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生日
杜薇坐起来，招呼王清风说，“你该吃什么就吃什么，该喝什么就喝什么，我知道，听女人唠叨是很烦的事，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听女人唠叨。其实，我不是一个爱唠叨的人，只是不唠叨，又说不清事。来，喝酒。”倒了酒与王清风干杯。
王清风安慰说，“你只管说，我听着。那个余是教书出身么？我也是，才进城的人那种无助，我体会得到，何况他是借用的，有可能回去，能够得到你的关心，是他福份。”说完，用了赞许目光看杜薇。
杜薇得到很大安慰，随意躺着，继续诉说：
有一次，我到余的办公室找我姐妹，不在，准备出去时，看到余正低着头，盯着材料发呆。我招呼一声，他好像才发现我，眼神却是呆呆的。我问，怎么啦，被领导批评了？他点点头，我看他眼眶都是红的，估计批评得不轻，忍不住问，你是写不清事还是摸不准领导意图？或者是领导拿你开刷？要区别对待的。余说，局长只是说，他喜欢吃咸还是吃淡，我到现在还不清楚。我琢磨一会，知道症结所在，他是与领导太生疏了。于是问，你借用来是他拍板吗？他说，一个副局长是亲戚，是亲戚介绍给局长的。我又问，你来两个多月，去过局长家几次？他摇摇头。哎，哪有这样实在的人。我十八岁进的这个局，对人情早看清了，局长是什么人，我清楚。于是，我建议，过一个星期就是端午节了，你去局长家走走，该带什么东西不用我说了吧？在他家，要谦虚听他说，怎样指点你就怎样听。他非常激动，马上站起身，要请我坐下，说，这些话怎么就没有人给他说呢？我没有坐，与他挥挥手，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不久，我见他精神越来越好，知道他按照我吩咐做了什么。他一看见我，就要把座位让给我，还殷勤地要泡茶给我喝。我也有点得意，心想自己看问题还是蛮准的，他呢愿意听我话，算是讨人喜欢。该坐就坐，该喝茶就喝茶。两个人关系慢慢近了。他到我办公室窜门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送杯泡好的茶，有时送盒小点心，甚至，他还了解到我很少吃早餐，买好鸡蛋牛奶送过来，叮嘱我早晨不要饿肚子，要吃早餐。这些话听了舒服，我体会到被人痛的滋味。
王清风想，办公室恋情就是这样产生的吧，就像一把糖，被放进一杯水中，慢慢甜了，看去，还是无声无色，无影无踪，只是，味道却变了。看杜薇神色，早已经平静许多，讲述中还带着甜腻的味道，知道她进入了美妙的境界，不能打扰她的叙述，于是，自己端起杯子喝了口酒，酒的味道似乎变甜了，应该是气氛发生变化的原因。
杜薇把两只手臂枕脑袋后，使自己更舒服些。这样，她的胸脯更加凸起，王清风觉得两座山峰渐渐长大，似乎以排山倒海方式压迫过来，他强迫自己镇定，端起水杯大喝一口水，在寡淡无味的水的滋润下，心里平坦许多。
杜薇继续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我们的关系引起局机关人的议论，只要我们在一起，人们看我们的眼光就异样，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是一个离婚女人，但是我理智告诉自己，我比他大2岁，他有老婆有孩子，而且是借用人员，在调进机关前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于是我私下告诉他，不要给我泡茶、送点心，少到我办公室走动，而且诚恳分析了他的处境。他只是告诉我，自己做什么与别人无关，他这样对我，是因为我对他好，我是他在最困难状况下对他最好的人。这话使我感动，他都不怕，敢作敢当，我怕什么呢？何况我们是清白的同事关系。
或许是他摸到了窍门，与领导走得越来越近，局长在全局干部大会上表扬他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他的调动手续办好了。记得那天下晚班，他特别高兴，说要请我吃饭，我坚决拒绝了。我只是告诉他，你好好做事，你是有前途的。他沮丧走了，第二天上班时，他到我办公室，眼睛浮肿，精神疲惫，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昨晚一个人在酒店喝酒，醉了，为了几个月在局里的生活。我听了不是滋味，心想，自己在他高兴的时候真不该拒绝他，去了，他就不会醉了。
杜薇爬起来，端着酒杯说，“喝吧，该喝的就喝。”王清风与他一饮而尽，他想，该喝的就喝吧，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一杯酒下肚，再看杜薇，已是脸色跎红，身行晃动了，看看，已经喝了两瓶多。
“我们的关系恢复到从前，甚至走动更密切，人也是奇怪的东西，关系一密切，看起来就顺眼了，说的话动听了，甚至一天不见几回心里还有点失落。除了在上班时走动之外，有时下班，我与朋友在吃饭、在洗脚，他只要知道，又有时间，马上就赶到我在的地方，找个地方坐下，傻傻的像个跟班。我的朋友不觉得奇怪，甚至不打听他是什么人，因为他们知道我的眼界，知道我的口味，再找，也不会找个余志强这样的男人，论长相不英俊，论才华闷声不响，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羡慕的，王非常大方，总抢着买单，一顿饭下来，一次脚洗下来，都要四五百元，他那点工资哪里够？看他买过几次单，我就不忍心了，要么第二天把钱给他，要么塞几百元钱给他，他坚决不要，我就说，你不接钱，以后我在哪里活动就不告诉你，你也不要去了。他一听，乖乖接下钱。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谁也不明白底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我的朋友好像也接受了他，如果哪次活动不出现，他们就问，你那个跟班呢？我也懒得回答。”
王清风想，这种关系蛮奇怪的，比自己与赵燕在一起随意，杜薇与余志强的关系是不平等的，一直以来，杜薇把自己当做他的救世主，站在主导地位；而余因为一段时间借用的特殊身份，接受了这种关系，成为杜薇朋友眼中的跟班。只是，这样一种关系怎么会发展为爱情呢？
杜薇的讲述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说:“前年我的生日，我的生日是6月9日，初夏，太阳晒得厉害。我没有准备过什么生日，生日一过，自己就老了一岁。想想自己婚姻失败，孩子给了前夫，基本是一事无成。自己中午下班后正失落地坐在客厅，什么也不想做。我听到了敲门声，吃饭的时候谁会找上门来？我好奇地开了门，看见余志强捧着一束玫瑰花、一个蛋糕、几个饭盒站在门口。他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我能进门吗？”
杜薇的语气是轻快欢乐的，王清风看见她的胸脯强劲起伏，体会到她情绪的变化：“我请余志强进了屋，把东西放饭桌上，我奇怪问他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怎么打听到我住处的？余志强笑着说，你太小看我这个办公室副主任了，我能侍候好局班子十多个领导，就不能讨得杜小姐的欢心？听这话，我知道他成熟了，再不是那个胆怯的才进城的乡下老师。我倒杯水给他喝。聊会儿天。他主动把饭桌上买的菜摆好，说，知道你才下班，累了不想做饭，我买这些菜，不知道你喜欢吃不？有没有酒呢，我们喝点酒吃点菜，算是陪你过生日了。我听了非常感动，他真是一个细心的、有情趣的男人，我拿出一瓶红酒，两个人边喝边聊，主要谈机关的事，谈某个领导怎么样，应该怎样侍候，我凭着老机关的经验，坦率地讲了意见，他说，这世上，他信的就是我，我要他怎样做他都听。简单的一顿饭，我们竟吃了快两小时，不是要赶下午班，我们还要聊下去。我们一起出门，我对他说，这个生日有意思。他说，有意思就好，以后陪我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