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非主义学派中,无论是各类着作,还是民间传说,都有克若曼提(奇迹、神迹、显迹),库布忍耶学派也是如此。
一、库布忍耶学派的克若曼提的分类
库布忍耶学派的克若曼提大体分为以下三类:
1.改变事物形态的举止。穆勒师德自身的特殊贤能,能改变正常事物的形态。
①翻转自如。“一天麻大爷(穆罕印地尼)去斜角滩化缘,有一老妇人送出一罐稀饭,他接到手立即狼吞虎咽,一扫而光,但细舔精挖爱不释手,老妇人等得不耐烦了,开玩笑说道:‘麻大爷你把罐翻过舔了吧!’穆罕印地尼面带笑容回答道:‘那好,请你来看!’他说着立即以膝顶罐弄了个里翻面,舔完饭粒,恢复原状交于老妇人道声‘谢谢’,转身就走,惊得老妇人瞪目伸舌。”
②籽落生艾,水落成泉。穆罕印地尼妇人洒勒太奶奶。“后来观赏鸽子洞,在洒勒取下拦头发的家乡桔草,抖籽落坡生长出白艾(叫催生艾);拿出小瓶故乡水,水倒地下速成涌泉(叫苦泉)。”
③雨下迹灭。据教民瓦扎讲述,一九六七年七月十二日洒勒太奶奶的骨骸被挖出,“我和妻子又乘空把骨偷放在玛录录的菜窑里,晚上我侄儿马哎布和我妇人,用白布包着掩埋在拱北边的崖跟。侄儿哭求:‘太奶奶你显个克若曼提,不然人们发现哩!’当天夜里下了大雨,挖土掩埋的痕迹消失了。”
④举石救人。“东乡峡口的嘎吉林耶的群众相传:一九五六年夏季,峡口拱北的老出家人三娃在唐注西察洞坐静,突觉石山压顶,危在燃眉,闪来一位灰袍黑布马甲的黑脸大汉,一伸手轻而易举的扶起石山,三娃问:‘你是何人?’答:‘我是南山干四爷。’”
⑤整治傲慢。“据传,拳太爷一天歇息在大路附近的崖坎‘卖货’,过往之人尊敬地下乘步行,有一人故意傲慢,不但没下马而且转面背望,装作没看见。有人谗言:‘太爷你看那人给你不下马,还故意背着头,怪啦?!’拳太爷玩笑:‘哈哈!怪的就在后头哩!’奇巧那人的脖颈直硬不能转动脑袋,头眼只能背着看。这件新奇怪事人所传闻,后来那人拉着双羊献礼,跪着求情,拳太爷笑答:‘请你赶回双羊,你的病已治好了,不信试试看。’于是这人的脖颈转动如旧。”
⑥空中飞行。传说克比若,“有次他去康乐那拿亥的‘凡格勒’(仙名)显地念完‘苏若’(天德章节)连夜动身,路经斜路高马家水磨房和八丹沟时显了‘克若曼提’。又骑马飞行经封台庄到达东乡仓房沟时落地。此地有一妇人去泉挑水,看见一个人从天而降,一时轰动全村。”
⑦死人复活。克比若去世后,被埋在河州城北角。“一日克比若给主事官员显了‘克若曼提’说:‘将吾以缸扣筑则固’,果然成功。”
⑧久旱降雨。“这是正值陕西连年干旱,五谷不收,民不聊生,官方出榜招贤消灾。吾斯玛乃听到后,乞求揭榜,海都司欣然应允。吾斯玛乃上堂保证:‘吾祈真主降五昼夜的中雨解旱!’都司令:‘能降小于也是大功!’哎布里考乃尼·吾斯玛乃捧手做‘都哇’向真主祁告,不到半日竟开始降雨五昼夜,禾苗复壮。”还有一个传说是解放以后穆罕默德·海里凡统拉黑(张玉福)的事。“一九五六年五月,庄稼干枯,他应众乞求,带叫人去那那亥‘凡格勒’拱北祈雨,入拱北念经,出拱北去山头向西做两拜乃玛孜(礼拜),捧手做‘杜哇,’当时还真的下起雨来解除了旱象。”
⑨同去异地。说穆哈默德·咀亚稳吉尼(疯巴巴),“老庄有位大阿訇,一天路经杨家巷口,见疯巴巴前面走过,但一转眼又见他站在自家土台子手搭凉棚望着太阳,阿訇惊愕。”还有传说干四爷在唐汪救三娃的时候,恰在同时干四爷对唐汪的教民说:“三娃老人家遇难了,我做个‘都哇’(求祈仪)。”这样,干四爷同时出现在出事现场和教民中。
⑩击杖成泉。“他(吾斯玛乃)含泪步履周围不见水迹,走至崖坎持杖击捣,忽然击出水,即成一股清泉。”
