会和并非期望的人在一起,可谁也无法阻止我们的感情。”她拉着我走到了床边,细细地看着上面的人:“我承认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甚至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可,你让人将他抬到了这里,却又把士兵和侍女都遣开,你一定会原谅我这个好奇心吧。”
我忽然才意识到了这个:一个圣女将敌对的高岗战士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而且不允许士兵们去碰他,甚至不让自己的侍女去将他的盔甲解下。毫无疑问这会让那些摩尔德加人的传言里又会多出许多遐想。这让我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因为我确实打算自己来做这些事情。出于无奈和她刚刚提及的信任,我只好将实情说了出来:“很多年前,我曾经到过芩登湖边,也知道他们的龙人族族长并没有儿子。”
伊莎贝尔不解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他在说谎?可我觉得他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也不象是这样的人。”
“那位族长没有儿子,但是却有个女儿维多利亚·格莱蒙。”犹豫之后,我终于说了出来。
“什么?”伊莎贝尔似乎是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愣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放开了我手。我下意识地转开了头,耳边传来盔甲绊扣解开的咔嗒声。“天哪!他真的是一个女孩。”
她的惊呼声让我转了过来。床上的人的胸甲已经被解下,沾着血迹的内衫掀开,里面紧紧裹着层层的布条,勾勒出的曲线已经足以说明她的身份。她依然在昏迷之中,灰褐的头发枯瘦而没有光泽,被剪成乱糟糟的短发。而且龙人族的身材向来高大,除了面孔有些秀丽,没有人会去注意到被俘虏的高岗战士中会藏着一位姑娘。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在可怕的英尔曼军营里整整四年时间,真不可思议。”不出所料,伊莎贝尔的同情心将她其它的情感都淹没了,满是惊异与深深的叹息。可是伊莎,要是我和她换一个位置的话,我也宁愿战死。她的身躯被终日掩藏在布条和盔甲之下,而我的灵魂却被禁锢在现在的躯壳之内,谁更不幸?可我不能再让悲剧在她的身上上演了!伊莎贝尔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只是看着她叹息着:“这可怜的人,她一定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受怕。”
“不,伊莎。她担心的是会牵连到自己的同胞,我想她不会害怕。”
“而她的同胞们则为了她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多么高尚!高岗人确实值得我们尊重。月儿兰,你能这么做真是太好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这本是我想问她的问题,我说:“也许她并不想我们知道她的身份,也许等我们回到印莱特会知道该怎么办。”
伊莎贝尔点了点头:“我会保密的,虽然这会让无数的欧卡亚人伤心嫉妒。”她又忍不住叹道:“一个族长的女儿,是否相当于一个领地的公主?”
这种设身处地的设想让她变的惆怅起来。我在亚里巴桑和高岗高地上从来没有见到过欧卡亚人——据说那些俘虏全部立即被处死,而普通的欧卡亚人也会被同样的对待。如果欧卡亚的公主到了那边境遇只会更糟糕,几千年来的仇恨让他们早就失去了怜悯之心。而我将她留在身边正确吗?
“好吧。我承认你做得完全正确,要是我也会这样。不过我可要提醒奈达看紧一些,如果是一位王子我倒还放心——没有人能抵挡你的魔力。可这是一个高岗高地的公主,这我就无法预料其结果了。记住,即使所有的高岗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伊莎贝尔把我拉进怀里紧紧一搂,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可我该拿她怎么办?她的盔甲上还有几处破裂,鲜血已经凝结。我已经用灵觉检查过,除了失血过多没有更严重的伤势,也早已被我治好。她身体里元素的蠕乱也是因为昏迷而引起,这倒好办。我鼓动起本原安稳的节奏,慢慢让她身上的元素也平静下来。可一等到完全平静的时候,她又会猝然颤动——即使是昏迷中她也无法放松下来。
我将她的内衫掩上,将胸甲重新系好,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她。那个时候,亚克是否也这样看着我?他又在想些什么?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可也觉察到我身体中的奇怪,知道我无法动弹,那时候他又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我?那些伊莎贝尔所谓的魔力在亚克眼中似乎并不存在,虽然他救了我。即使来到了欧卡亚大陆,他也从来没有露出一丝感情而只是默默安排好一切。那些细微的举止还历历在目,也许这就象那我从来没有印象过的父亲与从未存在过的兄长,应该是的。也许在他的眼里,我扮演的也是这样的角色。我不由叹了口气,而后又深深庆幸——我决不愿意他成为另外一个皮亚路克。
