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木屋 冬日/内
扈鸣奇怪地看着韩倚风,忽然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扈鸣:你也中了毒?是木连环的毒,你的血液中也应该有毒才是,为什么反而可以压制她的毒性……
韩倚风:我听人说,中了木连环之毒的人的血,却反而可以压制玉玲珑的毒性,所以才试一试。
扈鸣沉思了片刻,于是开口。
扈鸣:原来如此。想不到可以用这种方法来以毒攻毒……
韩倚风:前辈,如果我多喂她几次血,是否可以彻底化解她所中的剧毒?
扈鸣:可惜不能。没有木连环作解药,根本毫无办法。你这样做,至多只能拖延些时日而已。
他却又拿起那个白玉小瓶,摇了摇头。
扈鸣:想不到这个瓶子里所装的,竟然仍然是毒药。如果不是恰好你中了木连环的毒,又知道及时喂血给她,她现在早就已经死了。真是歹毒的伎俩。
孤剑舟:哼,我早说天圣教怎么会这么好心,竟然肯把压制毒性的药物给你们,原来是想害人。
王佛笑:可是当日沈苏所给的压制木连环毒性的药物,他们服下之后却果然有效。
扈鸣:也许那只是想取信于你们。
沈若颜一直听他们怀疑自己的父亲,这时再也忍耐不住。
沈若颜:喂,无凭无据,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爹爹为什么要骗你们?他说了给你们能压制毒性的药,就一定会给。要杀你们的话,就不必放你们出来了。
孤剑舟:魔教中人行事,难道还有常理可循?谁知道你们有什么阴谋?
沈若颜:你……
王佛笑默默地从白玉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放在掌心细看,又闻了一闻。
王佛笑:不对。当日在星宿海,我曾经仔细看过沈苏所给的解药,这几粒不是当日他所给的那些。
沈若颜:我早说与我爹无关。
韩倚风:是不是有人在路上把药给换了?
沈若颜:啊,对了。怪不得顾秋鸣和陆钧两个人忽然不见了,一定是他们把药给换了。
任小白怒视了她。
任小白:胡说八道!当日他们肯为了救适意舍弃性命,如今又怎么会害她?
沈若颜:那么你说是谁?
孤剑舟:你是天圣教的人,为什么要一路上跟着他们?难道你就是沈苏派来换药的奸细?
沈若颜呆了一呆。
沈若颜:你胡说!
但是其余的人都望着她,神色犹疑,显然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怀疑。沈若颜向众人都望了一眼,目光落到任小白的脸上,忽然很是恼怒。
沈若颜:你看着我干什么?你说,你相不相信我会做这种事?
任小白有些茫然。
任小白:我、我不知道……
沈若颜跺了跺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若颜: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我、我又怎会害你们……既然你不相信我,我、我走了。
她咬一咬牙,转身便要离开。
孤剑舟却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孤剑舟:你现在不能走。
韩倚风、王佛笑和任小白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孤剑舟。
沈若颜:为什么?
孤剑舟却转向韩倚风、王佛笑和任小白三人。
孤剑舟:现在最要紧的是替你们的朋友拿到解药,她是沈苏的女儿,你们索性以她为人质,去星宿海逼沈苏交出解药。
三个人同时呆了一呆,不由互相望了一眼。
任小白:这样做,岂不是太卑鄙了一点?
孤剑舟叹了口气。
孤剑舟:话虽如此,可是这也是救你们朋友最快的法子了。
韩倚风、王佛笑和任小白再次互望了一眼,一时犹豫不决。
扈鸣:孤兄说的有理,你们朋友体内的剧毒经这次之后,更是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必须尽快取回木连环。你们以她为人质,手法虽显卑鄙……
沈若颜:何止卑鄙,简直卑鄙透顶!
扈鸣:……却也可以少伤人命。
韩倚风、王佛笑和任小白一时都沉默不语。沈若颜急了,奔到任小白面前,紧盯着他。
沈若颜:喂,难道你真会听这两个老头子胡说八道?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是不是?
任小白看了看韩倚风和王佛笑,又回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江适意,忽然下定了决心。
任小白:对不起,我们……
“啪”地一声,他的脸颊上已经被沈若颜重重地打了一个耳光,沈若颜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沈若颜:想不到你真是这种人,怪我……怪我自己瞎了眼。
任小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半晌才开口。
任小白:只要你爹将解药给我们,我们立即会放了你。
沈若颜:如果他不给呢?你想把我怎样?
