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贞怯生生地随了皇上,不胜娇羞,益发动人怜惜。缓踏芳草,徐穿花径,两个人在梅苑周围闲游了一会儿。梅花别苑里面,一切都是梅花式样,清幽绝俗。
杨坚笑对尉迟贞说:“你冰肌玉骨,不愧为梅花苑主人。”
尉迟贞忙说:“贱婢蒲柳之质,怎堪与梅花比妍?”杨坚说:“依朕看来,梅花却不敢与你比妍,尚需逊你三分芳菲。”这时月移梅影,风送暗香来。杨坚有生第一次持酒对美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尉迟贞酒量浅,醉眼惺忪,一副媚态,更是动人。杨坚借酒发作,拥了她入帏。两个人便宽衣解带,你贪我爱地成就了好事。一宵易过,阳光映上窗帘。尉迟贞先醒了,见时刻已经不早,杨坚还睡得深沉。她怕杨坚耽误了早朝,又怕独孤后知道,便将杨坚推醒。杨坚见尉迟贞乌发蓬松,远山添翠,小樱桃上的残脂未尽。尉迟贞见皇上目不转睛地看她,回想到夜来的云情雨意,不禁起了两朵红云,娇滴滴说:“圣上快起身了,时刻已是不早。”尉迟贞披衣坐起,杨坚却恋着香衾,依旧还没起床。尉迟贞又催促了数次,隋主懒洋洋地说:“你怎么这样性急!不让朕躬多睡一刻。”尉迟贞掩唇微笑:“深恐娘娘知道。”杨坚也害怕了:“今日方知为天子的快活!但只怕皇后得知,怎么处理?”才勉强起身,一步挨一步地出了梅花别苑。
独孤后卧病后宫,两个心腹的宫女平日专替独孤后侦察他人的隐私,得了杨坚留宿在梅花别苑的消息,便报告了独孤后。独孤后顿时气得脸上转色咬牙道:“我与贱人,誓不两立!”接着抱病起床,率领了八个宫女,到了梅花别苑。尉迟贞顿时花容失色,娇躯发抖,再也站立不住,忙双膝跪倒。独孤后冷笑:“好一个美人儿,怪不得圣上心爱,你是圣上的爱人,怎的对我下起跪来?真是要折死我了!”接着厉声喝道:“你们还不动手!”众宫人听了,一齐下手。可怜一个千娇万媚的尉迟贞,在地上乱滚了一阵,不到片刻时光,一缕香魂,已脱离了躯壳。
隋文帝死因之谜
隋文帝杨坚自独孤后死后,宫帏寂寞,遂于后宫嫔妃中选择美丽者进御。最后选了闭月羞花的两个:一个是宣华夫人陈氏,一个是容华夫人蔡氏。其中陈氏是南朝陈宣帝的女儿,天性聪慧,明艳不可方物。陈国灭亡时,配入掖庭,后选入宫为嫔妃。当时独孤皇后性奇妒,后宫皆不得进御,唯陈氏受宠。晋王杨广私下欲取得太子的地位,经常送些金蛇、金骆驼等物以取媚于陈氏。因此皇太子废立的关键,陈氏出了很大的力。独孤皇后去世,陈氏封为宣华夫人,专房擅宠,主断内事,六宫粉黛没有比得上的。
隋文帝已是风烛残年,夜夜招幸宣华、容华两位夫人,在色欲上面,不免有些过度,不多几天,弄出了一身病。一次偶感风寒,内外交迫,即致卧床不起。两位夫人见文帝有病,便日夜不离,侍奉汤药。谁知两位夫人的汤药,侍奉得文帝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夜夜与二美周旋于病榻,文帝已是骨瘦如柴,奄奄待毙。
太子杨广与杨素、柳述、元岩三人,同至隋文帝寝榻前视疾。杨广佯作愁容,语声凄婉地问文帝的病状,文帝有气没力地说了数句。接着杨素、柳述、元岩三人上前请安,文帝握了杨素的手,欷歔不止,自言已是凶多吉少了。杨素出言劝慰了一番。文帝命杨广留居内殿。
杨广知道文帝将不久于人世,他嘱令杨素预先筹备继位的手续。杨广考虑到如果文帝去世,必须预先做好防备措施,他亲手写了一封信封好,派人送出来询问杨素。杨素把情况写下来回复太子。信的内容无非是登基接位所需的程序,以及接位后如何铲除异己、尽快掌控政局的方略。宫人误把回信送到了文帝的寝宫。文帝启封后,顿时手足发抖,气涌痰塞,喘急惊人,慌得宣华、容华两夫人赶忙捶背抚胸。半个多时辰,隋主方始渐渐息了怒气,迷迷忽忽睡去。
