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歌到达临水县之后，发现实际情况比想象的更加糟糕，洪水退去，留下满地淤泥和污渍，还有一些腐烂变质的动物尸体和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庄稼。
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沤出难闻的味道，蚊虫滋生飞舞，人往那一站就要被叮满身的包。
“苏姑娘，你怎么来了？把东西放下我让亲兵送你回去。”萧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天歌，这里实在不适合女人待。
“王爷，还是先等太医们看过之后，确定这次的疫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再说。”苏天歌从车上下来戴好帷帽跟着萧玄去大帐，随行的太医由人领着去看已经得了病的灾民。
“王爷，我看这里的情况很糟糕，城中还留有多少人？”
“基本上能走的都有了，剩下一些就是老弱病残或者拖家带口不能远行的百姓。”
还有更糟的情况萧玄没说，因为上游胡乱修改河道导致流经这里的河水流量与往年有很大差别，而且很不稳定，忽大忽小。
往常只是坑的地方现在成了池塘，先前的河网分布记录已经基本没用，他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重新测量好安排救灾之后的安置问题，不然朝廷分拨的银子根本用不到正处。
“王爷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苏天歌看得出萧玄脸色不好，眼眶充血嘴唇干裂，还时不时皱起眉头。
“临水县的这条河流经的区域很广，发水的时候上游为了控制自己区域的洪水，私自围堵开挖导致河流走向发生了很大变化。”
“上游是谁负责救灾？”
“我大哥，炎王。”
“来的路上我听说炎王已经回京复命，他治理的县市内没有发生灾民逃离的情况，也没有疫情。”苏天歌起身撩开大帐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才接着说道：“王爷，您在京城的根基太浅了，还需要慢慢经营，大皇子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不顾下游人的姓名，是因为他手里有人，如果您真的抓到了什么把柄，那也完全可以说他不知情是下面的灾民自作主张。”
“这次就是一个机会。”苏天歌指了指大历地图，“离京城最近的大营距离临水县不到百里，如果王爷去向那里的主帅求助，这就有了你来我往的香火情。”
萧玄身上江湖人讲义气的赤诚忠义的气息还是太浓厚了，他有心计却有些不屑使用，有手段却抵不过人心险恶。终究还是太善良了些，苏天歌在心里叹口气，如果想迎着这条路走到最顶端，就需要砍去善良忠义这些枝枝蔓蔓，将自己的心削尖磨硬。
“还有，王爷既然已经安排了人去重新绘制现在的临水县河网图，最好把原来的图纸保存到一起。到时候救灾结束了就上奏朝廷，参炎王一本，就算不能对他造成什么麻烦也要把上游替他办事的人拉下来。”
“还有，王爷如果去大营求助的话，最好让王妃去拜访一下关将军的母亲。她人不住在将军府而是城外的慈救寺，寺庙是关将军几年前出资修建的，为的就是母亲好好拜佛并纪念关家为大历战死的英烈。”
萧玄点点头，想到湛王府的窈娘心里却犯了难，如果可以他倒宁愿自己两头去跑。
“我会找人安排一下。”
“这事不能找皇上下旨，不然这就成了皇命也就跟王爷没有一点关系了。”那天湛王妃去过苏记绸缎庄后，她稍稍打听了一下萧玄和这位王妃的关系，两人属于年少夫妻待在一起的时间却屈指可数。感情说不上好。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位湛王妃是早年前辅佐皇上登基的贵人的后人。
皇帝发愁无法安置，长公主就出面，和早年还不是皇贵妃的萧玄母亲陈嫔达成一致，让萧玄娶了窈娘，皇帝感恩，擢升了陈嫔为妃。所以在这件事里，这两个人就是局外人。
这位王妃有胎症，一直身子不好，原来在福安宫那次她还以为这位湛王妃是想学楚王爱细腰里的那些女子，故意为之。现在想来这位窈娘也是可怜人。
“而且要快，从京城到这里快马一天可以来回，等关将军答应之时恐怕已经过去了三天。临水县的情况耽搁不了多久。”
萧玄看了看苏天歌，忽然从心底生出个年头，他希望眼前这个为他筹谋划策的人能在他身边，时时刻刻见得到。甚至触手可及，也能拥入怀中，他动了动指尖，终究也只是握掌成拳。
“好，我现在就写信。”
苏天歌捻了捻指尖走到自己拿来的药箱边，开始摆弄里面的瓶子，“这些是给王爷用的，都是金疮药还有普通的预防药物。”
“你放着吧。”
“王爷，您知道我开的有药铺吧？”苏天歌拿着一个瓶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嗯。”萧玄停笔看着她，“怎么了？你送给本王这些药要收钱吗？”
“这些不用，当是朋友的赠礼了。我货栈里随时背着治疗的药，王爷可以随时征调，不过回头别让我吃亏就成。”苏天歌笑了一下，“我不是发国难财，不过上次绸缎庄被人一把火烧光，我确实亏了不少。”
“本王钱是没有，不过到时候给你挣个名声怎么样？就叫救世活菩萨。”萧玄把心折好忽然起了开玩笑的兴致。苏天歌听完，想了想。
“名声就不必了，王爷允我一个要求就可。”苏天歌说的郑重，萧玄笑笑没当回事。
“王爷。”亲兵在帐外说道。
“进来。”萧玄问他何事，才知是进城的几位老太医在城里发现了情况，请苏姑娘过去看看。苏天歌起身戴上帷帽要往外走，萧玄也站了起来，“把这封信加快送往京城交到王妃手里，然后等着王妃的回信，要快。”
亲兵应下接了信走了，萧玄戴上佩剑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王爷如果去了，这边就没人管了。而且您一去，临水县的大小官员势必就要夹道欢迎，王爷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苏天歌其实更在意出现的病症究竟发展到了何种地步。
“那好，我让人跟着你一起。”萧玄叫来自己的亲兵保护着苏天歌往城里走去。他站在路边看着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大帐，齐磊来了。
“王爷，我在炎王治理的州城发现了一件事情，每日丑时，会有几辆马车从城里出来拉着东西一路来到城外的河边，往里面丢东西。属下昨夜下去看过，河底都是绑着石头的尸体，今天早上的时候，有船丢下钩子一路带着那些尸体到了他们改造的河道里。”
“来了临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