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熬了通宵,才做好,快来试试吧。”苏心怡柔柔一笑,并不否认。
楚子枫无言的站起了身,缓缓褪去身上的外衫,接过她手中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去,痕儿迅速的冲了过来,一把夺了过去,鼓着腮帮叫道:“不许穿!”
一面说着一面狠狠的把衣服扔在桌上,只听哐当一声,衣衫挂到了墙壁上的烛台,燃的正旺的烛台倒塌下来,不巧的是砸到桌面的砚台,瞬间被磨的满满的墨汁四散流了开来,一大团黑色的痕迹便印染长衫之上,同时倒塌的烛台被包在衣服之中,火苗迅猛的窜了起来。
苏心怡瞪大了双眼,直直的看着那件被毁掉的长衫,那可是她几天的结晶啊,为了它,她的手不知被那尖细的针尖扎了多少个孔,伤痕累累,搞得现在一摸针,双手便会反射性的疼痛。
那件长衫,就这样在她眼前被毁掉了。
“痕儿!”心中不断冒出的怒火腾腾燃烧着,她恨不得使劲抽痕儿一顿!
“怎么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大不了再做一件就是了,犯得着这样吗?”见状,痕儿心中一阵畅快,口中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怎么说?”苏心怡把视线投向了面色难看的楚子枫,静静的等他发话。
楚子枫一夜被缠的未眠,正一肚子郁闷,当下抚着额角,烦躁的说道:“算了,不就一件衣服嘛,你再给我做一身就是了。”
闻言,痕儿得意的扬起了头,冲她笑着。
苏心怡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呆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冷笑出声:“好!好!好!非常好!好极了!我告诉你,楚子枫,这辈子,你休想再让我为你做一件衣服!”
说完,她挺直了腰背,转身优雅的走了出去,行至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昨天的赌约,希望你别忘了。”
这情敌过招第三回合,苏心怡败。
痕儿看似胜利,其实也没讨得多少便宜,反而更让楚子枫对她生了几许反感,这些当然苏心怡并不知道。
看着苏心怡昂头的走了出去,楚子枫心中也很不好受,她连夜为他赶制衣衫,让他很是感动,只不过她来的时机很不凑巧,正赶在他被纠缠一夜,心情最为烦闷的时候。
看到衣服被毁,他在心中对痕儿也是意见多多,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她的愤怒。
可是,痕儿毕竟为客,又是他结拜兄弟的妹妹,其实他已经很算委婉很算含蓄的拒绝了痕儿的喜欢,心中对痕儿也颇为愧疚,这个时刻,他更不能因为一件衣服而在人前对痕儿多加训斥,毕竟,痕儿她只是一个……外人。
他虽然从来没把心莲当做亲近的人,可是这个时候,当她们两个人站在他身旁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便把痕儿看得比心莲又远了一层。
她是他的妻子,难道她就不能多包容多体谅一下他的难处吗?他越想越是来气!
其实人很多时候,总是不自觉的会对自己心中最为亲近的人发发脾气,使使性子,那是因为他总觉得那是最亲近的人会无限的包容他的一切缺陷,而对外人,他就不敢或者是不愿!
看着楚子枫满脸阴霾,痕儿连忙讨好的说道:“枫哥哥,你看她多小气,不就是一件衣服嘛,我也会做,我亲手给你缝制一件衣服,保证做的比她做的还好,你别生气了。”
“出去!”楚子枫再也忍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蓦地冷下了脸。
“你说什么?”痕儿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楚子枫坐在椅上,双手支住额头,不耐的又说了一次。
“你……”痕儿使劲跺了跺脚,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闻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楚子枫猛地抬起了头,看着一件崭新的长衫就快要被烛火燃尽,他下意识的伸出了手,连忙熄灭了那火苗,从衣料的灰烬中扒出一巴掌大的还没有燃烧的衣料。
那是一块用淡橘红色丝线精心绣上三裂枫叶形状的布料,可以看的出绣功相当不错,就连枫叶上的各条经络都根根清晰可辨,不同的部位变幻着不同颜色的丝线,整个枫叶躺在一条绿色的根茎之上,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栩栩如生。
可惜的是,枫叶的上半部被稠浓的墨汁浸染成乌黑一片,只剩下一半原来的颜色,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条绿色的根茎原来竟然是绿色丝线绣上的一句诗:
“相思枫叶丹,一帘风月闲。”
他,呆楞住了。
透过这一片被污的枫叶,枫诗,他似乎看到了属于她的那种风情。
他突然想起了那晚,楚离静静的站在她的房门之外,痴痴的凝望着她,哪个时候的他满腹怒火,忽略了她在做什么。
现在细细想来,依稀可以看到当时的她正安详恬静的坐在桌边,一针一线细细的描绘着一定是这片枫叶吧。
那个时候,她的心中也是在想着他的吧?他自以为是的想着,唇角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笑意。
这一刻,他的心被一股淡淡的幸福充斥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
打开抽屉,掏出被压在最底层的一本书来,他把这片枫叶小心翼翼的夹在里面,双手把书本放在胸口,闭目细细的回味。
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了双眸,拿出一叠银票,去听雨小筑去找她,谁知却扑了一个空,被人告知,她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带着阿来和小红出庄了。
阿来,又是阿来!
