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惧折辱,也不怕艰辛,却在他离开之后平静走过来。
不知是佩服,还是欣赏,总之,他对她有了一些连自己也不懂的情绪。
他原本平和的眸子闪现生气和愤怒光芒,更有着太多让她看不懂的内容。
“你在赶本王去别处?你不想成为本王的女人?”
他直白的道破这个事实,难道他比一匹马不好,答案是肯定的,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一头牲畜,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女人的心里有另一个男人。
他的女人,居然心念着另一个男人。这是他不允许的!
最初是想让她好好的“交待”出来,显然她是不会轻易就范。
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游走着,他粗重的气息喷出一股热流,直击在她的脸上,这样的近,这样的怪异,她不安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小六、林幽兰!”
唤出她的名字,她也为之一颤。林幽兰,这个名字,她只告诉过一个人——沈思危,嘉王为什么知道?
就在她为之沉思的时候,他托起她的下颌,热烈地看着她的脸:“你……有没有做出背叛本王的事?”
苦笑,一股莫名的酸楚从心头涌起。
背叛?他居然用到了背叛。
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她只是这府里的下人,是一匹马的娘子。
“我并不记得自己是王爷的人?”
“不记得!那么就从今夜开始让你记得!”
大手落到她的衣襟,用力一拉,她落在他的怀里,身上带着轻淡的芬芳,他喜欢这样的香气,吻,铺天盖地覆落,如无情的雹子,似热烈的火星,落覆在她的额头,击落在她的脸颊。
大手从撕开的衣襟口探入其间,偏偏隔着一层亵衣,他啐骂一声“谁让你穿这么多?”狠不得来到这里的女人穿得少些。
林六的思绪在这一刻停凝,但只有少时,很快她就挥舞着双手想要将他推开,而自幼习武的他,是这样的强势,无论她怎么推攘,他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时候。她狠狠心,一拳击出,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胸膛。
握住她飞舞的拳头:“林幽兰,没有人可以抗拒本王。本王在这儿在最后一次问你,要不要做本王的女人?”
停止了深探,甚至不再是强迫她,他从来都不缺女人,也勿须来强迫一个女人。他要的是女人主动的投怀送抱。
“不要!”她回答得干练而简洁,没有想好要做他的女人,为什么要违心地讨好。
嘉王退离两步,看着衣衫不整的她,带着讥讽地笑:“不出三日,你就会跪着、求着让本王要你。今日拒绝,来日你必会付出双倍的代价。”
“来日是来日的事,今日我不想成为你的女人。”林六平静地说,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就被人带到了这里,没有一点的准备就成了他的承仪。
承仪,六品的承仪,这对于其他女人来说,也许是尊崇,可林六不想要。就算六品又如何,还是他的妾。
他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真心以待的男人相依,显然面前的嘉王不会是那个男人。
嘉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魁梧的背影淹没有夜色之中。
她久久地站在青柏苑的花厅里,脑海时都是先前那些惊险的画面。
一个人的笑厣在脑海里浮现,沈思危衣着一袭的白衣素袍,站在郊外桃花林的凉亭里,温润如玉,飘逸似仙。
“沈公子,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他呢?”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为什么会猛然间想到沈思危,可每一次想起,都是这般无法触及。他是仙,是她心里的仙子,而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只能像凡女仰望着天上的神一样远远的凝视着他。
嘉王说的来日是何时?
而她会为此付出双倍的代价。
林六的心不禁一颤,是的,这个地方她再也呆不下去了。
不想和人争宠夺爱,当年的林府已经那般,难道还要这样继续下去。
逃字涌上心头,却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她要逃,远远地离开这里,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去外面寻找母亲的下落。
这般想着,林六脱下了华丽的外袍,只着中衣来到马厩,天色很晚,未看到马倌,推开自己的小木屋,里面还放着那几套最寻常的布衣。
再着以往的布衣,林衣觉得心境平静。到马厩里看了一回追风,她已经决定要离开。马厩旁边有一个狗洞,她可以从狗洞里爬出去。
外面,月光皎洁,一片静寂,离开了嘉王府,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漫无目的,出了燕京城,又来到她与沈思危初识的凉亭,秋夜的风是这般的凉,凉在心头,化成了最平静的心湖。
就算要离去,就算要踏上寻母之路,她也想和沈思危道别。在燕京,她没有任何相熟的人,沈思危许是她唯一的朋友。
这是许久以来,唯一一夜不用洗衣的夜晚,习惯了白天在放马上打盹,此刻竟无了睡意。
夜空中,飘过一阵优美的曲调。
是一首曲子,一声哀怨而伤感的曲子。
不知道那弹琴的是何人,居然能奏出此等伤到极致的曲调。
有些困了,她就扒在凉亭的石桌上,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阳光明媚,面前站着一片白云似的影子,她倏地睁眼,一如既往地,沈思危依旧那袭白衣上洇染着墨竹的长袍,手里握着一支带血玉的白玉笛,正好奇地望着她。
林六一张脸涨得酡红,满是窘意:“沈公子!”