眼前的人和我有着相同而又截然不同的境遇,如果没有亚克我的遭遇或许比她还要糟糕。命运真是会开玩笑,与半年前相比我的角色又换了个位置。只是我知道了,有一些东西只要我活着就永远不会再变换了——那就是我的灵魂,永远不会。这让我知道了该如何做,正如当时亚克对我所做的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黑暗中我召来元素点亮了萤石。执拗的奈达果然带了几个侍卫站到了门外守侯着,他遵照伊莎贝尔的吩咐送来了几套男装之后就一直等在那里。寂静中,我将思觉延伸进了元素中,慢慢洗涤着身躯因为治疗带来的不适应,也观测着元素在维多利亚身体内的运行。我能看到有几次元素在她身子里的跳动,那是她即将苏醒的标志,可挣扎了几下又涣散开来。她太疲倦了。
在夜鹫的一次鸣叫之后,我知道她醒了。四周的寂静与四年积蓄下来的习惯会让她非常谨慎地不敢乱动,她会观察着周围,判断着时间与处在的地方,等着神智慢慢清晰起来。而白天噩梦般的经历一旦进入她的脑海,那么她就会跳立起来。
果然,只是她习惯性地撑出的手掌的疼痛又让她重重地跌倒在床上,豆大的汗水立即渗出了额头。她紧紧地卷缩着,象头鳞豹一样弓起身子,疼痛让她脸上的曲线扭曲起来,却依然一声不吭。而那双盯着我的晶蓝色眼睛中闪烁着警觉、顽强与疑惑。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却清晰无比地知道她的想法。那时候,亚克也是这样的明了地看着我,我知道。
“这里是摩尔德加领主宫。”我用欧卡亚的语言慢慢说道:“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门外有几个我的侍卫,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进来。”
我暗自鼓动的波动与柔弱无力的外貌起了作用,元素中急促微小的颤动慢慢平缓下来,虽然她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她忽然记了起来,用眼角扫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又紧紧盯着我。那本应该不存在的手掌让她有些疑惑,可也有一丝庆幸,瞬而又被悲伤代替——她一定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同伴们。这些不断变幻的颤动分毫不差地映入我的灵觉。这时候她不会相信任何人,而我如果过分表露自己的关切只会让她更加惊恐,就象当初的我一样。
“这个房间里有你所需要的东西,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走出这扇门。”我忽然发现我也能含而不露地表达出了那种威胁,这真可笑。
“可惜这里没有剑。”她忽然开口恶狠狠地说道,声音依旧嘶哑。
这种恐吓如此虚弱,因为她身上并没有散发出杀意。我索性站了起来走到了她面前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去拿一把来。我知道高岗人都是信守承诺的战士。”
“没有做奴仆的战士。”
“可你是高岗人。我听说每个高岗人都有个高傲勇敢的灵魂。无论如何我救了你一命,我不相信你的灵魂会违背那神圣的誓约。”这话让我自己也觉得耳熟,在哥豪拉雅山顶曾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她沉默了——看来奉承的确非常管用。眼光中的神情未变,语气软了下来话却很恶毒:“我知道你是谁,所谓的圣女月儿兰。那些传言、你的名字还有你的肌肤告诉我你也有一半的高岗高地的血脉,可我没有想到这么美丽的一个公主居然会支持攻打自己母亲的地方,真不知道你母亲活着会怎么想。我会信守诺言,可你休想让我做一点对不起高岗高地的事情。” 作为结尾,她狠狠地用亚里巴桑语咒骂了一句。
我真有些哭笑不得了,用极其纯正的亚里巴桑语回答:“你的举止与你族长儿子的身份,与你战士的身份以及仆从的身份都不符合,也许我该叫人把你剥光了狠狠地打一顿。既然你知道了我的那么多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亚里巴桑的语言并不难学。”
她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极其苍白,如同看见一个恶魔一样盯着我。
这眼神,我在凯格棱特见过——那些被掳劫来的六族人的眼中,刺得我心底一阵抽搐。月儿兰,看来你实在不适合做恶魔,我有些无奈地想。眼前的人敏锐地觉察到了我的黯然,这种变化让她立即有了占了上风的念头,更死死地看着我,甚至有些夹杂着嘲弄的同情。她的怨恨与嘲弄我应该理解,就如同我躺在哥登堡的地牢中面对戈苏湖长老们的折磨时的神情一样。可我不应该这么去对她,尤其是在她最恐惧的事情上——我对于自己早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恐惧。我恢复了欧卡亚的语言:“维多……维多·格莱蒙,别让仇恨遮蔽了自己的眼睛。欧卡亚人与高岗人一样都有自己的爱恨情仇,有自己的执念与向往,有利益与纷争。对于你来说,欧卡亚人都是邪恶的兽妖,我并不是试图改变你的想法。你是一名骑士的话,那么就让我们以骑士的精神相互对待。”
“您没有必要对着一名奴仆谈论骑士精神。”