杨广回到殿中,闻知杨素书信给内侍送入文帝手里,不觉万分惊慌,匆匆去探听消息,低着头向内走。猛听得啊哟一声,和一个人撞在一处,急停了脚步,抬头看,却是父皇宠妃宣华夫人。那宣华夫人陈氏鸦黄半额、腰肢似柳,金步摇曳翠鸣珠;鬓发如云,玉搔头掠青拖碧。雪乍回色,依依不语;春山脉脉,幽妍清倩。依稀是越国的西施,婉转轻盈,艳冶销魂,容光夺魄。只见她粉面微红,正待移步,杨广下拜道:“夫人且请缓行。”宣华夫人见太子跪遮去路,诧异道:“殿下请起,有何见示?”杨广惶悚问道:“敢问夫人,方才杨仆射的来书,父皇可曾拆看?”宣华夫人道:“拆看了,殿下往后尚需谨慎才是。圣上春秋已高,又在病中,何必急在一时,反伤了圣上的心?”杨广听了,口中唯唯称是。眼光却直勾勾地盯在宣华身上。
宣华夫人见杨广的神色有异,便想走了,哪知杨广语涉轻佻:“承蒙夫人关心,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宣华正颜道:“贱妾只因顾全圣上的病体,深恐殿下再有不知轻重的事情做出,原要殿下谨慎些,说不到报答两字。殿下出言吐语,还当仔细。”
宣华夫人原想说了这几句不客气话,好叫杨广没意思便走了。哪知道杨广见宣华说话时雪嫩的双颊,轻轻溺上三分怒红,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怎肯轻意让宣华夫人走了。他拦在前面,笑道:“夫人的话,原不会错,只是父皇风烛残年,夫人所说的不测,是替父皇着想,还是替我着想,或者夫人自己着想,尚需请夫人对答。”
宣华夫人不禁愤愤道:“替圣上着想如何,替殿下着想便怎样,替贱妾自己着想,又怎样?倒也要请教殿下。”
杨广道:“夫人若是替父皇着想,那是最可笑的,父皇已是朝不保暮了,夫人替他着想有何益处?”
宣华夫人听了冷笑不语,杨广接道:“若夫人替我着想,那就对了,替我着想,也就是替夫人自己着想。”
宣华不禁变色道:“殿下此语怎讲?”
杨广道:“夫人冰雪聪明,难道还不知此中的妙处?”
宣华凛然道:“生性愚笨,倒也不知。”
杨广笑道:“夫人正在盛年,父皇一旦去世,夫人不替我着想,我却要替夫人着想了。”
宣华不禁失色道:“殿下错了,贱妾忝为殿下的庶母,殿下怎的说出这种话来。要是给圣上知道,殿下的干系,可不小了。”
杨广笑道:“夫人爱我,怎会使父皇得知。”
宣华夫人见杨广的话儿越说越不对了,急想夺路而走。杨广竟动了欲心,见殿上四下无人,他伸手拽了宣华夫人的衣袖道:“我终日在父皇寝宫视疾,每次见到夫人,心中无限向往,只是不是地方,今日难得机会,望夫人怜见,赐我片刻欢乐,以慰我相思之苦。倘蒙夫人错爱,杨广生死不忘。”
杨广不待宣华开口,竟要将她拽到侧殿的寝室里去。宣华又急又恨,一时偏挣不脱身,幸得急中生智道:“太子尊重,那边有人来了。”杨广慌乱中将手一松,回头瞧时,哪里有什么人来。宣华夫人一溜烟地退出了芙蓉轩。
文帝这时正昏昏沉沉地睡着,宣华夫人急匆匆地逃进寝宫,不料头上一股金钗被帘钩抓下,巧巧落在一只金盆上面,把文帝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这时宣华夫人已走近龙床,只见她鬓乱钗横,芳喘不止,香汗沁额,两行珠泪,已是夺眶而出。文帝便问道:“爱妃你举止异常,必有什么事瞒着朕?”
宣华却跪伏在床前道:“圣躬未获康宁,不能多受闲气,增加了不好,贱妾怎能当得。且待圣上安康,再容贱妾奏知,也不为迟。”
文帝见宣华不肯明白说出,他原是善于猜疑的人,见了这般光景,怎肯不问个仔细。便逼着宣华夫人,定要说出原委。宣华兀是支支吾吾。文帝不禁动了真火,严声道:“宣华究竟有些什么心肠,你真要朕发怒不成?”
宣华这时已是泪如泉涌,心烦意乱,见隋文帝逼问得紧了,才无可奈何,哽咽着声儿,吐出了“太子无礼”四字。隋文帝猛听得“太子无礼”四字,宛似当头受了重击,晕倒在床上。半天苏醒过来,拍床叹道:“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氏误我!”接着命内侍急召兵部尚书柳述和黄门侍郎元岩。
杨广调戏宣华夫人不成,知道这场祸闹得大了。得知文帝命内侍宣柳述、元岩二人的消息,急命人去请杨素。柳述与元岩由内侍领到文帝病榻前,文帝命召废太子杨勇。二人将敕谕拟就,刚出殿,便被东宫宇文述的卫士绑了起来。文帝一心待废太子杨勇到来,却不知这时东宫卫队早已满布殿上,守住了各处门户。
右庶子张衡进来,他厉声道:“怎的二位夫人,还不赶快宣召大臣,面授遗命,不知居心想图什么?”