“瞧你睡得挺香。”
她笑得更不好意思了。低头掠了掠垂在左际的一缕发丝,“今日,我是来和公子道别的。”
“道别?”
“是的,道别。我就要离开燕京了,我想回大兴寻找母亲的下落。”
天下大定了,林府女眷有的成奴,有的迫为娼人,而她的母亲又在何方。虽然林府没有给她们母女好日子过,至少也能避风挡雨。
林六轻移着步履,心情是沉重的、繁复的,更是不舍的。她从来都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深知什么样的事可以做,什么样的事又不可以做,她懂得克制。无论她对沈思危有多少好感,多少情义,都是她不能要的。
“你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哪儿?”
“去寻我娘,这一生她过得很苦,从来没有像别人那样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里。我只想陪着她……”
想到母亲,林六有想哭的冲动,每每午夜梦回,她依昔还能感觉到过去十六年与母亲相依为命,共卧一榻的情形,多少回夜里蹬被,是母亲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多少回为了帮林倩倩、林伊伊姐妹完成课业,抄字写文忙到大半夜才回去,是母亲备好了滚烫的浴足水在那个小而清冷的佛堂里等着她……
母亲,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无论她走得多远,都走不出母亲的胸怀。无论她走到何处,都忘不了离别时母亲那双含泪的眼睛。
“早知是这样,当日我就不该来燕京,也许如此,还能与我娘相依……”失去了,方知母亲是那样的重要,日夜的魂梦相系,如坐针毡。
“林姑娘何须担忧,在下已经令朋友四下打听,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下落。”
“可天下这么大,又有谁知道我娘去哪儿了?”林六想着,泪珠儿就不听话的滑落起来,“我担心她,很担心她再遇不测,如果我娘有事,我真不晓得我该怎么办?”
担忧像无法停息的浪潮,一波胜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与其坐等消息,不如做些什么。而这儿是燕京,要寻到母亲,她只有回到大兴城。只是从此到大兴城,相隔数千里之遥,又是她一个弱女子便能做到的。
沈思危不希望她冒险,可他又以什么样的理由将她留下。
因为喜欢她?
可他说不出口。
但他相信,她许是能感觉到的。
“虽在下不能打听到姑娘母亲的下落,不过昨儿听人说,林家的一位小姐,现在……”
林六迫不及待的望着他,虽然没有追问,可那眼睛分明就是期盼。
“被卖入燕京府衙为官奴。”
林家的小姐,是林羽的女儿还是林多的女儿?
“林姑娘,我在南郊有处寒友草堂,若不嫌弃,不妨到那里暂住,待我到燕京府衙打听到那位林小姐的下落,再说你寻找母亲的事也不迟。”
虽是建议,却带着相商的语调。
他是她在北燕唯一的朋友,唯一一个会介意她所思、所为的男子。
“沈公子,谢谢你!”
这是由心的感谢,除了沈思危,没人会为她设想,就算是嘉王除了咄咄逼人,也不会在意她有多希望找到自己的母亲。
在这陌生的燕京,在这没有情感的地方,只有沈思危那关切的眼神,那温和的话语,一次又一次温暖着她感到冰冷的心。至少,在这里,还有一个在意她的人,还有一个始终关心着她的人。
“看你的样子,昨夜定然没有睡好,不如先去我的草堂先好好睡上一觉。我再去打听打听,明儿带你一起去府衙,如何?”
“大恩不言谢,幽兰记下公子的恩情。”
她有些无措。就如她所想的这样,面前的沈思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