奴仆?在她看来,我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不是吗?在她眼里,我也许掌控着许多的人命运,尤其是在那些流言的推波助澜下。亚克,看来我无法做到象你这么好。眼前的人想抓住刚才的空隙让我表现出可以让她蔑视的理由,如果这能让她好受一些,我倒是不介意。这样的谈论不会有任何结果,几年时间的屈辱已经让她变得冰冷而坚硬,不过至少她让我更加清晰地看清楚自己,以及该如何决定自己以后的行为。想到这里,我不由柔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去休息了。也许我可以期望你象一名骑士一样向我说一声晚安。”
维多·格莱蒙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将裹着纱布手放在胸甲前向我行了个骑士礼。她几乎比伊莎贝尔还要高一些,太糟糕了,照理说是应该我象她行礼才对。我微微一屈膝,阻止了这个荒诞的念头蔓延开,回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的清晨。
经过一个晚上的沉积,身体中的元素已经恢复了正常。每多用一次魔法,第四次余崩的征兆就会更强烈一些。我忽然想到,既然如此为何我不尽量地施用法术加快这个进程?可这时候不行,领主宫厚厚的围墙也无法遮挡时下欧卡亚大陆危险的气息。奇怪的是,莫桑克图大师提醒过的修炼过程中的魔障倒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依照我的吩咐,葛娅将维多领到了我的房间,他身后倔强的奈达侍卫长站在了门外。脱下盔甲换上身厚绒衣的维多经过一夜休息显得精神了许多,虽然眼睛里依然满是无奈、不屈与高傲。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就根本看不出她的女性身份,这也是我让奈达取那些厚绒衣的原因。
“维多骑士,请到我这边来。”我站在窗台边向那位俊俏而孤傲的剑士发出了邀请。她一直在向我挑战,试图象昨天晚上一样和我进行新的较量,那全身依旧绷得如鳞豹一样的神态让我觉得好笑。
“你不必嘲笑我,虽然你有这个权利,可也不用处处表现出来。”她的声音恼怒而低沉,依言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我。
恐怕我这时候发出的任何声响都会被看作是挑衅。我索性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等她坐下后,不去理会怒视的眼神直接抓起她的右手。她的力量如此之大,如果不是最后的屈服,我根本别想让她伸出手来。纱布里面断裂的手掌已经接上,断纹处又黑又肿,可比昨天仅有些皮肉相连的惨状要好多了。
“很奇怪你居然没有昏过去,这应该是你们欧卡亚小姐们经常做的事情。”
我凝聚起的心神没有在意她的声音,细细观察起伤口来。想让它完全复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她执意拒绝的话,这只手固然是保住了可也别想再拿武器。我也不想要她的感激,于是将元素召唤控制在不会引起身体过分蠕乱的范围下念起了魔咒,用手结指引着元素疏通着每根肌肉与经络,让土元素在骨骼中流通,让血液恢复流畅。等我忍住身体深处的微颤睁开眼睛时,正好碰上她惊异的目光。
她扭转过头,缩回了手:“不要期望我会感激你,我永远不会忘记被这些魔法杀害的那些高岗人,永远不会。”
“当然,我只是不想要一个只有一只手的仆人。”果然,我的话立即让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愤怒。院门传来了阵脚步声,这次来探访我的人比较多:伊莎贝尔、菲尔、泽曼、霍亚还有伊拉宁城的穆亚·斯卡蒂。我沉思了会儿对那个还在恼怒的人说:“假如欧卡亚其他领主的将军们前来询问你有关英尔曼军队的详情,你会如何回答?你是一位非常聪明理智的战士,我想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做。”
等我迎出大厅时,正面走来的伊莎贝尔不无夸张地叫了起来:“尊贵的圣女,您身后那位英俊的骑士是谁?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认识他的荣幸?”跟随她而来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让我知道她的确保守住了秘密,除了第一次见到我面容的穆亚·斯卡蒂惊诧的表情更甚,其他几个人都不由皱了皱眉头。而我身后的人则一脸尴尬,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然,他是我的新仆人维多·格莱蒙。”我被伊莎给感染了,故意将那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在众人纷纷见礼时,我也将来访的人一一向已经握紧了拳头拼命克制着自己的维多进行了介绍。
伊莎贝尔借着阳光仔细打量着我,火上浇油:“我亲爱的妹妹,你的脸色苍白。但愿不是因为担心某人而生病了吧?我得请各位原谅,维多先生一定能代我的妹妹好好接待你们。如果能允许的话,我得好好问问她,顺便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没等人们答复她便拽着我走了,将那一群人留在了大厅之中。
我想起几个月前我第一次见印莱特首领的场面,不由担心:“伊莎,这样对维多利亚是否太残忍了?”