宣华夫人道:“妾等蒙圣上深恩,恨不能以身代死,要是圣上不讳,妾等也不愿独生。公胡咄咄逼人,妄加罪词。妾倒也须一问我公:不知居心怎样,想图什么?”
张衡又作色道:“圣上的双目,尚是炯炯开视,夫人怎见得圣上便要不讳?妄加咒诅。如今王公大臣俱在外面等候,二位夫人请从速回避。殉节不殉节,原是没关重要。夫人也需明白,自古以来,只有面授遗命的王公大臣,从来没有面授遗命的妃嫔。只顾留在这里,不要耽误了国家的大事。”
宣华和容华两个人拗不过张衡,只得望了望病榻上挣扎的文帝,含泪退出了寝宫。不多时,张衡出来,朝杨广点了点头。稍顷,文帝杨坚驾崩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后世关于文帝究竟是怎样死的,说法千奇百怪。《隋唐演义》、《十八史略》、《通历》等认为文帝是被儿子杨广杀害的。正规的史书《隋书》却没有这样的记载。《隋书》、《北史》的记述是:“帝疾甚,与百僚辞诀,握手欷歔,崩于大宝殿。”《炀帝纪》也仅写道:“高祖崩,上即位于仁寿宫。”但《隋书》中关于宣华夫人那部分却隐约其辞提到文帝死因蹊跷:“素以其事白太子,太子遣张衡入寝殿,遂令夫人及后宫同侍疾者,并出就别室。俄闻上崩,而未发丧也。夫人与诸后宫相顾曰:‘事变矣!’皆色动股栗。”《隋书》此段记载虽未明指文帝被杀,但实际上已给世人留下疑猜的余地,即文帝之死具有被谋杀的可能。最早怀疑并直接指出隋文帝死于被杀的是隋末唐初赵毅的《大业略记》。炀帝征辽东还,张衡的妾告他心怀怨望,诽谤朝政,便诏赐死于家。张衡临死,大声喊:“我为人做灭口等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吓得捂住耳朵,赶紧将他弄死。
根据历史文献记载,隋文帝之死属于“暴崩”,“暴崩”实际上为不明原因突然死亡的代名词。
而持异议的学者认为文帝属于病死,而不是被弑。首先,对持“被弑说”者引用的材料加以怀疑,认为赵毅的《大业略记》属于野史,材料多于民间的传说,在隋末唐初那种特定的历史环境里,人们对隋炀帝深恶痛绝,《大业略记》在记述隋文帝死因问题上不可避免要掺杂个人的思想感情,以期引起人们对隋炀帝的憎恨。且《大业略记》的记载与正史文献《隋书》、《通历》的记载又不相同,《大业略记》记述炀帝对蔡夫人“欲行非礼”,而《隋书》、《通右》却记述炀帝对陈夫人“欲行非礼”。至于《隋书》,采用的也是当时社会上流行的传说,并非言之有据,在《隋书》“文帝纪”、“炀帝纪”中均未肯定文帝之死因。《隋书》是唐初编纂的,唐朝李渊为掩饰自己夺隋纂权的非合法性,千方百计诋毁隋统治者,把炀帝描写成一个恶魔,即便如此,编写者也只是持怀疑态度,可见并没有找到炀帝弑父的证据,不然,他是决不会放过这个“诋毁”炀帝的机会的。
郑显文在《隋文帝死因质疑》一文中认为,史书载的因隋炀帝欲好文帝妃宣华夫人而引起“弑父”说,经不起推敲,其原因:一是文帝病重,炀帝宫中侍疾,宣华夫人起身更衣,旁当有宫女侍候。其时炀帝尚未继承大统,处于仍受威胁的地位,一向以谨慎着称的炀帝绝不会在众宫女面前欲行非礼而做危及其继承帝位之事,二则炀帝本人和其皇后萧氏俩人感情一直很深,萧后从来未遭受冷遇;三则其时宣华夫人28岁,已是半老徐娘,若她与炀帝俩人以前没感情基础,炀帝绝不会对她“欲行非礼”;而如果俩人以前有感情,炀帝对她“欲行非礼”,她就不会诉之文帝。而事实上,炀帝早与文帝的二妃宣华、容华夫人有过不正当的关系。而且这种交往使俩人感情发展很深。这从宣华夫人死后,炀帝制《神伤赋》可得到验证。所以,文帝死后,宣华、容华夫人由其父的宠妃变成其子炀帝的爱妃也就不足为怪了。而炀帝之所以在文帝死后八日才发丧,主要是为了有时间对付废太子杨勇和汉王谅的叛乱。
如果说文帝不是因“弑”而死,又是何故而死呢?有人认为自独孤皇后去世后,隋文帝因贪恋女色,身体每况愈下,因晚年纵欲过度而亡。仁寿四年初,其病情已十分严重,因无精力处理朝政,不得不把大权移交给皇太子杨广。事无巨细,均付皇太子处理。此年夏四月,“文帝不豫。秋七月,上疾甚,卧于仁寿宫,与百僚辞诀,并握手欣欣”。三天之后,文帝崩于大宝殿,从以上种种迹象来看文帝决非他杀。究其原因,已随历史成为一个难解的永久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