任小白呆了一呆。
任小白:我、我不知道……
韩倚风:如果他真是执意不肯,我们也仍然会放了你。
众人都向她望去,她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神色却坚毅无比。
韩倚风: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
沈若颜也望着她,忍不住开口。
沈若颜:那、那你们的朋友怎么办?
韩倚风的目光黯淡了一下。
韩倚风:就算舍弃性命,我也一定要拿到解药。如果必须因此而伤人性命,那也没有办法了。
沈若颜呆了一呆。
沈若颜:你们……你们竟然打算和圣教两败俱伤?你们知不知道,圣教中高手如云,就算你们的武功再高,最后也只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韩倚风:我说过,为了救适意,我不怕舍弃性命。
沈若颜向王佛笑和任小白望去,看见他们的脸上是和韩倚风一样的坚毅神色。
沈若颜:你们……你们这实在是太傻了……
韩倚风的目光凝在江适意的脸上,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王佛笑和任小白的目光也同样凝伫在江适意脸上。
任小白:没办法,因为,她是我们的朋友。
王佛笑点了点头,但是他却又望向沈若颜。
王佛笑:如果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同样也会为你做这些事情。所以,希望你不要怪小白。
沈若颜怔怔地望着他们,忽然擦去还没有流出来的泪水。
沈若颜:好,我跟你们回星宿海。
王佛笑:谢谢。
孤剑舟看着他们四个人,忽然问。
孤剑舟: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三个人还没有回答,扈鸣已经开口。
扈鸣:虽然你们刚刚长途跋涉回来,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们越早越好,因为你们这个朋友的情况,实在不太乐观。
王佛笑向韩倚风和任小白望了一眼。
王佛笑:既然这样,我们立即就动身。我们的这个朋友,还要烦劳两位前辈一段日子了。
扈鸣:这点你们尽可以放心。不过你们是否应该小心看管她,以免她半路逃脱?
沈若颜:臭老头!你是什么意思?
韩倚风看了看她。
韩倚风:我想不用。既然沈姑娘说了跟我们回星宿海,我想她会做到。我们可以相信她。
王佛笑却有些关切地望着韩倚风。
王佛笑:如果我们立即动身,你的伤势会不会……
韩倚风笑着站了起来。
韩倚风:你看我是这种弱不禁风的人吗?小伤而已,根本不用担心。
她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韩倚风:我真不希望,事情演变到最坏的那一步。
王佛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2 大路上 冬日/外
韩倚风、王佛笑、任小白和沈若颜默默前行,四个人都满腹心事,沉思着什么。王佛笑忽然开口。
王佛笑:究竟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换下了真的解药?
沈若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沈若颜:你不怀疑是我吗?
王佛笑摇了摇头。
王佛笑:这一路上,我一直贴身收藏这两瓶药。除非武功高我甚多,才有可能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换走这药瓶。至于你,恕我直言,武功差我太远,不可能做到。
沈若颜:我早说过不是我。
她向一旁的任小白瞪了一眼,但任小白仍然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根本没有注意到。沈若颜只好又向王佛笑开口。
沈若颜:不是我,你们又说不可能是顾秋鸣和陆钧,那么会是谁?
王佛笑:我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沈若颜:最坏就是那两个臭老头,什么北侠、慈侠,简直卑鄙无耻!竟然叫你们拿我当人质!
韩倚风:当初就是扈前辈让你们上星宿海偷木连环吗?
王佛笑点头。
任小白:不错。当时他说,要想化解适意所中的剧毒,没有木连环入药全然不行。
韩倚风眸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韩倚风: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王佛笑: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是不是因为,是孤剑舟先提出要我们以沈姑娘作人质的这种不顾道义的方法?
