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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教材分析篇(3)

第二,使文章意境悲壮威烈。在意境创设中,文眼既是思想的内核,又是意与境谐、情与景合的媒介。《荆轲刺秦王》中,作者意在通过记叙荆轲刺秦王的故事,表现反抗强暴统制的思想。因此,在行文中无论写人物对话、神态动作,还是描写场面、渲染气氛、创造意境,都紧紧围绕“刺”字表现题旨。特别是“易水送别”和“廷刺秦王”两个场面,惊心动魄,悲壮雄奇,意与境谐,情与景合。作者对荆轲反抗强暴的精神和行为的礼赞,是通过“从场面和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易水送别”简直变成了一副抒写作者内心世界的图画,赋予了特有的音响(“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旋律(“为变徵之声”“复为慷羽声”)、色彩(“白衣冠”)、动作(“取道,既祖”)与神态(“士皆垂泪涕泣”“士皆嗔目,发尽上指冠”“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在这里,“一切景语皆情语”。作者主观认识和客观外物水乳交融,和谐统一,共同构成了悲壮威烈的一幕:“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陶潜《读〈山海经〉》)。

第三,奠定了文章抒情基调。文章抒情基调是高昂还是低诉,是激越还是幽怨,是热烈还是恬静,是欢欣还是忧伤,这均由文眼揿定。《荆轲刺秦王》一开始,就连用“破”“虏”“收”“进”“略”“至”六个动词,写出秦军所向披靡,燕国危如累卵的历史背景,使文章一开始就处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环境之中,笼罩在紧张气氛里,为后文情节展开定下了悲剧基调。准备信物,要的是樊淤期人头。易水送别,是活祭,是生离死别。廷刺秦王,是殊死搏斗。结局是荆轲被斩,威武悲壮。显而易见,这几个片断和场面都归结在“刺”这个文眼上,由“刺”奠定了文章凄凉、悱恻、悲壮的抒情基调。虽然没有明写“刺”,然而处处流溢、笼罩着凄凄惨惨戚戚和慷慨悲壮的情思与氛围。如果没有这个文眼的安设,抒情魅力就不会表现得这样浓烈、深沉和真挚。

总之,《荆轲刺秦王》文眼设置使文章笔墨集中,主题鲜明,结构完整,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很好地体现了《战国策》“长于叙事,精于描写”的特点。在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写一篇文章,不是非用文眼不可,但是凡精美的文章一般都能成功地运用这种技巧。

感受意识流动的过程

从初次阅读英国女作家佛吉尼亚·伍尔夫的作品,到我教学生阅读,中间隔了10多年时间。而教读她的作品却恰恰又是一个缓慢而又反复的过程,这实在是因为她是一个文笔优美的意识流小说家。

阅读伍尔夫的意识流小说,我总会因为疑心错过了些什么而多次返回开头重新再看,这似乎是阅读意识流小说必然的动作。在我看来,意识流小说写作和阅读的感觉是截然相反的。作家往往会急切地挥动着笔尖,竭力想捕捉瞬间意识流动的微光,而读者常常在慢吞吞地看过几段之后,猛地发现自己有点心不在焉,又急忙翻到印象较深的句子上,重新认真地再看下去。我们不能由此就武断地评论作家写得不好,或者读者阅读水平太低。在阅读过程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因为读者和作者要有一个思维上缓慢磨合的阶段。文章中思绪流动或者跳跃是在作者意识的长河中完成的。读者阅读文章就好比从长河中掬起一捧水喝,在喝之前,当然要弄清水是否适于饮用等,而这个过程,就和阅读意识流小说时要不停地进行思想磨合一样重要。然而,有一些句子会一时想不明白,或是一个段落,完全不知道她的思绪是怎么跳到那里去的。那就只能先放下,除非你去找作者本人,否则完全没有别的办法。而庆幸的是,阅读意识流小说的乐趣不会因为这些而丧失。就拿伍尔夫来说,她的文章充满了优美的句子和好看的词藻:“她观赏着鲜花,观赏着烟雾缭绕的树林和上下翻飞的乌鸦”(《达洛卫夫人》),“让你觉得那只一头扎进水里去的雌红松鸡,应该带着绿色的羽毛冒出水面来”(《墙上的斑点》)。这些句子足以让我们以最肤浅的理由喜欢上她的作品。

既然提到了《墙上的斑点》,那么就不妨再说得细一些。这个短篇是她对意识流的最初尝试。意识流手法使用有一个好处,即让所塑造的人物更加丰满和真实可信。但在这个短篇里我们就感觉不到这一点,而且严格说起来,这不是一篇小说,而是一篇散文,或是一次很精彩的练笔。在这里,意识流手法使用针对意识流动的本身。这种手法所特有的那种跳跃不定、绵延流动,正是思绪激动时所具有的特点。用意识流手法来描画意识的流动,不仅让人印象深刻,而且十分恰当。

