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诉说
边喝酒,边聊天,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主要是朱主任与杜薇聊天,谈的是小圈子里的事,比如军伢手气好,某个晚上打牌赚了一万多;强伢玩得太过火,被老婆娟子捉奸在床,两公婆闹得不可开交。王清风见识过朱主任的圈子,明白他熟悉这些事很正常,于是不在意地听,不时喝口酒,红酒的滋味并不适合王清风口味,他只是表示自己在喝酒而已。
朱主任放下酒杯,指指王清风说,“我这兄弟可以放心,有事只管与他说,当然,他替你做了事,你不能亏待人家,红包要给足。”
杜薇不经意看看王清风,举着杯子说,“我敬你。”与王清风碰碰。王清风一口干,看杜薇,还是喝一小口,心里就不痛快,看着。杜薇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红酒只能品,不能牛饮。”
王清风听了脸红,还不能生气,想出一个办法,说,“要么我喝白酒。”杜薇说,“好,你喝白的我喝红的,陪你到底。”
两个不熟悉的人竟然因为喝酒熟悉起来。朱主任看看氛围不错,站了起来,说,“我要去看一个人,你们谈,我先走。”杜薇挥挥手说,“知道你要去见谁,走吧。”
朱主任拍拍王清风肩膀说,“我把一个大美女交给你,你可得把人家陪好。”说话时,手里还用了劲,眼色非常暧昧。王清风知道他的意思,也没往心里去。
朱主任一走,王清风有点拘谨,面对一个高大丰满的美女,他手足无措。虽然他已经有过与赵燕的纠葛,只是赵燕性情温顺,小巧玲珑,自己在她面前有心里优势,现在面对的是杜薇,一副男人做派,除了喝酒,吃菜,其它的他可不敢胡想。
杜薇点支烟,把身子仰在沙发上,胸脯就像丰满的山丘一样挺立,给王清风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压抑自己,深深吸一口气,嗅到一丝淡淡的香味,估计是杜薇使用的香水,淡雅,稳定,悠长,是自己从来没闻过味道。
王清风不急,端着酒杯,一点点品酒的味道。他知道杜薇在做最后准备,是什么事叫这个外表强悍的女人难说出口呢?
杜薇把烟头在烟灰缸捻灭,平静盯着王清风说,“我要你替我写封举报信,我要打印几百份,到处贴。”
原来是这样,王清风想,没哼声,喝口酒。朱主任介绍自己与杜薇认识,原来是看中自己写社会题材的能力了。
举报谁呢,不会是哪个县级领导吗,得先弄清再说。王清风放下杯子,坐端正,鼓励杜薇说下去。
杜薇坐正,看着王清风说,“我要举报的是我的同事,我们好了二年多,他一直对我说,要离婚娶我,我相信他是真的,等着我们结婚那天的到来,谁知,一切都是假的,他骗了我。”
她把身子仰在沙发上,沙哑着嗓子说,“前天,我们局安排干部到驻点村劳动,我去了,他也去了。我知道他与老婆闹得凶,在车上、路上尽量装作疏远他的样子,不看他,不与他说话,怕同事们议论什么。同事们早知道我们的事,他老婆几次到局机关闹,经常把他的脸颊撕得伤痕累累,我与他的关系早已经公开,他们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他老婆太厉害,早该离婚;有的说他不能对不起老婆,他老婆对家人好,勤快;当然,也有人议论我,责怪我拆散别人家庭。”
王清风想,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外人知道多少,鞋子合脚不,只有穿鞋的人自己知道。比如自己与段娜,与赵燕,虽然不是热火朝天,但也是暗流涌动,如果一个环节没处理好,就会像杜薇说的这样。
对这种情况,王清风认为,自己最好做听众,由她说,否则,一句话不投机,就会闹得不欢而散。虽然自己没有把这事当做大事,但是既然朱主任介绍自己与杜薇见面,看样子两人关系还不错,如果把事搞砸,怎么对得起朱主任?即使拒绝写什么举报信,也要有充足理由对朱主任说。
杜薇看王清风不温不火的样子,果然镇静下来。她坐起来,端着酒杯与王清风碰碰,问,“你听了这些,会笑话我吧?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
王清风根本没回答,笑笑,喝酒,吃菜。
杜薇被王清风影响,放下杯子,从坤包里摸出香烟,点着,吐出,灰白色烟雾淡淡笼罩着杜薇的脸,使她凭添几分神秘。王清风不吸烟,甚至反对吸烟,不明白吸引者的理由,不过,今天近距离第一次看女人吸烟,没觉得什么不好。
