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枫一听,双目骤然发出狼一般凶狠的眸光,卫国!卫国!好一个卫国,你欺我大楚百姓,掳我妻子,如今还害得我妻离子散!
国仇家恨,若再不报,哪有颜面再去领导情义山庄的众人,他干脆横刀抹脖子,自刎了事!
“好!说的好!大男儿应当如此,方不愧来世一遭!如今心怡下落未明,让我手下先去探探消息,我们兄弟二人趁此期间就去战场上厮杀一番,先将卫兵赶出大楚边境再说!待此事一了,我定要助你找出暗算痕儿的凶手,定要给痕儿一个公道!”楚子枫蓦地发出一声清亮长啸,一掌拍打在树干上,震得树上重叠的雪花纷纷落下,言语之间,似乎已对李筝昔日的往事完全抛下,并且明白的透出了和李筝重新交好的想法。
闻言,李筝心中五味俱全,只觉得感慨万千,伸出一掌,和楚子枫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两人无声的对视一眼,冲着身后的黑影一点头,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并列走出了这所小院,只留下身后两串并行坚定的脚印,清晰的映入黑影那微微动容的眼中。
于是,在这个战乱纷飞的时刻,两个已经恩断义绝的昔日好兄弟,完全抛开了往日恩怨,重归于好,欲将一起并肩作战,奋起杀敌,大有不将卫兵赶出边境,誓不罢休之势。
就在黑影的暗影楼手下大部分人都在全力追寻冷夏的下落,冷夏已经带着苏心怡来到了玉峰关附近的一个最为险峻的山头上,这里终年冰雪,山路极为难行,但这里也是血煞门多年来最为秘密的总舵所在。
苏心怡受那惊吓加冻伤,沉睡了两日,每次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冷夏总忍不住将手轻轻的放在她温暖的脸庞上,不舍得抽离,多想就此永远的陪伴在她的身边,只为她向自己绽放一个开心的笑颜,此生再也无憾。
但他深知,现在她的心中,只怕心心念念的都是楚子枫那个男人,并且腹中也已有了他的骨肉,每每念及此事,都让他不自觉露出的笑容都带上淡淡的苦涩以及隐隐的妒忌。
总坛内,母亲常年昏迷不醒,如今又多了一个心怡,他的心底万分渴望着这两个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女人能够早日醒来,轻轻的唤他一声,他就真的知足了。
可是,血医倾尽所能,十几年的时光也未能唤醒娘亲,如今想让她醒来,怕是他奢想了。而心怡,血医说,今晚就能清醒,他的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害怕她醒来之后,吵着闹着要去见楚子枫,那时,他又该怎么办?
真的要送她和楚子枫团聚吗?他舍不得,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的将她送到别的男人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牵手一生,就此他只能作为一个亲人去看待她。
“不!我做不到!”一想到她和楚子枫含情脉脉的携手相对,他的心就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满是激狂,猛然大喝一声,一掌拍碎了身旁的矮几,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声,那破成碎片的矮几随即落在地上。
“门主,老夫人醒了!”门外,一个侍女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闻言,冷夏一呆,随即狂喜着起身,旋风般的冲了出去。
夏宛如昏睡了十余年,幸亏每日得血医悉心调养,侍女推拿按摩,肌肉才不致萎缩,身体各种机能都保养的完好无缺,就连面上肤色也呈现淡淡的粉色,十分健康。
如今,她一觉醒来,看着眼前陌生的英俊男子激动的唤着自己娘亲,她慢慢绽开了笑颜。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这是儿子的声音,她虽然一直没有清醒,但是意识尚在,经常耳边总会出现这样的声音低唤自己娘亲。
每每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都会焦急着想要睁开眼来,仔细看看自己的孩子。只是,她的力量太过薄弱,无论她如何挣扎,都不能挣开双眼,时日久了,她也就放弃了,只静静的听着她的声音,她也是觉得幸福的。
此刻,一经醒转,眼前看着儿子的英挺模样,依稀和当年丈夫的面容重合在一起,感觉到儿子手掌的温暖,一滴清泪终于自她的眼角滑下,她费力的说道:“夏……夏儿……”
听着久违了多年的称呼,冷夏的眼角也渐渐潮湿了起来。“娘,是我……我在!”