任小白:不错,我总觉得他似乎反而比我们还要紧张,简直是不择手段。
王佛笑:可是扈鸣也说了,这样做正是为了可以不动兵刃,少伤人命,似乎正符合慈悲的心肠,他的话也的确有些道理。
韩倚风: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其中有些问题?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众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向前走去。
3 客栈的房间 冬夜/内
韩倚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坐起身来。
韩倚风(VO):我们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拿到解药回来,适意中的毒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发作。
她下了床,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猛地站住。
韩倚风(VO):不如我再回去给她喂一次血。这里离扈鸣所居的地方并不太远,明日一早就可以赶回来和佛笑他们一起上路,我也可以稍微放心一点。
她点亮蜡烛,用桌上的纸笔留下一张字条,然后吹熄了蜡烛,拿起长剑,走出门去。
一阵狂风忽然把窗子吹开,摇晃不止,接着又有一阵狂风吹过,窗边桌上韩倚风所留的字条立即被吹得飘了起来,随风卷到窗外,然后无影无踪。
4 扈鸣隐居的山谷 冬夜/外
韩倚风悄然进入谷内,只见谷中的几间木屋内都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亮,她犹豫了一下。
韩倚风(VO):已经夜深,没有必要再吵醒孤剑舟和扈鸣,我只去给适意喂完血就走。
她改变方向,径直向江适意养伤的木屋走去。
5 木屋 冬夜/内
江适意仍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对外界的一切茫然不知。
人影一闪,韩倚风已经来到床前,她默默地凝视着江适意的面孔,目光中有关切的神色。然后她再次用长剑划开左手手腕,把手凑到江适意的唇边,让她慢慢喝下自己流出的血。
一片寂静,这时忽然有隐约的脚步声,向着木屋走来。韩倚风有些吃惊。
韩倚风(VO):这么晚了,难道扈鸣还要来探视适意的伤势?
她放好江适意,擦干她唇边的血迹,然后拿起长剑,轻轻一纵,躲在房梁上。
孤剑舟和扈鸣先后走进房来。
火光一闪,孤剑舟点亮了桌上的油灯,他把灯拿在手中。
扈鸣没有看江适意一眼,走到床尾的墙边,俯下身去,在墙壁上摸索着什么,孤剑舟则拿着灯给他照亮。
韩倚风大为奇怪,小心不让灯光映出自己的影子,探头望下去。
躺在床上的江适意忽然微微一动。
房内的其余三人都吃了一惊,韩倚风急忙向江适意望去。
江适意双眼紧闭。
孤剑舟拿灯来照江适意,扈鸣同时站起身来,向江适意望去。
三人看了良久,江适意再也没有任何声息,扈鸣这才重新俯身摸索。
孤剑舟:想不到韩倚风竟然能用自己的血来救活了她。难道仅凭喂血以毒攻毒,真的没有办法完全解毒?
扈鸣:自然不是。如果当时不是想办法支开他们,让他们去星宿海,再让他喂血给她,或许毒性还真的可以解去。
房梁上的韩倚风大吃一惊。
扈鸣忽然站起,机关响声,那面墙壁向下落去,现出另一间密室。
扈鸣和孤剑舟互望一眼,并肩走进去。
韩倚风看着那间密室。
密室像是一间刑室,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折磨人的工具。
一把黑黝黝的铁制椅子上,有一个人被铁链牢牢锁住。那人全身上下血迹斑斑,显然是受过酷刑的折磨,如今软软倚在椅中,不知道是昏了过去,还是被人点了穴道。
扈鸣和孤剑舟走到那人身前,冷笑一声。
扈鸣:好小子,别人如果受了这么多日的酷刑,就算不死,也早已神智不清,任人摆布,想不到你还可以如此清醒。
那个人并不动弹,他的声音却传入韩倚风的耳中,声音虽虚弱不堪,却在沉静中又透出淡淡的不屑。
燕何:如果我死了或是神智不清,你们又能向谁去问那灭天诀的下落?
韩倚风又吃了一惊,探身出去细看,看清那被牢牢锁在铁椅上的人正是燕何。
燕何虽然神情憔悴,却仍然面带不屑的微笑。
韩倚风险些从房梁上栽了下来。她急忙用脚勾住房梁稳住自己的身体,但是已经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孤剑舟和扈鸣同时转过头来。
孤剑舟、扈鸣:是谁?
扈鸣纵身跃上横梁,伸手向她抓来。
韩倚风立即跃下房梁,拔剑抵挡,但是她很快就被扈鸣一掌打在肩头,立即向后跌出去,直落在锁住燕何的铁椅旁。她吐出一大口鲜血,还想挣扎着站起来,旁边的孤剑舟伸指封住她的穴道。
燕何看清是她,脸上刹那间掠过关切的神色,但是他仍然沉默不语。
扈鸣掠出木屋,过了一会才回来,和孤剑舟并肩而立。两个人看着韩倚风,脸上都现出诧异的神色。
孤剑舟、扈鸣:是你?