她掩上了房门,满怀忧愁地说:“我太伤心了,看来美丽高贵的圣女已经被那位来自高岗的剑士擢取了芳心。难怪一路上那四位王子将军们如此闷闷不乐,真让人同情。”
“伊莎!”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看,从来都平静如水的月儿兰居然生气起来,看来事实的确如此了。”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幸好伊莎贝尔自己终于仁慈地放过了我:“虽然我嫉妒的要命,可既然你这么为他担心,那么还是让我来宽你的心吧。你看,月儿兰,欧卡亚大陆只有我这么对你好,可你还是不动心。好了好了,我不多说了。你想想外面的那几个欧卡亚王子将军,哪个不是社交礼仪上的高手?放心吧,他们会让他安心下来的——如果他们能象我这样控制住自己的妒忌的话。”
大厅里果然响起了隐隐的说话声,可眼前伊莎贝尔还是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而她梭巡在我身上的眼神哀怨欲绝。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伊莎,求你别这样。”
扑哧一下,她笑出声来:“这是月儿兰有史以来第一次恳求别人,实在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得要表现得精明一些,作为不让我享受让你难堪的交换,不如过来让我亲几下。”
“可这会让我更加难堪。”虽然我依言走到了她面前。
伊莎贝尔眼睛骨碌地转动起来,让我心中更加不安。果然她说道:“作为骑士用要挟的手段去达成目的是非常可耻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打算做一名骑士。你要知道现在在摩尔德加城关于你的未加证实的流言有不下二十种,如果我这个印莱特公主一一进行证实的话,我想不相信的人会很少。当然,这是一种明明白白的威胁。”
虽然我并不在意流言,更知道她无非故意在逗我,可在这方面我哪是她的对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得抬头闭眼。
“唉,”伊莎贝尔叹了口气说:“算了,爱情是无法抢夺的。你还是好好对待那位高岗骑士吧,何况欧卡亚大陆已经没有安宁的时间了。”
我不解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她。
“昨天,腾歌将军与摩尔德加领主、伊拉宁使团进行了会晤,也许你不想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商议觉得现在的情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赤焰魔法圣教发动圣战,而且三城约定全力支持圣战,让英尔曼和魔法圣教同高岗人忙去吧。战争,又是战争。”
【注1】黎伊斯坦河,印莱特最大河流的支流,位于印莱特城的西南一百里。印莱特领地为“Γ”型,东接约纳,北临英尔曼,西为哥豪拉雅山脉所隔的高岗高地,东西端六百里,南北端长八百里,领土面积相当于一个法国大小。印莱特人大多聚集在Γ型的上长边东侧地区,伊莎贝尔所说的地方在转折点处,黎伊斯坦河以南大多为森林。
【注2】欧卡亚大领主的军队分几个组成部分,主力是直属的万人军队与大佣兵团,附属部分有其他佣兵团和属下中小领主的军队。中领主可领兵3000人,小领主为300人。不过中小领主未必一定忠于大领主,例如约纳城的中领主拉可夫。圣女与圣骑士隶属魔法圣教,有1000人的领兵额度和自己的城堡,对于大领主保持相对的独立性。所有的领主只有赤焰魔法圣教才有权利封赐。一个领主确定之后不会消失,大多在争斗中由其他人取代。大领地内中小领主的多少决定了其领地的总兵力与城邦的个数,印莱特领地内只有八个小领主,因此菲尔与腾歌将军才尤其重视月儿兰的护卫队与城堡。护卫队的开支由城堡辖区内居民的赋税承担,赋税权在各个领主手中独立掌控。
【注3】魔法师的修炼主要有两方面的障碍。一、灵障,每一阶魔法能力突破时的灵觉混乱。二、魔障,身体里沉积的单系魔法过于强大而引起的混乱。月儿兰当时在戈苏湖受的灵之护卫被血凝术混合入身体使得灵障不存在,而她修炼的绝无仅有五系魔法也没有了第二种魔障的危险。
【注4】剑士的斗气是鼓动身体内部的本原,魔法师的法术是召唤外界的元素,这是修炼的两个极端,因此通常情况下剑士与魔法师不能同时修炼。源海苦修会的光明圣卫士是一个例外,后文中会提及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