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您能详细说下他的资料吗,我们还要顺藤摸瓜的大量搜索他的素材,专访嘛……”
“我还有点印象,这人在狱中一直沉默寡言,与大多数人都不合拍,就跟得了抑郁症似的,唯有这位女士来探监时他才稍稍有点喜色。”狱警边回忆边说道:“我还跟他搭过讪,就算问他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也会一直盯着我,盯得人心里慎得慌。”
“一直盯着你看?看来他警戒心很重哦,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王坤接着问道:“那他的户籍所在地是哪里呢?”
“离本地不远,市南边一个叫党家庄的地方。”狱警连美国国旗上有几条杠和几颗星星都没记清楚,却对他的住所记得刻骨铭心。
“党家庄?那他的原名叫什么?”
“党树发。”
又跟狱警聊了几句比白开水还淡而无味的话后,双方才挥手惜别。当然,最惜别的应属那条警犬了,到手的肥肉就这么溜走了。
党家庄不愧是个“庄”。刚进入庄内,远远的就有一股清新的翔味儿扑面而来。尤其是在昨日下过的雨后,这种味道的散播能力远超过瘟疫。
走过一段路,王坤就抱怨起来当地的通风条件太发达,并且家家户户都有猪圈,每户人家都养猪。路过犄角旮旯处,那些臭味儿汇聚一处,臭人心脾,臭的别具一格,让人闻一下就想割下自己的鼻子自残。
途中由于生成代谢的原因,王坤还借用过一户人家的厕所来排泄出体内的杂质。刚进入厕所才发现天下之大,何臭不有。王坤是第一次接触到臭味这么肆虐的地方,跟在路上的味道相比较,真是小巫见大巫。但是臭只能给人肉体上的痛苦,最要命的是厕所内的设施。里面地面的泥泞程度真不好形容,如果再加点水,应该能当做SPA用的黑泥来抹脸。为了防止滑倒,地面上每隔一段就摆着块儿砖头,茅坑的两边还有两块货真价实的垫脚石。
踩在砖头上,刚想无“屎”一身轻的时候,胯下传来一阵异响,吓的王坤呼之欲出的便便有逆流而上的冲动。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新鲜感,王坤低头看了看,只见一头分不出性别的猪在屁股正下方位置,正哼哼唧唧的向自己索取排泄物。
这辈子最糟糕的一次如厕行动终于进行完毕。李海波急匆匆的招呼道:“我刚才打听到党树发的住处了。”
“你问的谁?”王坤的语速很明显迫切想知道答案。
“就是你刚才借厕所那户人家的主人,他们还沾点亲戚。”在农村里沾亲带故的人随处可见,因为一些微薄的血缘关系,甚至会追涉到十八代以前,他们会被莫须有的血缘关系用亲戚的名号硬绑在一起。李海波接着说:“党树发还有个哥哥,叫党树财。这兄弟两人都是常年在外,很少回老家的。”
“可是党树发刚出狱,按照正常人的做法,一定会首先回家来见见父母。”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党树发的父母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
王坤哑然道:“什么?咋就特妈的断绝关系了?”
李海波点点头:“当父母的都希望孩子衣锦还乡,可党树发却榔槺入狱,给父母脸上抹黑。可能是一气之下才……”
“哎……人总是这样,对亲近的人太苛求,对陌生人显得就宽容许多了。”王坤苦笑:“这下想找到他,简直比夏天找腊梅花还要难。”
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却无功而返。李海波来时全身都带着劲儿,但现在他脸上的肌肉已渐渐松弛,眼睛也已下垂变得暗淡无光。他掏出包红灵芝的烟,递给王坤一枝:“我的烟不好,权当忆苦思甜吧。”
“虽然这烟我抽不惯,但无论多次的烟,总比没有烟好。”王坤接过烟点燃,猛嘬两口。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并没有帮上你,所以你还肯让我抽这样的烟已经算很对得起我了,其实象我这样的人现在只配捡烟头抽。”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是人之常情,好比我做销售业,业绩是零,老板照样给我开工资。那么这钱拿到手里后总不是个滋味。”
“也许发给你钱是因为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会让你有内疚感,以后的工作会更加的卖力。”
王坤笑了:“你果然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笑过以后他缓缓说道:“如果换位思考,你出狱后会不会回到原本不和睦的家庭呢?”
“绝不会。”
“为什么不会?”
李海波想了想说:“我怕家人会对自己冷嘲热讽,就算不嘲讽,我也感觉自己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显的多余。而且按照农村人的想法,单是自己被劳改过就已经大煞风景,何况和家人的矛盾又……”
“我认为也是,人的处境衰落以后,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所以绝不会回家博同情的。何况,这家庭关系已经名存实亡。”
李海波叹口气,道:“嗯!!这大概就是落魄者的通病吧。”
王坤说:“所以我们就没必要去他家里了。”
“兴许……奇迹会出现的,还是去看看吧。”李海波不肯放过丝毫线索,他相信奇迹不会出现在不相信奇迹的人身上,所以李海波充分相信奇迹。就好像买彩票的人,相信奇迹的人太多了,奇迹来不及每个人都光顾,所以在投资彩票的同时大都作好最坏的打算。
等到从党树发家里出来时,李海波那幼小的心灵都快要承受不住打击了。原因是两人刚刚报清楚来意,准备好听党父那无休止的唠叨,从中得到些有用消息,甚至做好最坏打算,等待他那暴风骤雨般的咒骂来袭。谁知事与愿违,党父竟早早的亮出了兵器————扫帚,长约四尺半的竹扫帚,直接将二人扫地出门。