孤剑舟:你不是去了星宿海,为什么又回来?
韩倚风:如果我不回来,还不知道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扈鸣:我们怎么卑鄙了?
韩倚风:你们骗我们去星宿海与天圣教作对,就是为了利用我们引开天圣教的高手。你们向他严刑逼供,还不是卑鄙?
孤剑舟:他是魔教中人,以前又何尝没有这样对待过别人?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不对?
韩倚风:你们说别人是魔教,自然是因为他们行事狠毒。如今你们也如此行事,又与魔教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资格骂别人?不错,他是魔教中人,如果他有该杀的理由,你们大可以一刀杀了他,又何必折辱他?
孤剑舟和扈鸣一时无言以对。
燕何一直默默地凝视着韩倚风,这时眸中掠过柔和的光芒,淡淡地开口。
燕何:他们捉我,不是因为我是天圣教的人,而只是为了一己的私欲,他们是想要灭天诀。
孤剑舟:住口!
他转头望向扈鸣。
孤剑舟:还有没有人与他同来?
扈鸣:我已经查看过四周,再没有其他人。
孤剑舟点了点头,又望向韩倚风。
孤剑舟:你为什么会回来?
韩倚风眸中光芒一闪。
6 木屋 冬夜/内
孤剑舟:想不到韩倚风竟然能用自己的血来救活了她。难道仅凭喂血以毒攻毒,真的没有办法完全解毒?
扈鸣:自然不是。如果当时不是想办法支开他们,让他们去星宿海,再让他喂血给她,或许毒性还真的可以解去。
7 密室 冬夜/内
韩倚风(VO):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回来是为了给适意喂血。
她冷冷一笑。
韩倚风:我对你们早有疑心,所以才回来察看你们的秘密。
扈鸣:哦?我们是什么地方让你起疑了?
韩倚风若有所思。
8 木屋 冬日/内
孤剑舟迎上前来。
孤剑舟:你们总算回来了。怎么样?解药有没有拿到?
9 木屋 冬日/内
扈鸣:你们差点就来迟了。别说那么多了,解药有没有拿到?快给我!
10 大路上 冬日/外
韩倚风:当初就是扈前辈让你们上星宿海偷木连环吗?
王佛笑点了点头。
任小白:不错。当时他说,要想化解适意所中的剧毒,没有木连环入药全然不行。
11 密室 冬夜/内
韩倚风凝视着面前的扈鸣。
韩倚风:当日你叫佛笑他们去星宿海,是因为你说缺少一味木连环就无法解毒,是不是?
扈鸣:那又怎样?
韩倚风:你叫他们去偷的是木连环,可是当我们回来之时,你却叫我们快把解药给你。你为什么不说是木连环?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带回来的不是木连环而是解药?除非你一早就知道。
扈鸣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扈鸣:你果然聪明,早知道当初就干脆一刀杀了你,以免除后患。
韩倚风怔了一怔。
12 佛笑堂门前 秋日/外
贺义雅把韩倚风拖到门外,看了看距离,又向前拖了几步,估计火势不会烧到她的身上,这才放下她。
已经有好几坛酒被贺义雅搬到了门口,她上前把那些酒坛全部摔碎在门前,然后退后几步,狠狠地看了看整个佛笑堂,拿出火折子点燃,丢进酒中。
大火开始燃烧起来,贺义雅心满意足地看着,等看到火势已经不可能再灭,这才转身离开。
韩倚风仍然昏迷不醒。
忽然从街角又有人慢慢向她走近,这个人正是扈鸣。
13 密室 冬夜/内
韩倚风望着扈鸣和孤剑舟,冷冷开口。
韩倚风:你自己承认了,当日下毒害我,又将我丢下悬崖的果然也是你们。
孤剑舟:这你又是从何处猜出?