杜薇继续说,“我故意与他疏远,但是心一直在他身上,估计他一样。几次,我抬起头、侧过头、向后看,都接受到他热辣辣的目光,他好像要用目光把我融化,几年了,我们过着怎样的日子,我们知道,有痛苦,有煎熬,有甜蜜,有期盼,即使再难,我也相信两人会有在一起生活的那天。”
王清风举杯与她碰碰,杜薇把小半杯酒一饮而近,咳嗽起来。王清风递过去纸巾,她接过,说,“谢谢。”
杜薇把手臂撑在桌子上,顶着下颌,乌黑的瀑布般长发垂在桌沿,说,“我要小解了,进了村小学厕所,就是那种两溜进,中间用一堵墙隔开的,因为是小学,墙建得只有我这么高。我听到隔壁有人进来了,听声音,就是他。难道他是看我进了厕所,借故与我聊天?我一高兴,几乎要喊他。却听他在电话,谁打进的虽然听得不真切,但是我知道是一个女声。”
“他说话不多,语气是辩解、哀怨的。他说,她是来了,单位组织的,我没权利叫她不要来。我知道,一定是他老婆知道我们一起到村里来了,又不是两人单独活动,怕什么,用得着解释?听那口气,小心翼翼,生怕老婆生气。又听他说,我没与她一起,她做她的,我做我的,我离她远远的,话也没说一句。听了这话,我生气了,你这样讨好老婆,哪像个要离婚的样子,难道平时与我保证的是骗的?只是,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身上的伤怎么回事?王记者不要笑话,他晚上回家,经常被他老婆用指甲挖,用指头拧,用牙齿咬,大腿上、胸脯上、肩膀上、手背上,哪里都有,头天晚上被撕了挖了,第二天跑我家,我边用药水给他涂,边心痛得出眼泪。我对他说,要么我们分手,这样你会被折磨死的。他说,只要还有一口气,自己保证与老婆离婚,娶我。我就想,碰到这样的男人,是我前世修的福分,一定要好好待他,呵护好这份感情。”
杜薇累了,仰靠在沙发上,头发凌乱散落两旁。王清风借着包厢的光打量杜薇,白皙的脸颊中缺少红润,透着的是无边的落寞、伤感,她应该是被这份感情折腾得够呛。
杜薇继续说,“我还没有说话,听他在那边说,你不要再吵了,我不是向你保证,一定不与杜薇来往,断绝关系吗?什么,怕我与她结婚?我不是对你说,我不可能与她结婚的,那是我说说哄她的,你怎么能当真?听完这些,我几乎要瘫到地下,我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这些话,他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呢?二年了,我才知道他是这样想的。我想跑过去与他争论,去问他为什么,去打他耳光?但是。有意思吗?事情明摆着,打他骂他能得到真话、真心?我不甘心的是他骗我这么久,但又能怎样?”
王清风听杜薇说这些,觉得沉重,虽然自己不认识杜薇谈的那个男人是谁,但是,一个说假话的男人是得不到饶恕的。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是使人怨恨的。他理解杜薇的感情,明白她为什么要写举报信张贴了,杜薇要以自毁名誉的方式,揭穿这个男人的面目,只是这种方式适宜吗?
杜薇沉醉在无边的悲伤中,许久不说话。王清风定晴看看,好像见她眼角涌出了泪珠。怎样安慰一个悲伤的女人,王清风知道,那就是给她一个拥抱、给她一个肩膀,但是,自己不能。那样做,自己成什么人了?
在赵燕离开后,王清风不时梳理这份感情,既有欢乐,也有悲伤,幸亏两人坦诚相处,没有伤害感情,即使赵燕因人流伤害了身体,因为自己挽救,也基本恢复。但是,毕竟是伤害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把自己的欢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基础上,不是王清风的为人。
面对悲伤的杜薇,自己的一举一动或许给她一种幻觉,让她产生错觉,那会使事情复杂。王清风可不想陷入进去。自己对杜薇一无所知,不是朱主任介绍,自己真不该来见面。既然来了,就泰然处之。
杜薇没有忘记自己的诉说任务,用微弱声音说,“我等在厕所门口,在他出来时,对他说,你与你老婆说的我全听见了。他脸上苍白,手机掉到地上,支支吾吾说,我,我..我丢下他,就像避开一堆大便,走了。”
杜薇坐起来,分分头发,说,“他的名字叫余志强,我们局办公室的,你拿笔记下。我说这么多,你怎么不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