楚子枫的眼都快冒火了,这个阿来怎么就那么命好,每次她出门都只叫他?
把银票放在她的桌上,他转身大步的离开。
而苏心怡此刻,正带着阿来和小红顶着炎炎烈日,在大街上晃悠。
她已经想好了,要开店挣钱,经营的项目就必须与众不同,新颖,刺激,好玩,这样来钱才快。
可是没办法,她实在想不出要做什么生意,只好挨家挨户的去查看别人家的店铺都在经营什么,都什么店铺客人多,暗暗的分析着他们的利润,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个灵感来。
可是,逛遍了整个热闹非凡的东城,直到不知不觉中出了西城,她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感,难道是脑子被着毒花花的太阳晒成浆糊了吗?
“少爷,好热啊,好累啊……”坐在马车里,小红口中不住的碎碎念道。
苏心怡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好了,别念了,耳朵都被你念出茧子来了,看见没有,到前面那路边的茶摊就坐下来歇歇脚。”
小红顺着她的手望去,但见前方不远处的路边用草席搭起一个不小的凉棚,摆着十几张桌椅板凳,一对老年夫妇正在那里招呼着过往赶路疲惫的行人。当下便撇了嘴,“少爷,那也太简陋了吧?”
苏心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要不就继续走,不用歇了。”
“不不不,那里正好,一点都不简陋。”闻言,小红连忙改了说辞。
待她们走近茶摊,刚坐了下来,眼尖的老婆婆连忙把三碗已经温凉的茶水放在桌上,笑眯眯的招呼着:“累了吧,快喝碗茶水解解渴。”说完,又到外面抓了几把干草放到盛着清水的马石槽中,马儿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夏天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烈日当空,几乎要把人晒成人干,现在却突然之间狂风骤起,随着一道快速的劈天闪电,几声惊雷,豆大的雨点便势如万钧般砸了下来,一阵混合着泥土的清心气息迎面扑来,片刻之后,地面上溅起一阵阵水花。
路上行人纷纷进棚避雨,一时之间,这个略为宽敞的茶棚便挤满了人。
人多,嘴自然就杂,东拉西扯说什么的都有,避雨的多数都是男人,甚至以那些贩夫走卒巨多,所以所说的话自然也较为粗鄙,大多都是村头张寡妇夜晚的门缝不严,或者城里哪家青楼的姑娘身子酥软之类的,也有几个穿着不俗的男子,但说起的话更为猥琐,听得苏心怡和小红一阵阵皱眉,只得把头转向外面,静静的看着一阵急过一阵的暴雨。
远远的走过来一顶两人抬的小轿,两名轿夫的身上早已被大雨淋得湿透,在路过茶摊的时候,听得轿中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这里停下避避雨再走吧。”
随着轿子稳稳的落在地面上,轿帘一掀,走出一名身材袅袅的年轻女子,素颜,一身素衣,衬得她瘦弱的身躯愈发楚楚动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醉红楼的头牌若兰姑娘啊,来,坐大爷这里。”一个穿着蓝色丝绸的微胖男子不怀好意的叫了起来。
“是啊,来坐李爷的身旁,绝对少不了你的。”胖子身旁的人随声附和,其他人很快跟着起哄。
若兰抬眸看了一眼那胖子,微一蹙眉,没有做声,见茶棚内已无座位,只得在靠近棚外的地方站着,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