韩倚风:你们既然处心积虑地要骗小白他们去星宿海,自然不能让我与他们碰面。他们上星宿海,一是为了救我,二是为了解药,如果在路上被我追到,自然就无须再去,你们就无法顺利地将燕何捉走。因此你们发现我被贺义雅丢在佛笑堂外,人事不知,就想出了一个歹毒的计谋,喂我吃了原本要替适意解毒的木连环,又推我下悬崖。你们不直接杀我并毁尸灭迹,是希望以后让佛笑他们发现我的尸体。既然我所中的毒木连环,只有星宿海才有,他们自然要把帐算到天圣教的头上。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禁又吐出一口鲜血,这才接着说下去。
韩倚风:换了沈苏所给的解药的人,一定也是你们,因为下星宿海后,除了佛笑之外,就只有扈鸣碰过解药。这自然也是想挑起我们对天圣教的仇恨……我只是不明白一件事,你们为什么这么想我们与天圣教为敌?
扈鸣轻抚自己的长须,慢慢开口。
扈鸣:你猜得都不错,这些都是我们所为。一开始让你们去找天圣教的麻烦,是因为我们要擒燕何。至于后来为什么还这么做,因为我们需要有人去缠住天圣教,让天圣教不能妨碍我们去寻找灭天诀。
韩倚风咳嗽了几声,终于有了些好奇。
韩倚风:你们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灭天诀。究竟灭天诀是什么东西?
一直凝视着她的燕何,这时候忽然开口。
燕何:灭天诀是我们圣教的至宝,是一种绝世武功。当年月魂组织的领袖月氏兄弟,就是因为这一套武功而让整个江湖为之色变。后来月氏兄弟为了同一个女子而死,月魂在江湖中便销声匿迹,可是有几个当年月魂中的精英,又组织了天圣教。据说他们创教之初,将灭天诀藏于昔年月魂总舵,并将这个秘密代代相传。
韩倚风:为什么他们只抓你来逼问?
燕何微微一笑。
燕何:这个秘密,只有历代的教主和教主的继承人知道。
韩倚风: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天圣教的教主萧乾?
燕何凝视着她,眸中忽地现出些温柔的神色,但他随即便移开目光,微微冷笑起来。
燕何:圣教的萧教主是何等样人?凭他们两个,又怎敢不自量力地在他面前出现?
“啪”地一声,燕何左颊上已现出红红的掌痕,是扈鸣终于忍无可忍。燕何唇角渗出血丝,他却毫不动容,只淡淡开口。
燕何:你们不敢去找萧教主,就只好来找我。可惜的是,我却不像你们所想象的那么容易说话。
孤剑舟:我们有的是耐性,我不信你一世都不肯说。
燕何仍然只是微笑。
燕何:我比你们年轻许多,我怕你们等到我想说的那一天时,离寿终也已经不远了。
韩倚风看见他身陷人手,仍然谈笑自若,眸中现出些欣赏的神色。扈鸣却狠狠瞪了燕何一眼。
扈鸣:我们自然有法子慢慢地折磨你,就看你能支撑到何时。
他却又望向韩倚风。
扈鸣:这小子已经知道了一切,这次再也留他不得。
孤剑舟点了点头,弯腰拾起韩倚风的长剑,剑尖对准了她心口,便想要刺下。韩倚风面无惧色,燕何眸中却闪过一丝急切。
燕何:等等!
其他的三个人都看着他,有些奇怪。
孤剑舟:怎么?
燕何的目光凝伫在韩倚风的脸上,半晌才开口。
燕何:刚才我接受两位的建议,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你们说得有理,灭天诀什么好处也不曾给过我,我又何必为了它而长久受苦。我决定带你们去月魂总舵旧址,去找灭天诀。
孤剑舟和扈鸣的眼中都现出狐疑的神色,韩倚风更是惊讶地凝视着燕何。燕何神色不动,继续说下去。
燕何:不过这件事与她和外间的那名女子无关,你们要答应我不难为她们。
扈鸣与孤剑舟互望一眼。
燕何:你们不过是怕自己的真面目被她们揭穿。可是一旦拿到了灭天诀,你们还需要在乎什么江湖的名声?到时候又有谁还敢对你们说三道四?
孤剑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而扈鸣冷峻的脸上也终于现出笑意。
孤剑舟:不愧年纪轻轻就成为天圣教的领袖人物,果然有霸者的风范,说的有理。他日我们一统江湖之时,你若肯为我们效命,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又停止。
孤剑舟:不过,我们虽然可以答应你不杀他们,却也不能就放走了他们。外面的那个中毒已深,由她自生自灭,我们不会再管。至于这个小子,既然你看起来对他如此关心,不如让他也与我们结伴同行,这岂不正合你的心意?
