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扶了柳寒云上来,是想有个照应。侯爷护着柳寒云,柳寒云感念她的恩德,那么万一以后有个什么事,柳寒云还能帮她求情啥的。
结果如今有了孩子的柳寒云,竟然一改以前不争不抢安分知足的性子,开始与夏氏闹了起来。
季曼觉得有些头疼,却不得不去看。
大冷天的,柳寒云是落在了花园的鱼池里,脸色惨白,裹在被子里都在发抖。
夏氏手足无措地抱着好好站在一边,低声喃喃:“不是我。”
大夫收回手,道:“云主子受了惊吓,也着了凉,先去煮姜汤,再熬药吧。”
季曼转头吩咐灯芯去做,而后有些痛心地看着柳寒云。
“夫人。”柳寒云抖着嘴唇,恶狠狠地看着夏氏道:“她要害死我,她是故意推我下去的,夫人信还是不信?”
夏氏慌忙摇头:“我抱着好好哩,去推她做什么?她自己要往桥上挤,不小心掉下去的。”
季曼揉了揉太阳穴:“你们能不能不要撞到一起去?”
夏氏无辜地道:“我就是抱好好出来散个步罢了。”
旁边的沐雨不满地道:“倒不是我家主子想推她,怕是她想来推我家主子,力气不够大,自己掉下去了。”
柳寒云气得脸色更白,闭着眼睛在床上喘气。
又是牵扯到好好,季曼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她倒是想保柳寒云,可是这一次两次的,柳寒云的动作实在太过明显,宁钰轩也不傻,真要公平公正处理,夏氏也讨不着好去。
正犹豫呢,那头温婉已经拖着陌玉侯来了。
“听闻云主子这里又出事了。”温婉拉着宁钰轩的手,啧啧两声道:“这一天两天的不消停。”
宁钰轩走进来,坐在床边看了看柳寒云的脸,皱眉道:“怎么弄成了这样。”
柳寒云睁开了眼睛,眼里有了一点光:“侯爷。”
“嗯,我在。”陌玉侯握住她的手,抿唇道:“自己也该多小心些。”
柳寒云微微激动,颤抖着嘴唇道:“侯爷相信寒云么?”
宁钰轩顿了顿,看一眼旁边的夏氏,抿唇道:“你不用想那么多,先好好将身子养好。”
“侯爷。”夏氏咬咬牙,抱着好好也跪了下去:“侯爷在,我就直说了。侯爷让云主子放过我和好好吧,好好还这么小,我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保护不了他。万一真出什么事,我也对不起侯爷。”
好好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四周。
宁钰轩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柳寒云道:“云儿,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变。”
柳寒云一怔。
“你不该被卷进来的,还是如同最开始那样,安于一隅是最好的。”陌玉侯轻轻将她的乌发别在耳后:“你照顾曦儿也不容易,不如我命人将别院布置好,你就去安心照顾曦儿,如何?”
惊恐地睁大眼睛,柳寒云有些不敢置信:“侯爷您…为什么这么相信她?她才是搅事的人,为什么要让我走?”
因为夏氏带的是世子啊,总没有把世子放去别院养的道理吧?季曼轻轻叹息一声,柳寒云是救过陌玉侯,可是这救命的恩情,也敌不过骨肉情。宁钰轩想保全好好。
“等曦儿大一些,我就接你们回来。”陌玉侯的眼神很温柔,修长的手指从她脸颊边划过,低声道:“不是冷落你,只是这样,你和曦儿会过得更无忧无虑一些。”
夏氏自顾自地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抱着好好站在一边去不说话了。
柳寒云呆呆地看了陌玉侯很久,突然笑了出来。
一屋子的人被她笑得茫然,柳寒云却抓紧被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妾身一直以为侯爷和夫人都是能看透一切的聪明人,没想到今日会被个裹着泥巴的村妇骗了。也罢也罢,在别院里,我和曦儿也的确更自在些。”
说着,起身掀开被子下床,重重地朝季曼和宁钰轩磕头:“寒云多谢侯爷、夫人。”
季曼心里有些沉,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是闭上了眼睛。
别院么,又不是什么天远的地方,想起要接回来,还是能回来的。能把她和夏氏分开,也不错。
温婉笑着站在一边,眼里带着幸灾乐祸。
从凌寒院出来,夏氏左看右看,拉着沐雨问:“别院是个什么地方啊?”