“我们的思绪是多么容易一哄而上,簇拥着一件新鲜的事物,像一群蚂蚁狂热地抬一根稻草一样,抬了一会儿,又把它扔在那里……”省略号表示思绪跳转,接着开始了下文意识流动。我喜欢这个可爱而恰切的比喻,在接下来的文字中,她多次印证了这个比喻。不过,这些思绪的蚂蚁看起来到文章结束也没有忘记“墙上的斑点到底是什么”这根稻草。虽然在某些地方,它们似乎被“一棵树”“查理一世时的花”“惠特克年鉴”之类小草籽迷住了,它们停下来了。围着这些东西转了转,嗅嗅其中的味道,但最后还抬着“墙上的斑点”这根稻草热热闹闹地走下了舞台。这是由于行文本身的需要,作家总是需要有一条主线来贯穿全文,让各种思绪前来攀附,防止它们变成一盘散沙,但这同样是意识流动的特点。我们独自坐着想问题,总会因为触动某个细小线头而引出了别的问题,之后我们思绪会在那里徘徊一阵子。或者进一步浮想联翩下去,后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题了,“我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呢?”在前面段落里,伍尔夫把思绪拽回到墙上的斑点。在最后一段,她却没有这么做,“我想到什么地方啦?”把她曾想过的一个小小插曲又全部翻腾出来,摆在读者面前。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承前,而是再现思绪流动的状态。至于那个斑点到底是什么,已经显得并不重要了,那不过是个借口。重要的是她已经成功地表现了一段意识流动的过程。这个蜗牛,作为引出全篇的一个线头,稍稍在那上面一使劲,就会让思绪像毛线一样纷至沓来。

优秀的作品总会表现出人类的某种共性,也正因为此,它们才会引起共鸣,流传开来。伍尔夫对意识流动过程的描写就具有这个特点,再加上文笔优美,和文章中对生命、对社会、对哲理的玄想,不能不让《墙上的斑点》成为一篇杰作。

“跳脱”简说

古代诗文中,有一种残缺的句子,上言不接下语,读者必须在意念上作些补充,才能理解。这种句子称为“跳脱句”。

跳脱句,骤然看来,文气不通顺,然而它的确能收到传神存真之效。一般有四种情况,或因语急,或因岔断,或因转折,或因议论。现在,具体分析如下:

1.语急而跳脱

例如,(1)母闻之,面色灰死,大惊曰:“业根,死期至矣!而翁归,自与汝复算耳!”儿涕泣而去(《聊斋志异·促织》)。“业根”与“死期至矣”两句之间,应该有“毙虫”一句。作者不写此句,母亲语气急促,惊恐、震怒、焦灼之情跃然纸上。(2)城陷,贼以刀胁降云;巡不屈,即牵去,将斩之。又降云,云未应。巡呼曰:“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张中丞传后序》)。“欲将以有为也”之前应有“吾固忍辱不死”一句。因为南霁云语急脱略。此句不著,正好道出了南霁云决心舍生取义的心情。(3)上(汉文帝)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而搏髀曰:“嗟呼!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此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史记·冯唐列传》“吾岂忧匈奴哉”之前,应有“若得廉颇李牧此时为吾将”一句。作者不写此句,正栩栩如生地表现了汉文帝慕贤心切之情。

2.岔断而跳脱

例如,(1)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至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言,令将军与臣有隙……”项王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史记·鸿门宴》)沛公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项王岔断。太史公如此着笔,不仅写出了项王的憨直粗疏,不善权谋,拙于应变的性格,而且暗示了斗智斗谋的鸿门宴的结局。(2)时军机大臣刚毅监斩,君呼刚前曰:“吾有一言……刚去不听,乃从容就戮。”(《谭嗣同传》)谭嗣同话没有说完,就被行刑动作所岔断。联系他《狱中题壁诗》和临刑语:“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我们就会明白作者的匠心,是要刻画他临死一搏、为民除害的心理。(3)《水浒传》第六回写了这么一段:“智深走到面前,那和尚吃了一惊,跳起来便道:‘请师兄坐,同吃一盏。’智深提着禅杖道:‘你这两个如何把寺来废了?’那和尚便道:‘请师兄坐—’智深睁着眼道:‘你说,你说!’说:‘在先敝寺十分好个去处……’”作者要两人的话一齐写出,就将那和尚的话隔断,结果使得形象生动,如闻如见,无怪乎金圣叹评赞为“章法奇绝,从古未有”!

3.转折而跳脱

例如,(1)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阿房宫赋》)?这两个转折复句,前一句中间脱落了“若龙”;后一句中间脱落了“若虹”。(2)人君毋使听寝兵,则群臣宾客莫敢言兵(《管子·立政》)。由上转下,中间应有“若听寝兵”一句,而这里脱略了。(3)故有国者不可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弗知。为人臣不可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事变而不知其权(《史记·太史公自序》)前后两个复句都是转折性的,中间都脱略了“不知《春秋》”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