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桃林里小憩,或者说因为这片桃林,他想一个人好好地静静,不曾想居然还有一个不会骑马的女子在此驯服。
“真是不知死活的丫头!”男子道不清是赞赏,还是责骂,总之,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
他亲眼目睹了她如何背上马背,也亲眼看到了她对马儿的驯斥,不会骑马却偏生想要驯服马,还真是有些痴心妄想。
不过,他欣赏她的这份倔犟。
他看她一次次地马背跌下,又一次次艰难的爬上马背……
她是哪家的女儿,虽然长得娇弱柔美,却偏生就一副不屈的性子。
天色,就要暗了。他需要找个地方给她疗伤。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或者说,他不会。他所会的只有冷漠和无情,可不会照顾一个女子。只是今儿,被他无意间遇上,总不能见死不救。
男子很快就想到了郊外的一处寺院,这是燕京最寻常的一处寺庙。庙里不过七八个僧人,他每到燕京,都在此歇足。
将两匹马的缰绳递给寺中的小沙弥,怀抱林六入了寺庙。
“快请方丈,这姑娘受了伤!”
到底伤了何处,怎会流出这么多的血,之前还不觉得,可看到她裙摆上的殷殷血迹,他才知她受了伤。
香客房内,林六一张俏颜全无血色,苍白如纸。
小沙弥请了住持方丈,他进得房中,俯下身,将手搭放在林六的脉搏上,冥想片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方丈,她怎样了?”
究竟伤了何处,怎会出血?
住持扫过黑衣男子,了然于心,道:“去把斋房帮忙的女施主请来。”
小沙弥应了一声,住持将黑衣男子请出香客房。
不一会儿,从那边过来一位中年妇人,打扮干练,不胖不瘦,人显得神采奕奕。她进了房,解开林六的衣裙,血是从下身流出来的,不过好在已经止血了。再看大腿内侧,一片瘀紫,只一眼,妇人就弄明白了。
正在查看伤势,不曾想林六醒转了过来,看着自己的衣衫大解,只贴身的肚兜完好,惊呼一声,拢好衣衫:“你……你想做什么?”
妇人笑了一声:“瞧小姐这话问的。为了骑马连身子也破了,如此值吗?”
林六愣了一会儿,她只是骑了马儿,但女儿家最宝贵的东西怎就破了。
留它何用,她的夫君只是一头畜牲,才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
“多……多谢大娘!”她支支吾吾,一张脸变得酡红。
“小姐,身子是自个儿的,莫与自己过不去。”
妇人说完,离了香客房。
外面,只站着一位黑衣男子,妇人琢磨他与她到底是兄妹呢?还是……
“请问,她伤哪儿了?现在好些了么?”
“你是她……”
是朋友?
可一男一女,难免让人生疑。
也不知何故,他鬼使神差地道:道:“她是在下的妹妹,今儿正在学骑马。”
“你是他哥,怎能学骑马呢?不值当,实在不值当。为了骑马,连女儿家最宝贵的东西都丢了,不值当呀!”
妇人虽未明言,可他从住持把脉离开,又请了位大娘来查验,就已猜出几分。此刻再听这妇人说这样的话,也明白了原由。
他愣在外面,怎会出现这样的事来。她还真是不要命了,为了学骑马,居然会……
这些与他又有何干,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今儿不忍看她死。他这一生,杀过的人不少,可干救人的事儿,还真头一遭。
他抬手欲敲门,复又停止。对于今儿自己的举动感到不解,他救了一个女子,还为她的遭遇感到欣赏而惋惜。
正在犹豫,却见小沙弥走了过来:“阿弥陀佛!”
黑衣男子还了佛礼。
小沙弥道:“施主,这是住持方丈给女施主疗伤的跌打药。”
“多谢小师傅!多谢住持大师!”
黑衣男子接了小瓷瓶,轻敲房门:“姑娘,姑娘……”
林六正在乌盆前,撩起自己的裙子,将上面的血渍洗去,忽听有人敲门,一时惊慌失措。真是丢死人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怎么还让一个男子知道了。好在,她与他并不相识,而他总戴着一顶纱帷帽。
脑子里一片凌乱,凌乱……
“等一下!就来——”
林六将最后一点血洗尽,方才放下裙子去开门。
面前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半袒着肚兜。
黑衣男子透过纱帷看到如此诱惑的女子,虽不是世间最美,却颇有些特别和不同,快速将脸转向一边。
林六低头,看着自己的模样,合上房门。
她……居然身衫不整地见一个陌生男子,实在太失礼了!
狠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怎么才好,第一天和他认识,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黑衣男子道:“姑娘,跌打药放到你门口里,记得擦药。天色已晚,明儿一早就回家罢。”
整好衣衫,打开房门,哪里还有黑衣男子的人影,门口有一只小瓷瓶,启开瓶塞,一股药酒扑面而来。
林六长长地舒了口气,反正她嫁的是追风,那马儿才不会在乎她是否是完璧之身。
将房门合上,脱了里面的亵裤,将里面的血渍洗去,然后又搭放到屋子里,明天醒来许就干了。
夜里有小沙弥送来斋粥,林六吃了一碗。
浑身酸痛难耐,倒在床上便熟睡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寺庙里传出洪亮的钟声。
问了寺中的沙弥,方知黑衣人已先一步离开。
他救了她,如果未曾遇到他,也许她会被马儿给拖死。还没来得及问一问那人的姓名,而他已经离去。
看他的模样和打扮,许是江湖中人。
林六喜欢江湖中人,喜欢他们的快意江湖,喜欢江湖的自由自在。长长地舒了口气,接过沙弥手中的缰绳,跨上马背,往燕京方向奔去。
刚到燕京城门口,就看到骑在马背上的乐管家。
来不及林六与他打招呼,乐管家板着面孔,神色俱厉道:“昨夜去哪儿了?”
“驯马了!”林六淡淡地应道。
难道他们没有看到她是骑着追风回来的么?
她驯服了马,用自己的倔犟驯服了它,因为怕死,所以拼死拽住缰绳,将缰绳缠在自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