沐雨笑着道:“就是城郊处的一所院子,侯爷基本是不去的,比思过阁还惨呢。曦少爷要是一直在那里被养大,侯爷定然不会与他有什么感情。”
夏氏恍然地点头,抱着好好柔声哄着,回了采莲阁。
柳寒云走得很快,鬼白亲自送走的,临行的时候季曼去送她,她依旧是定定地看着她道:“夫人多防备着夏氏,那农妇不是个简单角色。”
季曼有些疑窦,难不成夏氏真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类型的?可是好好已经是世子了,她要争的话,争个什么劲儿?难不成还想要她这夫人之位?
柳寒云走的时候都这样说,季曼还是留了个心眼,多观察着夏氏一些。
可宅院之争,终究是比不过朝中势力变化的。陌玉侯当真给聂青云谋了个礼部侍郎之位,聂家看似稳妥了一些,但是入春之后,宁明杰回来了。
此番江东之战,玉珍国援军五万,宁明杰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役,死伤甚少,除了韩德战死之外,其余士兵损伤不过两万,折了敌军四万,敌军退东山百里之后,两年之内,应该是没有力气再犯。
龙心大悦啊,宁明杰班师回朝的消息刚传回来,皇帝就下旨迎接,文武百官罗列,圣驾更是亲临。
这等的待遇,开国以来还没有将军享受过。宁明杰还只是暂代元帅,名头还只是个裨将罢了。但是这一趟的功劳,经朝中官员几次上书,竟然都堆到了宁明杰的头上。
宁钰轩站在人群里,看着远处兵马红尘,一路而来。
宁明杰骑马走在最前面,倾国容颜早已被洗礼得沧桑而刚健,策马到城墙之下,下马而跪:“臣,幸不辱命。”
城墙之上的皇帝哈哈大笑,太监宫娥捧了酒杯下去,宁明杰与一众将领都饮过,圣旨便展开了。
“天子建国,必选贤而任能;诸侯有功,则加地而进律。朕操文武之大柄,居华夏之至尊,名器无私,忠劳是属。伊我良帅,时惟旧勋,爰旌坐树之威,更建爪牙之寄……”
洋洋洒洒一大篇,简单概括来说,就是宁明杰你群架打得不错,有谋略有胆识,当个镇远将军绰绰有余,朕以后还要靠着你继续打群架,抢地盘,平定天下。
宁钰轩微微笑了笑。
镇远将军之位,就这么落在了宁明杰的头上。
接下来对于其他人的一些封赏不必赘述,将士凯旋,宫中必有盛宴,陌玉侯带着季曼去了,却被一众官员拉去敬酒作陪,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季曼,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聂青云站在季曼旁边,缓慢地饮着酒。
“哥哥很累?”季曼侧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聂青云憔悴了不少,玉冠束着的头发里,微微有一些白色。
“也没有。”他轻笑着看了她一眼:“还扛得住。”
聂家的担子不轻,要扛住,不知道得花多少心神。
“哥哥还知道尔容的消息么?”季曼忍不住问了一句。
“知道。”聂青云眼眸微微黯了黯:“她在靖州应该过得不错。”
不错?季曼抿唇。古代女子和离又不像现代离婚那么轻松,背着弃妇的骂名,要怎么才能活得不错啊?她到现在还没有想通,两人为什么就和离了。
“哥哥还打算与尔容继续好么?”
聂青云侧头看了看天,轻轻弯了弯唇:“心有所愿,但是天往往不随人愿。桑榆,你有的东西,就且好生珍惜着。”
她珍惜?珍惜什么东西?珍惜三妻四妾的陌玉侯,还是珍惜那一院子闹腾个不歇气的女人?
叹了口气,旁边却突然热闹了些。季曼侧头去看,就见宁明杰正被一群大臣围着打趣。
“早听说宁将军心有所属,这到底念的是谁,不妨说来听听?”
“这帕子带着有几个春秋了啊,都这样旧了。”
微微一怔,季曼皱眉朝那人群里看去。不知是谁抢了宁明杰的手帕,一方淡蓝色绣着雪山的帕子,被人扬在了天上。
宁明杰微微有些恼,伸手将帕子接住,揣回怀里道:“不劳各位大人操心。”
三皇子在旁边笑道:“我还担心你因为倩儿的事情生我的气,没想到我算是帮你挡了桩婚事。这帕子的主人是谁?我倒是想看看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宁钰轩也看了过来,看清那帕子的时候,终于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走到季曼身边。
“站着不累?”他板着脸问。
季曼收回目光,耸肩道:“我同哥哥说会儿话。”
聂青云与宁钰轩相互点头示意,宁钰轩拉着她的手腕道:“我有些喝醉了,陪我去外头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