2.对未来的预知。苏非主义学派中,传说品位高的人能预知未来。亥比布·目团赫若“又一次他声言:‘我今年八十岁了,八月回老家。’果然在当年八月初十日病卒,安息大湾头吓坟。”“民国十八年正月间,吓包家马来麦扎阿訇(现已八十四岁)引几人询问当地的政治形势,疯巴巴说‘阿!松树沟的水乱流哩啊!瓜梁上开红花哩!你们一定要小心啊!’这年为避国民军杀害,回族男女老小跑到松树沟分散隐藏。正月二十九日潜藏深山的六十个回族人因不识字把‘反民族’误信为‘良民族’打算上庄,走至瓜梁被国民军杀害(只一人死里逃生,活了下来),鲜血盖地(详见康乐县志),应验了‘瓜梁上开红花’的隐语。”
(照片:绿树丛映上湾拱北)
3.还有一种情况是梦境。“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中,在斋月十二日夜间,他(张英保)梦见:唐汪沙塄发生事情,自己抱一木漂过黄河,急奔对岸小屋买船票,最后只购得五张船票。醒后百思不解,十分焦急,急返乡里后,见大湾头大兵压顶,张明义已被法办,挖了八位先贤的尸骨,全村老幼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筹莫展。……就在造反派休息时,英保、六三乘机‘偷’了五辈人的骨尸(其中有穆乎隐吉尼父子的)。……又急往仓房再去盗骨,但其余三人骨骸已不见了。后来方知,三人的骨尸是张英保的仓房姑舅与勺布掩埋在莫尼脑儿的榆树跟前。也应了张英保‘只买了五张船票’的先梦。”
二、关于克若曼提的理性思考
上述种种迹象,从常人的角度几乎无法理解,但对苏非派来讲则司空见惯。“许多学者往往将苏非派奇迹看成是一种迷信而不重视,且忽视了这方面的研究。而只有认真分析每一种奇迹,就能找到其内含的秘密——即奇迹处处展示着苏非派圣徒超常的权力,这种权力使得信徒对其崇拜得五体投地,伊斯兰教的先知做不到的,圣徒做到了;帝王将相无能为力的事,他们却轻而易举;平民百姓奢望已久的东西,他们唾手可得。他们知晓未来大势,却不用吹灰之力。”
关于克若曼提,中外学者见仁见智,各执一辞。其产生的思想文化来源是什么,我们进行分析。
第一,来源于《古兰经》和“圣训”
1.《古兰经》。伊斯兰教的根本经典——《古兰经》中含有大量奇迹的内容。《古兰经》中将真主显示的奇迹称为“迹象”。《古兰经》云:“不信道而否认我的迹象的人,是火狱的居民,他们将永居其中(:39)。”“你们不要做首先不信的人,不要以廉价出卖我的迹象,你们应当只敬畏我(:41)。”这些“迹象”,是真主全知、全能、全聪、全慧的显现,人间一切和宇宙万物是真主存在的迹象,是真主显示的奇迹。《古兰经》说:“至仁主,……创造了人,并教人修辞。日月是依定数而运行的,草本是顺从他的意旨的。他曾将天升起。……他为众生而将大地放下,大地有水果,……与有杆的五谷与香草(:1——12)”。伊斯兰教经典中将先知显示的奇迹称为“穆阿吉扎”,且多处论述了先知显示的奇迹。《古兰经》中说,当时易卜拉欣求真主昭示他怎样让死人复活。真主说:“你取四只鸟,使它们倾向你,然后,在每座山上安置他们中的一部分,然后,你叫唤它们,它们就飞到你的面前来(:260)。”在《古兰经》第二章中记载道,穆萨替他的宗族祈求,真主说:“你用手杖打那磐石吧(:60)。”穆萨这样做了,果然十二道泉水从那磐石里涌了出来。先知奴哈的族人愚昧固执,顽固难化,崇奉偶像(:23)。他劝化未果。就在此时,真主给他启示,建造方舟,拯救信士(:10,11:42——43)。先知优素福是一位美男子,小时候梦见众星、太阳、月亮为他鞠躬(:4)。
库布忍耶学派的奇迹中,既有真主显示的迹象,也有先知显示的“穆阿吉扎”。库布忍耶记载中,认为道祖穆罕印地尼传教,是显示真主的奇迹。“有次他问:‘真主啊!吾亡归落河处!’闻言:‘你亡之归土是色勒赛干团尼’(两山头中间),又闻:‘你闭了你的浊眼,睁开你的心眼可见也,应吃苦廉勤去寻找此地,度化人类。’穆罕印地尼随身带几件信教用具,还特地用碗装了故土,往返三次来到中国,最终找到了归土,落居中国,显奇迹度化众生,为传播库布林耶道统奠定了基础。”关于先知的“穆阿吉扎”,则在信教群众中广为流传。韩中义在研究西域苏非主义时认为,按伊斯兰教的传统说法,穆罕默德是“封印”先知。此后,真主不再降临“启示”,但西域的苏非派圣徒们不断地接受真主的启示,多是通过梦境来完成的。这和穆罕默德以前的先知一样,于是,圣徒的“圣性”依然存在。那么他们接受真主的启示是情理之中的事,圣徒显示奇迹是“圣性”的一种表现。因此,《古兰经》中的先知所显示的奇迹对西域苏非派的奇迹观念有深远的影响,也是苏非派圣徒显示奇迹的基本依据。