燕何微微变色,但仍然勉强微笑着。
燕何:你对我真是体贴周到,连我路上寂寞缺少良友也预先想到,既然如此,我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韩倚风望着他的目光中有些复杂的神色闪过,但是她一直沉默不语。
扈鸣点了点头。
扈鸣: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去月魂组织旧址。
他与孤剑舟端起油灯,走出密室。密门重又关闭,于是室内又变成漆黑一片。
黑暗中韩倚风与燕何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韩倚风才终于开口。
韩倚风: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燕何:你为我仗义直言,我救你也是应该的。
韩倚风:……想不到如今你我却坐上了同一条船,要度过同样的难关。
沉默,然后燕何忽然开口。
燕何:你的伤势如何?
韩倚风怔了一怔。
韩倚风:短期内如果要与人交手,恐怕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并无大碍。你呢?
燕何:只是一些外伤,并未伤到筋骨,没什么。
两人再次感到无话可说,沉默了良久,却又忽然同时开口。
韩倚风、燕何:你……
两人又同时住口。
燕何:你先说。
韩倚风:你答应带他们去月魂旧址,是不是已经想出了脱身的法子?
燕何:没有。……当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脱身的法子大可以慢慢去想,那一剑如果刺下,就再也收不回来。
韩倚风沉默下来。
燕何:……你在想些什么?
韩倚风:我没有想到,原来我的性命,在你的眼中,倒也并非一文不值。
燕何心头忽然一阵激情澎湃,忍不住开口。
燕何:……你早该知道。
韩倚风心头也是一震,半晌才再次开口。
韩倚风:你刚才想说什么?
燕何却又沉默了良久。
燕何:当日在星宿海,是百里依换下了我那半坛醉生梦死而救了你。我曾当面去问过她,为什么要对你格外留情,她说,是因为你会为一种花而动情落泪。
韩倚风:你果然猜到是她。我早知道以你的聪明,迟早会发现。
燕何:我很想知道,当初你曾为了什么花而落过泪。
韩倚风吃了一惊。
韩倚风:你想知道的仅此而已?
燕何: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韩倚风:……我只是想不到,你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那种花,就是只开在北天山之巅的月魂。
黑暗中燕何再次沉默了片刻。
燕何:……你很喜欢?
韩倚风:是。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时寂静无声。
14 客栈的房间 冬夜/内
顾秋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然后他猛地叫了一声。
顾秋鸣:陆钧!
他惊醒过来,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向周围望了一望。
贺义雅推门进来。
顾秋鸣惊讶地看着她。
顾秋鸣:你?难道是你救了我?
贺义雅有些没好气地开口。
贺义雅:除了我,还有谁会救你?
顾秋鸣惊慌地追问。
顾秋鸣:陆钧呢?你有没有看见他?他怎么样?
贺义雅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顾秋鸣跳下床来,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仍然不肯相信地追问。
顾秋鸣:你说话啊!他怎么样了?
贺义雅:我看见你们时。你奄奄一息,而他,他已经死了。
顾秋鸣退了两步,一时悲痛难忍。
贺义雅:你们不是和王佛笑他们在一起的吗?为什么会从悬崖上摔下来?
顾秋鸣猛地醒悟过来。
顾秋鸣:快!我们要赶快追上他们!
贺义雅:为什么?
顾秋鸣:我来不及跟你解释。如果我们不快点追上他们,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他急切地推门而出。贺义雅怔了一会,终于也转身追了出去。
15 密室 冬日/内
暗门开启,孤剑舟和扈鸣先后走了进来。两人解开燕何身上的铁链,又解了他和韩倚风的穴道。扈鸣把一套衣服扔在燕何脚下。
扈鸣:换上。
孤剑舟也同样丢下两柄长剑,其中一柄正是韩倚风的倚风剑。韩倚风和燕何都有些惊疑。
孤剑舟:把剑拿上,不过你们如果有本事逃走,倒不妨试试。
他和扈鸣走出密室。
韩倚风拾起长剑,悄声向燕何开口。
韩倚风:他们是什么意思?
