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辙当然不会明白,他只是简单地想得到聂桑榆,以及不想让他们两人一条心了而已。
宁钰轩听着这话倒是微怔,深深地看着季曼,心里倒是头一次被她说得有些感动。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以同样的心情爱着你。
曾经他是喜欢温婉那样的女子,小鸟依人,温柔娇弱,让人能有保护欲望。他觉得自己喜欢的就该是那种听话又大方的。
但是遇见季曼之后,他看见了不需要男人保护的女人,看见她的倔强,她的从容,她的聪慧。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喜欢上这样的。
喜欢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模子。遇见个对的,便就是那个样子了。
“朕已经将华福宫准备了出来。”赵辙转了话头,避开了季曼的目光:“说其他的也没什么用,你便在那里养胎吧。”
“皇上。”宁钰轩沉了眼眸。
“侯爷还有什么话要说?”赵辙坐在龙位之上,高高地俯视下来:“臣可敢逆君命乎?”
宁钰轩一顿,继而一撩袍子跪下道:“臣得蒙圣恩,受陌玉侯之位,掌六部之事。虽无震天大功,却也有汗马之劳。而今妻子不得保,更留身为何用?”
赵辙一愣,季曼也有些傻了,侧头就看见宁钰轩一脸苍凉,拱手对龙位之上的人道:“夺臣之妻,如同夺臣之命,今日钰轩不妨就将这一身恩典还给圣上,只求圣上,将桑榆还给钰轩!”
这听着,怎么像是要去撞墙自杀前的遗言啊?季曼摸着下巴,有些好奇他搞什么鬼。结果下一刻,这厮当真朝着一边的柱子冲过去了!
紫辰殿里有一根红柱被称为谏言柱,因为无数老臣为了劝谏皇帝,不惜以头触柱,以生命来换取帝王的动容和反思。
宁钰轩现在撞的就是这个柱子。
季曼拉都拉不住,这人跟西班牙斗牛似的就朝柱子去了。赵辙大惊而立,却是没有开口阻止,估计心里想的还是撞死一个少一个。
陌玉侯是那么冲动的人么?他不是,所以撞上的是旁边太监的肚子,大殿的门正好在这时打开,一群大臣蜂拥而进。
“臣等给皇上请安。”哗啦啦跪下去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彩排好了的,吓得季曼往旁边跳了一步,赶紧去扶宁钰轩。
虽然有太监来挡,但是宁钰轩这一撞也是有些狠,把太监都撞得翻白眼了,自己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平身。”赵辙看着这一群人,微微皱眉。旁边的大太监这才将觐见牌子呈上来,哆哆嗦嗦地道:“皇上,萧丞相、孙太傅并六部官员求见。”
人都直接进殿了,还用来禀告么?赵辙狠狠瞪了大太监一眼,转头看着下面跪着的人道:“众爱卿此时觐见,所为何事?”
萧天翊已经看见了旁边的陌玉侯,连忙几步上去帮着季曼将人扶起来。
外臣在场,季曼自然是该回避的,也就靠在柱子的另一边站着。宁钰轩头有些晕,被萧天翊扶着站在龙位之下。
“臣等听闻陌玉侯夫妇进宫,想着我朝开国以来尚无喜事。不如就奏请皇上赐婚聂氏与陌玉侯,也好让京城有些喜气。”
开玩笑,赐婚这样的小事,用得着堂堂丞相并这一众老臣一起来面圣么?又刚好是聂桑榆进宫的时候?赵辙气得笑了,看了陌玉侯一眼。
只会是他早就安排好了的。
而萧天翊等人,怕是为皇后而来。聂氏一旦进宫,皇后定然是不得安生。
没想到陌玉侯一直没反抗,一反抗就来了个大的,这么多重臣来求一桩婚事,他怎能不允?
但是赵辙还想挣扎一下,他选择了沉默。
孙太傅开口道:“侯爷如今虽有正室,然而聂氏才是侯爷的发妻。发妻始终为大,皇上若是赐婚,可直接将聂氏赐为正室,令其余之人屈居其下即可。”
刑部尚书也开口道:“如今皇上已经有后,馨贵妃身怀龙子也需要积福。”
赵辙轻笑一声:“众爱卿似乎管得有些宽了?”
见他还要顾左右而言他,萧天翊便扭头问陌玉侯:“侯爷方才为何要撞谏言柱?”
“此事……”宁钰轩看了赵辙一眼。
要是当着这么多重臣的面说是因为皇上要抢聂桑榆入宫,那群臣会如何看?