2.“圣训”。苏非派奇迹观念除了来自《古兰经》外,还来自“圣训”。“圣训”中记载有众先知诸如尔萨、穆萨、伊卜拉欣、优奴努、优素福、黑孜尔等显示的奇迹,这些奇迹在库布忍耶教众中广为传诵,也是圣徒奇迹产生的主要根据。
3.苏非学说。苏非着述中这方面的言论很多,我所将乃格什板迪耶《真道隐密全集》中择取几段。“能照见圣人的心眼和一切隐藏的事,过水火、腾空(飞行或漂浮在天上)、锩地(短时行长途),奇迹纯属真主所赐,只要命的幔帐揭开,隐密的品级被赐时,即可显现。”“一旦进入道乘,祈求便受领承,他便成了大能之人,他的灵魂品级在上升,甚至能出躯壳。他的大显是:他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以上的地方,并使人见到他。并能以主为誓,决非谎言。他的知觉已超过了时间和空间,使他能进一步地探索真主的奥秘,真主启示他。第二个显迹出现了,即梦中的真知。第三个显迹是他已得到了真主认识真主的能力和揭开幔子的能力。”关于梦,也有相关的解释。“穆圣说:‘好梦是圣人感应的四十六分之一。’行道之人只要在苦修中尽性情,心中通了两世(色妙二世)的边境,即可以出现先兆,无论是妙世的先兆,还是真梦的影响都有随品级和情状,若是半醒半睡中,或在清醒时出现的反常异象,若不是内心的感应,外界的影响,由思虑产生的,那就是真妙的机密,若后被事实验证符合的即是先兆,是灵性挣脱了肉体的牢笼。人的行为局现和能力得到的真机,有时是灵性之眼(心眼)凭着真主的光得到了相助,而显现的是主赐的先兆。”
第二,来源于苏非哲学。在世界的来源问题上,与唯物主义存在决定意识相反,苏非主义主张意识决定存在,“一切事物的区分和限定都是意识的作用。”“一切感知事物的存在,不仅是感觉和意识的结果,同时也证明了感觉和意识的存在。没有感觉也就意识不到事物的存在。”这好比人在梦中,外在的感觉消失,所有感觉的事物就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幻想。阿拉比说:“人的感性认识犹如在黑夜中摸索,对事物表面的认识会使人忽视事物的本质,好像深陷梦中。摆脱夜的黑暗,犹如摆脱痛苦,得到拯救。透过万千气象看到造物主,认识万物来自真主,还要复归于主。《古兰经》说:‘天地的幽玄只是真主的,一切事物只归于他’(:13)。一切存在都是真主的影子,影子(存在)必定要回归本原。就像树枝源于树干,通过树枝和树叶,可以认识整个大树。”既然物质世界和人都是真主的表象,那么关于真主的知识,才是真正的知识。
阿拉比认为,对真主认知有三种形式,即“揭示”、“显现”、直观直觉。“所谓揭示,是说在人的心灵与神的伟大之间存在‘屏障’,物质世界的一切被造物将人的心灵与真主的实在隔离开来。人如果能按照苏非的修行方式努力锤炼和净化心灵,就有可能摆脱万物,化解屏障,达到揭示神秘的目的。”“所谓显现,是指真主本质与属性。显现,即神光的显现或照明。一切被造物都是真主之光的照耀,只不过接受光照的程度不同。人的心灵本来自于真主之光,但由于与肉体的结合而变得暗淡无光。但神之光并没有与心灵完全隔断。犹如一盏刚刚熄灭的灯捻仍在冒着烟,一旦遇到燃烧的火光,仍会重新点燃。神光就是这样与人的心灵通过‘烟雾’保持联系。”“所谓直观,是指通过功修和心灵净化摆脱万物的束缚,化解‘屏障’,以形而上的直觉心见真主之光的显现或照明。”对这三种知识,阿拉比概括为:“揭示知识的过程就是跨越阻隔神光的障碍,显现知识的过程就是接受神光的照耀,直观知觉的过程就是神光在人心上的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