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泛着灰黄颜色的纸,杂乱的字迹在纸上各处肆虐,脸色苍白的青年从废墟中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张纸,眼中皆是无奈和怜惜。手指修长却有着病态的白色,指甲圆润。他衣衫褴褛,倒像是战争年代从废墟中逃离的懦弱战士。他怔怔地看着那张纸,字迹是他熟悉了千百遍的男人,缭乱而干净强劲的笔锋,不是他的还是谁的?
“致我的爱人程立:
阿立,我没有想过你见到这张纸时候的表情,也许此时我已经丧生于异国炮火当中,我特意把它放在你常去看书的房间,书却是你不喜欢看的时间简史,我希望你能晚一点见到它,不然可能会白白让你担心,我从来不是个忽略爱人感受的人,所以看完了你别哭,好吗?
一直以来我都不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我只知道我习折护着你,绝对没人敢碰你,动了下场就是死。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保护一个人,也许我对你是爱吧。每一次看到你抬起头,眼中只想和我抗争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做对呢,我只是想更多的引起你的注意,想让你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想让你成为我的恋人,可是我突然发现我连如何让你开心都不懂,何谈让你成为我的恋人,这种想法简直幼稚的可笑。
所以我放了程桉,甚至答应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可是我太了解自己了,梦里梦见你我会自己解决,偶尔看见你只想下意识地躲避,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跟着你。我想看你疯狂而又软弱的样子,我想看你满眼水光却还有着那份执着的样子,我想看你在我身旁微笑的样子,我想狠狠欺负你却又想保护好你,我就像个矛盾体,想着你的好你的不好,全盘接受绝不拒绝。
可你没有给我爱你的机会,我只是孤身一人,想走进你的心可你紧闭着门。然后我突然明白了,我并没有你的妹妹重要,你宁可选择亲人也不可能选择一个背弃世俗站在你身后保护你的人。我重新拾起了在部队训练的能力,加入了部队,为了逃避,也为了让你开心,我选择了去北方,镇守边境。
我是有感情地在写这一封遗书,或者说情书吧,这一段就请你当遗书看。我相信我快要死亡,这是注定的,我的能力,我的身体,我都清楚的很,撑不了多久,也许遇见你就耗费了我一生的运气,这间屋子是你当初来北方我特意找朋友要的,他叫李彻,记得帮我偿还那个人情,那也将会是你的房子了。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所以我没有做到信守承诺在远方等你,对不起。程立,如果我真的死了,麻烦你找到部队上级,带走我的尸体,骨灰也行,洒在那间屋子门前的柏树那,我和李彻小时候总喜欢在那溜,对我,也是个好的归宿对吧?我在S市还有一间小型的别墅,死后它会自动过渡到你的名下,我跟他们说过了,只要我一年没回,就办理手续改到你名下。死前我给自己买了份保险,受益人是你,大约有一笔钱能让你的亲人过上安稳日子,毕竟那是我最后的积蓄了。程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某一刻为我而心动,哪怕一刻也好,那样至少说明我做的一切还有作用。自从父母死亡以后能让我顽强活在这世上的理由,就是你了,程立。很高兴能认识你,别急着看完这个就和我一起下黄泉啊,我可很希望你能够平安的活在这世上,可惜我没有能力见到了。
我希望你别忘了我,我可是很讨厌被重要的人遗忘的,小鬼。记住了,我是那个承诺过带你发财的习折,千万别忘啊。
程立,我爱你。
习折。
6月24日”
他沉默着看完了这封信,一言不发,到像个丧失了希望的绝症患者。北风刮来,掀起他破旧的衣衫,携着雨雪冲击他的身体。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渐渐的有了小声抽泣的声音,低吟的男声似哀求又似自我安慰。
“习折。。我求你了,回来好不好。。”他小声地自言自语,紧紧攥着的手刺破皮肤i,渗出血丝来。“你回来啊。求你了。”他用手擦去眼泪,可换来的只是脸上的血污。一阵安静,最终他还是不甘心的垂下手来,低了头,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
“习折。”他唤道。然后闭上了眼睛。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左脸上有一道刀痕却依旧笑着的男人,他听到他说:“小鬼,这么早就出来打工,跟着哥走吧,一定让你发财。”那个说让他发财的人,确实让他发了财,可他被程立伤了多年,伤了多年,却依旧至死不渝。在去北方守边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习折,你为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次日,赶来的部队军官在废墟中发现一个少年的尸体,他整个人蜷缩在一角,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白纸,血液在茫茫白雪中显得格外刺眼,这个少年好像就因体力不支倒下,无人救助而死亡。他的左手旁,是用工整的字体所写的两个血字。军医李彻上前抱起那个少年,还想尽力挽救,而再无呼吸的人甚至指尖都凝固着血块。李彻没有再尝试,他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上司。在走前,李彻注意到了雪地里的两个字,茫茫白色里,那两个小字,分外显眼,他怀着好奇去看了那两个字,倏地愣住。
习折。
他已故的战友习折有个喜欢的小鬼头,名字叫程立,他说他喜欢那个少年的倔强,不想看他被这个世界打磨,他本就是一块上好的玉。可如今,这块玉宁愿粉碎自己也要伴着他长眠于地下。军医笑了起来,眼泪也伴随着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