赵辙闭了闭眼,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不就是要一道赐婚的圣旨?朕赐婚便是。”
说罢,信手扯过一张空白的奏折就开始写。
季曼长长地松了口气,宁钰轩也有些开心。这赐婚的旨意,终于是要到了。
可是等他写完,笑着对他道:“侯爷看看,这样可对?”的时候,宁钰轩皱了皱眉,上去拿了那旨意来看。
赐婚是赐婚,可是婚期定在…五年之后?
宁钰轩脸色很难看,抬头看着赵辙道:“皇上既然已经成全,又何必再为难?”
“五年之后那个时候是黄道吉日。”赵辙淡淡地笑道:“天将有奇观,是个适合成亲的日子,钦天监特意来告诉朕的,你们可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番美意。”
这婚赐的,你不能说他没赐,但是赐和没赐有区别么?只是给季曼头上冠上了宁钰轩未婚妻的头衔。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再要季曼入宫了。
离开皇宫的时候,赵辙叫住了走在最后的萧天翊。
“别忘记谁与谁才是一家人啊,舅舅。”赵辙这样道。
萧天翊颔首,行了大礼之后离开。
季曼一路满心欢喜,坐在宁钰轩身边一会儿哼曲子一会儿摸他额头,看他没什么反应,还关心地问一句:“你撞傻了?”
宁钰轩拿下她的手握在手心,轻笑道:“我没有傻,只是难得看你这样开心。”
“能不开心么?”季曼觉得自己要是有尾巴,一定都是翘在天上的:“摆脱了一个大变态,又有了孩子,现在谁给我五十两黄金让我哭,我都哭不出来。”
陌玉侯轻笑一声,被她感染得心情也好了起来,忍不住想快些回家,带着她和好好一起去外头吃点心。
结果一回府,府里的气氛就很是不对。照顾好好的丫鬟一直在府门口等着,见着他们回来就直接跪了下去,磕头磕得头上流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一般下人行礼都不会这么实诚的,季曼笑了笑,说是磕头,头都不会碰地。这丫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磕得头都出血了啊?
宁钰轩神色已经变了,上前一把将那丫鬟拉起来问:“怎么回事?世子呢?”
“世子在府里…在院子里…”那丫鬟吓得浑身发抖,看着宁钰轩道:“侯爷饶命,饶命啊。”
人还在院子里,又饶什么命?季曼不解,心里有不安也被压了下去。好好不会有事的,不是有和尚说好好是大富大贵的么?
转身就往院子里跑,季曼和宁钰轩头一次跑得这样没个风度,甚至从花圃里踩了过去,一路去好好的院子里看。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了好好平时的念书声,也没笑声。大夫倒是已经到了,却开着药箱子,拿着银针坐在旁边,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了?”宁钰轩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那张发青的小脸。
好好安静地躺着,无声无息。旁边的大夫抖着身子道:“侯爷,世子中了奇毒……”
季曼听着这句话就笑了,奇毒,又是奇毒,这古代哪来那么多阴毒的东西,又哪来那么多狠毒的人心啊?!
上前摸了摸好好的脸,季曼看向旁边的大夫:“不用银针么?你都拿出来了,为什么不用?”
大夫为难地道:“刚刚已经用过,没有用,世子这毒没有解药,怕是…”
季曼睁大了眼,宁钰轩也有些不敢置信。回头看向额头上还带着血的丫鬟,宁钰轩怒道:“谁干的?”
丫鬟连连摇头:“奴婢不过是去如厕,哪里知道回来就看见世子倒在花园里。最近府里的丫鬟家丁告假回乡之人甚多,也没人看见到底谁去了花园。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宁钰轩红了眼,季曼也愣愣地坐在床边不说话。大夫收拾了东西,好好便有些痛苦地挣扎起来:“爹爹…”
“我在。”宁钰轩连忙回到床边,将好好抱起来:“爹爹在这里。”
好不容易养胖了些的小脸蛋现在又是一片青白,季曼咬着牙落了泪。上一刻明明还在天堂,为何下一刻就在地狱里了?
谁那么狠心,对孩子都下得去手?
“将府里的人统统给我查一遍。”宁钰轩吩咐鬼白:“要是有不见了的人,更要告诉我。”
“是。”鬼白应声而去。
府里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黑雾,宁钰轩请了不少名医来府里,都说好好要是没有解药,便活不了几天了。
季曼衣不解带地照顾,甚至跪下来对着衣柜里的披风求聂桑榆:“他也是你的孩子,能不能送他回现代去就医?现代的医疗可以救活他的。”
然而自从她那一梦之后,聂桑榆,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