燕何向她背转身子,脱去血迹斑斑的外衣,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燕何:他们确信以我们的武功,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掌握。而且,他们还打算让我们在前面应付月魂旧址中的机关,所以才会给我们武器。
韩倚风点了点头,与他一起走出密室。
孤剑舟和扈鸣都已经等在木屋中,韩倚风首先便向江适意望去。
江适意仍然昏迷不醒。
扈鸣却向燕何追问。
扈鸣:月魂旧址究竟在哪里?
燕何:颖州城西三里有一座前朝古墓,月魂旧日总舵就是在这古墓的下面。
孤剑舟:颖州距离这里不过两天的路程。好,我们走。
他看见韩倚风仍然凝视了江适意,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燕何扶住韩倚风,向她微一点头,韩倚风也微微点头,随他走出门去。
孤剑舟和扈鸣紧随在二人身后。
四个人都踏出门去,躺在床上的江适意忽然睫毛微微一动,手指也轻颤了一下。
16 小镇 冬日/外
王佛笑和任小白、沈若颜站在客栈门口,都有些疑惑。
任小白:我真是不明白。上次是顾秋鸣和陆钧,这次怎么会连倚风也不见了?
王佛笑: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倚风不会一声不响,她的房间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沈若颜:她可能是自己离开的。
王佛笑:但是倚风不是这么没有交代的人,她应该会留话给我们才对。
任小白:你说她会去哪里?
王佛笑和任小白对望一眼。
王佛笑:你记不记得,昨日在路上,倚风曾经问过我们一句话?
任小白点了点头。
17 大路上 冬日/外
韩倚风:当初就是扈前辈让你们上星宿海偷木连环吗?
王佛笑点了点头。
任小白:不错。当时他说,要想化解适意所中的剧毒,没有木连环入药全然不行。
18 小镇 冬日/外
任小白的眼中忽然现出有些领悟的神色,他望向王佛笑。
任小白:这么说,孤剑舟和扈鸣其实很可疑……
王佛笑点了点头。
王佛笑:我想倚风既然已经心生怀疑,那么她忽然离开,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
任小白:扈鸣隐居的山谷。佛笑,我们也快点赶去。
19 木屋 冬日/内
江适意仍然静静地躺在床上,但是她的睫毛忽然又微微一动。
寂静中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佛笑、任小白和沈若颜都冲进门来。王佛笑和任小白先看看江适意,见她没有什么事,这才对望一眼。
任小白:奇怪。为什么整个谷中再没有其他人?孤剑舟和扈鸣竟然丢下适意一个人在这里,他们去了哪里?
王佛笑皱着眉头。
王佛笑:果然有问题。可是倚风究竟有没有来这里,这里昨夜又发生了些什么,我们仍然一无所知。
忽然又传来脚步声。王佛笑向任小白看了一眼。
王佛笑:小心。
三人都有些戒备地看着门口。
顾秋鸣和贺义雅疾冲进门来。双方相见都大吃一惊。
顾秋鸣、任小白:是你们?
顾秋鸣先冲到床边,看看江适意,稍稍放下心来,然后回过头来。
顾秋鸣:孤剑舟和扈鸣有问题。
王佛笑:你和陆钧那一夜忽然失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秋鸣的脸上现出悲痛的神色。
顾秋鸣:我们当时在聊天,原来我们都怀疑暗算韩倚风的人是孤剑舟和扈鸣中的一个,然后就被蒙面人偷袭而坠崖。陆钧他为了救我……已经……
他一时说不下去,转头看了看贺义雅。
顾秋鸣:是贺姑娘救了我。我怕你们不知道孤剑舟和扈鸣的真面目,这才赶来告诉你们。
任小白:我们也觉得他们俩不对劲。但是现在他们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连倚风也失踪了。
王佛笑:如果他们俩人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这里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们四处看看。
贺义雅这时候才开口。
贺义雅:看我的好了。说到机关和用毒,那可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她在房中四处摸索,忽然找到了那个开启密室的机关,墙壁再次打开。众人都怔了一怔,然后走进去。
20 密室 冬日/内
任小白:想不到扈鸣的木屋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阴森的地方。
王佛笑俯身观察地上的一滩已经干了的血迹。
王佛笑:这血迹虽然已经干了,但是颜色还很新,可能是昨夜留下的。
任小白:……会不会是倚风?
沈若颜忽然看见了地上的血衣,叫了起来。
沈若颜:那……那是燕何的衣服!
王佛笑、任小白、顾秋鸣同时向她望去。
任小白:你说什么?