夏宛如费力的抬起了双臂,轻轻的环上了儿子的肩头,似是想起什么事般,身子猛然一顿,吃力的将他推开几分,惊慌的问道:“夏儿,当年你姨娘她……没事吧?”
闻言,冷夏面色一凝,心中又怕又慌,但也微微有些失落起来。
他本以为娘亲这次醒来,娘亲像小时候那样,温柔的轻拥着他,告诉他,娘亲有多么的想他。
但谁知,娘亲只叫了他一声,紧接着就问起了姨娘,可见,姨娘在她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这倒让他有些不敢告诉她实情,生怕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见到冷夏迟疑,身后的血医则冷着脸直截了当的说道:“夫人,夏姑娘夫妇早在十几年前已经身故,目前只剩下独生爱女,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夏宛如浑身猛地一颤,大睁着双眼,瞳孔急速的收缩着,旋而噗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黑血来,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娘!娘亲!”冷夏大惊失色,紧张的将夏宛如平方在床上,回头怒目瞪视着血医,一张脸寒到了极点,低咆道:“血医!这是为何?”
血医不慌不忙的上前,替夏宛如略一把脉,点头微笑道:“关心则乱,门主莫急。十余年前,夫人饱受惊吓和老门主身故的打击,身心受损,后又听闻门主下令要夏家灭门,夫人担心妹妹,这才心口淤血凝塞,一口气过不了,昏迷了这么久。如今,这口黑血一经刺激,总算吐出,夫人已无大碍,休息个几天,便能逐渐恢复如初。”
冷夏原本也略通医术,没有听完血医的话,已经很快想通其中关键,当下脸色稍缓,自知方才事出突然,自己太过急切,面上不禁有些讪讪的,看了一眼夏宛如,当下起身向门外走去,“多谢血医费心。”
玉指山乃玉峰关最高山峰,这里自半山腰以上,积雪终年不化,四周云雾缭绕,山势更是险峻,几乎很少人能够爬的上来。有些胆大的猎人,曾冒险组队攀援而上,结果不是被冻得吃受不住,又拐了下去,便是被那险滑的山路给摔到山谷,跌的粉身碎骨,后来,便再也没人敢冒奇险,登得封顶。
故此,玉指山这里,常年冷清,除却血煞门中一些不愿再堕入红尘的门人在此居住以外,基本上已经与外界绝迹。
平躺在玉指山顶最高处的一块大青石上,双手枕在脑后,冷夏呆呆的凝望着天空,从漫天的晚霞看到了旭日东升,不觉中已经过去一日,头顶那近在眼前的朵朵白云,缓慢的向着远方飘移,他仍旧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沉浸在满心的思虑之中。
他的性子和娘亲一样,一向温和,不喜欢血腥,讨厌杀戮,偏偏父亲的死,让他接受了血煞门,更让他的双手染满了鲜血。
待他报完仇,曾经消沉了一段时日,荒唐了几年,消磨了不少时日。待清醒以后,他也曾想要解散血煞门,但血煞门乃父亲往日的心血,门主诸多长老更是忠心耿耿的誓死追随着,激烈的反对解散血煞门。
血煞门,在江湖上并不是正道,门中诸人,都是有着一腔热血的汉子,但却没有谋生的本能,若是真的解散了,日后门人若被认出,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不急着解散血煞门了,反倒是费尽数年,一点点的带领着他们从商,慢慢的从黑漂白,可以堂堂正正的站立在这一方红尘俗世之中,在世间有他们容纳的地方。
这样,日后即便解散了血煞门,他也可以对这些为了血煞门撒过热血的门人彻底放下了。
这些年来,眼见他的苦心没有白费,成效一点点的显现出来,他正琢磨着找个适当的时候,再和众人商议解散血煞门一事,怎想到娘亲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血煞门是父亲的心血所致,娘亲和父亲相爱至深,她能答应他解散吗?这一点,让他心绪有些烦乱起来,闭眼皱眉。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也许一试,就成功了!”
冷夏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心怡那自信的笑脸,耳边响起那清脆的坚定的声音。
这是她刚开始对他说,想要做生意的时候,冷夏曾问她,这世道难容女子经商,她可能会遭遇冷眼,历尽艰辛,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记得当时,她听了,只微微一笑,从吊榻上坐起身来,双手托腮,双眸明亮的看着天边的那轮明月,就是这样回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