沈若颜:不会错的,这是燕何的衣服。看,上面还有我们圣教的标记。
王佛笑拾起血衣,沉默不语。
顾秋鸣:这么说,当日出卖我们、趁机掳走燕何的人,就是扈鸣和孤剑舟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佛笑:看来燕何曾经被囚在这里。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们究竟去了哪里,还有,倚风究竟是不是也被他们所擒?
忽然留在木屋中的贺义雅大叫起来。
贺义雅:你们快来!
密室中的四个人连忙冲了出去。
21 木屋 冬日/内
四人冲出,看见贺义雅呆呆地望着昏迷的江适意。
王佛笑:怎么了?
贺义雅指着江适意。
贺义雅:她、她刚才动了一下。
任小白:什么?
王佛笑伸手去探江适意的脉搏,他的目光忽然一动,又惊又喜。
顾秋鸣:怎么样?
王佛笑:奇怪,她体内的毒,已经全清了。
任小白: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江适意睫毛又是一动,终于醒了过来,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众人,忽然紧握住王佛笑的手。
江适意:快!他们去了月魂旧址。
王佛笑:适意,你终于醒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去了月魂旧址?
江适意:昨夜倚风来喂血给我,当时我已经有了知觉,只是仍然不能动弹,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孤剑舟和扈鸣抓住了燕何,想要逼问什么灭天诀的下落,倚风也被他们抓住,燕何被迫答应带他们去月魂旧址找灭天诀。
任小白:月魂旧址?在哪里?
江适意:颖州城西三里的古墓中。我们快点赶去,否则倚风可能会有危险。
王佛笑点了点头,转头向着其余几个人。
王佛笑:我们走。
22 客栈门口 冬夜/外
孤剑舟、扈鸣停下脚步,看着客栈的招牌。
扈鸣:天色已晚,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暂住一宿,明天一早再赶路。
孤剑舟转过身来,朝着燕何冷笑。
孤剑舟:算你这个小子识相,这一路上没有妄图联系天圣教的人来救你们。
燕何:这里离星宿海相隔千里,你根本就知道有本事来救我们的人鞭长莫及。而其他的人,来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孤剑舟凝视了燕何,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孤剑舟:虽然身居高位,冷峻无情,却也懂得不让属下去做无谓的牺牲、保存实力。你年纪轻轻就能够成为天圣教的两大堂主之一,在御人方面,倒的确有些领袖的才能。
燕何:过奖。你们又何尝不是老谋深算,整个江湖都被你们蒙在鼓中。
扈鸣冷哼了一声。
扈鸣:进去。
燕何向韩倚风望了一眼,两人并肩走进客栈,孤剑舟和扈鸣也紧随其后。
23 客栈的房间 冬夜/内
燕何站在房中,环顾了一周。孤剑舟最后进来,把门从里面关紧。
燕何转过身来,望着孤剑舟和扈鸣。
燕何:只有一间房,你们是什么意思?
扈鸣冷笑一声。
扈鸣:燕大堂主看来不大习惯有人和你挤在同一间房中,不过我看你要忍耐一两天。你不会以为,我们会笨到和你们分开,好让你们有机会溜走吧?
燕何向韩倚风望了一眼。
燕何:你们可以点了我们的穴道,难道这样还不放心?
扈鸣:就算你们溜不出去,也难保有没有外面的人想溜进来,我看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他望向孤剑舟。
扈鸣:怎么样?孤兄。你守门口,我守窗口,如何?
孤剑舟点了点头,却又看了看燕何和韩倚风。
孤剑舟:他们俩怎么办?
扈鸣:就让他们享享福好了。
他忽然欺身而前,已经点了燕何和韩倚风的穴道,然后随手一扔,把两人一先一后扔到了床上,同枕而卧。
韩倚风和燕何都大吃一惊,可是丝毫不能动弹,只能惊诧地向对方飞快地扫上一眼,脸上微红,连忙又把目光移开。
扈鸣:他们可以舒服地睡上一晚,难为我们要坐上一宿。
孤剑舟已经拖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这时候就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孤剑舟:为了灭天诀,这样也值得。
扈鸣也在窗口坐下。
扈鸣:不错。
他伸指一弹,熄灭烛火,屋里立即一片黑暗。
黑暗中,燕何与韩倚风却仍然睁着双眼,根本无法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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